20紛亂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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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起兵?!”繡著長壽紋的純黑錦幄內,戴著通天冠的天子穿了一件皂深衣,儘管黑的繒外還罩了一層敷彩菱紋紈紗,但是,在殿內所有人看來,這一身凝重的顏仍將天子本就不好看的臉映襯得愈發陰沉,待聽到天子從牙縫間擠出的那麼一句話,所有的宮人、宦者立時跪了一地。

當今天子雖然聰明睿知,但是,心素來陰晴不定,對百官尚且沒有多少顧忌,何況對這些宮婢、刑人?

想到這兩天,帝寢內外侍奉的中臣、宮人接連被責罰,所有人不更為自己的命運擔憂。

“呵…”不見一絲蒼涼的笑聲陡然劃破甘泉紫殿之內的死寂。

久侍天子的幾個宦官、宮人面面相覷——為何天子的笑聲竟透著幾分欣與愉悅?

雖然不解,但是,見彼此的受一致,幾人倒是稍稍安心了。

“有幾分大漢太子的氣魄了!”天子輕釦玉幾,指腹劃過玉几上鑲嵌的象牙、犀角,緩緩低語。

就在殿中人稍稍鬆了口氣的時候,天子揚袖撫開價值不菲的玉幾,伴著玉石碎裂的聲音,天子以驟然冰冷的語氣大聲斥喝:“他是不是以為朕死了?”驚駭之下,紫殿之中的所有人都立刻伏首,膽小的甚至屏住了呼

誰也不明白,年邁的天子為何會然大怒。

雕文刻鏤黼黻地柏木門外。金磾死死鎖住霍光地雙臂。急切地在他耳邊低語:“侍中擅入宮殿也是大罪!”金磾也沒有想到。派去長安地使者帶回地卻是太子已舉兵地消息。

——如果僅是擅殺天子使者。以天子對太子地信重。最多也就是一頓訓斥。可是…舉兵…

——意義就完全不同了。

——哪怕太子只是調動了宮衛兵卒。素來重視兵權地天子也會本能地覺到威脅!

磾有種不詳地預——這一局還在天子地掌握之中嗎?

——盛怒之下的天子…

“子孟!”金磾眼見壓制不住霍光的掙扎,焦急不已地道“這個時候,主上能聽得進你的話嗎?”金磾的這句話讓霍光停止了掙扎,皺著眉,一臉沮喪地平靜下來。

“翁叔,我該怎麼辦?”扯著金磾的衣袖,霍光不知所措地喃喃而語。

聽到他的疑問,金磾只能苦笑——他難道會比霍光更有主意?

搖了搖頭,金磾只能用沉默表示自己同樣束手無策。

“阿母,太子哥哥惹阿翁生氣了嗎?”一個天真的童音忽然傳入兩人耳中,霍光與金磾同時變了臉,循聲望去,卻見鉤弋夫人抱著兒子站在東廂與正堂相連的帷帳邊,一臉誠惶誠恐的尷尬神

同時看向這對母子還有天子。即使是看著一向寵愛有加的愛姬與幼子,天子的臉依舊肅然得令人心驚。

“你怎麼在這兒!”天子的語氣頗為不耐。

“弗陵想阿翁了!”脆生生的稚氣聲音立刻響起,為自己的母親解決了難題。

天子微微皺眉,將目光從寵姬身上移開,看向自己稚弱的幼子。

皇子弗陵出生於太始三年,今年不過四歲,但是,身量卻遠勝於同齡稚兒,看上去至少有六七歲。

天子在某些方面與普通男子並沒有多少區別——年過花甲又得少子,還如此健壯,自得之餘,自然是十分欣喜。

雖然因為同樣的原因,朝野內外對皇帝幼子的血統出身不無猜疑,甚至不乏惡毒下的說辭,但是,這一切都絲毫不影響皇帝對幼子幾近炫耀地表示喜愛。

當然,那些猜測對天子近臣來說只不過是庶民無聊之下的荒唐想法——諸皇子中,反而是劉弗陵的容貌最像當今天子。

——不能不說,這其實才是趙婕妤最幸運的地方!

——若非如此,一向猜忌心極重的天子不可能對幼子的血統毫無懷疑!

向鉤弋夫人招了招手,待其走近,天子便伸手接過幼子,將他攬在懷中,神也稍稍緩和下來,出稍顯勉強的淡淡笑容:“弗陵知道你的太子哥哥做了什麼嗎?”劉弗陵正在認真地整理父親間黃赤六採的綬帶,聽到父親的問題,也沒抬頭,便不假思索地回答:“太子哥哥一定做了錯事!”

“為什麼?”天子從幼子手中扯出自己的佩綬,示意他認真回答自己的問題。

劉弗陵仰起頭,看著父親嚴肅的神,眼中卻毫無畏懼,癟了癟嘴,不甘心地道:“阿母與阿姆(對母的稱呼)都說,弗陵若是做了錯事,阿翁就會很生氣很生氣的!弗陵第一次看阿翁這麼生氣,就連上次弗陵打翻了阿公的墨盒,阿翁也沒有這麼生氣!”雖然看上去年紀稍大,但是,畢竟只有四歲,這麼長一段話說完,劉弗陵便有些臉發白,讓天子不由憐惜地輕摩他的頭頂。

“是的!阿翁很生氣…很生氣…”天子低聲輕喃“你的太子哥哥讓阿翁很生氣啊…”恍然失神的天子卻讓不曉事的劉弗陵有些困惑了,但是,接到站在一旁的母親的示意,他仍然不得不貼到父親懷裡:“…阿翁…”

“陛下,丞相長史宮門請謁。”公車司馬令的急報打斷父子間的溫馨時刻。

看著一身狼狽的長史跌跌撞撞地奔入紫殿,金磾微微皺眉,對霍光輕聲耳語:“裝的!”霍光一愣,就聽金磾冷笑:“他的步子極穩!本不是驚惶無措!”他是匈奴休屠王的王子,對這些行動上的判斷是極有把握的!

霍光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腦門,手足冰冷,僵硬得無法動彈,直到天子的怒吼讓他一個靈徹底回神——“丞相在做什麼?為什麼不立即調兵平亂!”天子幾近暴怒地質問可憐的長史,讓那個本來只是裝出三分驚懼顫慄的大吏真正哆嗦起來,血盡褪的雙顫動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丞相未敢聲張…太子…太子奉詔省政,丞相不敢言亂…更不敢發兵!”火上澆油的回答讓天子一把推開幼子,拂袖而起:“情急若此,還秘不聲張?丞相無周公之風矣,周公不誅管、蔡乎!”

“御史何在?書詔!”天子厲聲大吼,側廂等候的御史踉蹌著奔到天子帷幄旁的書案邊,一手提筆醮墨,一手了一塊空白的尺一板,準備聽皇帝口述,記錄詔令。

“詔:發三輔近縣兵,司隸部二千石以下,丞相兼將,速平…長安反亂!”天子滿腔怒火,每一字都彷彿是從嗓子眼擠出來的,書寫詔令的御史顫抖著身子,記下皇帝所說的每一個字。

天子的話音方落,殿外驟然響起一個尖利的聲音,陌生又悉,伴著重重叩首的悶響:“陛下,太子斷不會行大逆之舉的!臣請陛下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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