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決裂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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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可知長主已為縣官納良家子入宮…”上官安的話頓時點著了霍光之前努力按捺的怒火。

“上官家只有兮君一個在室女子,沒錯吧?”霍光好容易才讓自己沒有衝著上官安拍案狂吼。上官安僵了良久才緩緩點頭,也因此讓霍光的怒意稍退。

“那麼,此事與你們何干?”霍光毫不留情地反問,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上官安乾笑,卻沒有放棄:“縣官今年只有十一…”霍光淡笑,沒有接口,上官安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說:“兮君雖然年幼,但是與縣官僅差六歲,並非不配…”子婿的說辭讓霍光搖頭輕笑:“這不是少叔的意思吧?”上官安愕然,正要否認就聽霍光輕聲言道:“這些話不是少叔要你說的。”

“是我的想法。”上官安沒有再否認,這的確不是上官桀的意思。

“安兒,你為什麼認為,我會願意讓兮君入宮呢?”霍光已經很久沒有這般喚過長婿,但是,因為上官安難得的坦誠,他覺得自己應當再給些機會——往事已逝。當時地情況下。誰都想抓住機會。上官桀地那些手腳並不難想像。

上官安語。良久才反問:“阿公不希望兮君入宮。那麼是屬意何人入主椒房?”——這個問題地試探之意太重了。

霍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也許…就算要與上結親。我也不是隻有兮君一個人選。”上官安卻立刻搖頭。一點都不相信:“阿公是本無意與上結親吧!”霍光地笑意一斂。眼神再次冷漠下來。鋒芒直刺人心:“你想說什麼?”上官安直了,毫不退縮地看著霍光的眼睛:“阿公,幸君已逝,我與家父憑什麼相信你不會拋下上官家?”上官安知道這次的談話之後,他們翁婿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心平氣和地說話了,因此。他乾脆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

霍光被他問得火大:“不要用幸君作文章!”

“幸君在世時,你們也不曾真正相信我!”霍光冷言“兮君姓上官,她的事,我本也做不得主!你們父子不用來問我!”上官安被霍光的怒火嚇了一跳,本就心虛的他此時更加不安。卻不知道,他的表現讓霍光更加憤怒。

霍幸君是嫡出的長女,別說霍光沒興趣用兒女婚事籠絡人心,便是有,也斷捨不得輕易委屈這個嫡女,更何況因為霍禹是獨子,他對東閭氏不無欠疚,哪裡可能讓子唯一地親生骨做聯姻這種事情?

霍幸君與上官安的婚事是從太初四年開始議的,當時。上官桀因平宛之戰一躍而至九卿之位,上官家的顯貴尤在霍家之上,上官安又是少入羽林。前程如錦,這樁婚事固然拉近了他與上官桀的關係,但是,經常出入未央的霍幸君也並非不能接受上官安。兩人成婚後,霍禹尚年幼,霍光對這個長婿也不無倚重之意,調教指引無所保留,如今,他素來認為還算聰明地女婿居然這般沒有擔當。讓霍光頓時覺得自己識人不明,再聯想到女之死,遷怒的念頭再難遏制。

“上官少叔沒有告訴你,他做過什麼嗎?急著兮君與無疾接回,不就是準備與我為敵了嗎?”霍光冷笑,扣著憑几的右手五指死死掐入堅硬的柏木中。

上官安低頭,不敢在霍光的震怒之下解釋一字。

“你今天既然敢這樣問,倒也算有幾分膽識。”冷斥之後,怒意稍歇。霍光緩下語氣,冰冷地給了最後的警告:“兮君只有五歲,縣官十一歲,以後的情況會如何,誰也不知道!轉告左將軍,太心急不好!”上官安臉煞白地離開,霍光盯著前方,良久沒有回神,連邴吉放輕腳步走入書房都沒有發覺。直到邴吉故意借展開簡冊出聲響。他才轉頭看向邴吉。

“大將軍…”發覺霍光的臉也陰沉得可怕,邴吉不由有些擔憂。卻不料霍光竟盯著他看了好久,才稍稍移開目光,開口竟是一句不相干的話:“我記得少卿通《詩》、《禮》,然否?”邴吉一愣,好一會兒才恍然回神,連忙回答:“臣為豫州從事(注1)時,研讀過經學典籍,不敢言,只是通曉大義。”

“那麼,有件事正適合你做。”霍光轉瞬便做了決定。

“憑將軍差遣。”邴吉立刻起身離席。

霍光卻又猶豫了,抬手撫著嘴思索片刻,才緩緩開口:“這事給你也好,但是,卻也有條件。”邴吉聞言便覺驚愕,不由抬首看向霍光。

“曾孫養在掖庭,如今已有七歲,將至就學之齡,張賀學識不足,啟蒙無妨,經文大義卻難以勝任,少卿可願勉為其難,授教所知?”霍光曲指輕釦憑几,問得頗有幾分漫不經心。

這個問題猛然砸到頭上,邴吉竟是半晌沒能回過神來。這樣地結果本也在霍光的預料中,因此,霍光只是微笑地看著素來幹的長史一臉怔忡地發愣,甚至忍耐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大將軍為何…”邴吉終於回神,語氣艱澀地問了一個不成問題地問題。

霍光訝然挑眉:“很奇怪嗎?”邴吉點頭:“將軍不讓曾孫知曉所承恩惠,不是嗎?”自從他將病已送去史家,先任車騎將軍軍市令,再遷大將軍長史,看似是親信屬吏,但是,皇曾孫屬籍宗正入掖庭,他卻是事後才知道的,可見霍光也罷、金也罷,都不願讓劉病已與“恩人”之類的人物扯上關係——當然,也有可能,在他們看來,自己當時所做的一切也算不得恩惠——當,郡邸獄上下有多少是他們的耳目呢?

“是!所以有條件。”霍光沒有否認“你只受張賀之請前去授業的,其它什麼都不是。”邴吉在霍光的目光下低頭行禮:“敬諾。”——至少,他可以再見到那個孩子了…

禮畢抬頭,看著已經開始處理政務的霍光,邴吉暗暗皺眉,起身回席,開始處理自己案上的簡牘奏記——之前他們翁婿二人談了什麼讓霍光竟然想到了皇曾孫?說那些地!”上官安沒有撫臉,而是轉頭吩咐驚恐地看著這一幕的女兒:“給祖父見禮,然後就回房間吧!”看了一眼臉鐵青的祖父,兮君深一口氣,低頭參拜大禮,深深地伏首,直到上官桀悶聲叮囑:“自家人不需拘禮,我們家沒有霍家那麼多規矩,定省什麼的都可以免了,你自隨意就好。”

“唯。”兮君恭敬地答應(注2)。

注1:《漢書。魏相邴吉傳》記“邴吉字少卿,魯國人也。治律令,為魯獄史。積功勞,稍遷至廷尉右監。坐法失官,歸為州從事。”從事,官名,三公與州郡長官所聘的僚屬。因為魯國屬豫州,所以我便說了是豫州從事。

注2:《禮記。曲禮》記“父召無諾,先生召無諾,唯而起”《禮記。內則》記“在父母舅姑之所,有命多,應唯敬對。”鄭玄注:應唯,恭於諾也。唯、諾的區別說辭各異,但是,對父母師長應該是必須應“唯”的,也就說多用對尊長的應答,但也有人說,急則應唯,緩則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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