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喪子的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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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本以為一夜無事,等天子醒來便好,誰知,天將亮時,天子又發起了高熱,竟是比之前甘泉宮那次還兇險,太醫們用盡手段,也沒能將天子的體溫降下來,所有人都惶恐不已,太醫更是害怕得直抖,連針灸都差點刺錯位置。

磾此時無比緊張,心裡不住用匈奴話咒罵霍光!

——平時,即使是休沐,同為侍中的霍光也不會夜宿宮外,可是,這一次,因為皇帝已經下詔赦免太子,加上他的嫡長女小產,霍光特地與他說了,今在家中過夜。

——若非如此,他豈會如此無措。

磾是匈奴休屠王之子。元狩二年秋,渾王與休屠王謀降漢,天子擔心他們以詐降為名行襲邊之實,令驃騎將軍霍去病領兵前往接。事到臨頭,休屠王又後悔了,渾王心一橫,殺了休屠王,兼併了他的部眾,投降漢朝,受封萬戶侯,而金磾與母親、弟弟則成了俘虜,與父親的祭天金人一樣,成為了大漢天子的戰利品。

——說白了,他終究是外國人,縱然投了帝王的眼,得了天子的信任,有些事情,他始終是不能做的。

——比如此時…

——比如…萬一…天子不諱…

想到這兒,金磾不由又看了一眼鉤弋夫人,眉頭緊鎖,卻只是默默地看著。

——太子既卒,一旦天子有所不諱…誰將繼位?

——這是一個再迫切不過的問題。

作為天子近臣,金磾瞭解這位趙婕妤的野心,因此,他不擔心趙婕妤會不會藉機…

心中的念頭雜亂,金磾也知道自己心緒已亂,不得不勉強按捺下各種想法,讓自己的心沉靜下來。

沉靜下來之後,金磾便知道自己想岔了,不心頭一緊,立時轉身,招手示意值宿的中郎將過來。

“傳令中、宮中各門,即時緊閉,無論何人,有無符籍,一律不準進出!”金磾斷然言道,見對方尚有猶疑,立即道:“主上怪罪,我便全領,你等說我矯制亦可!”中郎將連連擺手,道:“僕自當與侍中同擔!”言罷便轉身離開,沒走兩步,就聽金磾又聲喚住自己:“霍侍中除外!”中郎將一愣,隨即明白地點頭。

中郎將離開後,金磾稍稍安心,卻還是懸著心,一邊關注帝寢內外的動靜,一邊時不時地看向時漏,可是,直到夜漏全盡,宮人入殿熄滅燭火,他還是沒有等到霍光。

從最初的焦急到後來的困惑,金磾實在不明白,會有什麼事情能在這個時候阻止霍光趕來建章…

——皇孫二人皆卒!

一句原本沒有在意的話陡然閃過腦海,金磾愕然變

——太子只帶了兩個兒子在身邊…他的長子皇孫進並沒有隨他一起走…

一陣莫名的恐懼襲上心頭,金磾狠狠地攥緊拳頭。

直到一陣呻響起,伴著鉤弋夫人驚喜的低呼,金磾連忙起身,在側止步,向忽然醒來的天子恭敬行禮。

天子的臉依舊臘黃,雙眼通紅,卻不再是之前那般沉痛茫然的神采。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緩緩轉動,天子的目光越過鉤弋夫人,落在金磾的臉上。

“金小子…”天子輕聲呼喚近臣,鉤弋夫人連忙退開,讓金磾靠近天子的寢

“主上有吩咐?”金磾以一貫的恭謹態度詢問天子。

“詔御史、廷尉查太子遇害前後!”天子平靜地下達詔令。

磾低頭應諾,抬眼間卻正對上天子通紅的雙目,不心中一顫,默然低頭退下。

退出奇華殿,金磾正要去御史府,就見霍光緩緩行來,不由停步,誰知霍光經過他身邊時本沒有停步,只是輕輕說了一句:“史良娣、皇孫進與皇女孫,全部遇害…”金磾的身子不由就晃了一下,抬手扶住廊柱,閉目平靜心神,片刻之後,他驀然轉身,卻只見霍光踩著與平時毫無二致的步點,踏入帝寢。

他心中一緊,卻只是咬牙轉身。

——霍光是不願相信別人了!

——所以,連對他也不願提那個尚在襁褓的皇曾孫的狀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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