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火海血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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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早黑了下來,但天卻不是黑的,至少有一部分不是黑的,它泛著暗紅,被那片熊熊的火焰燒烤成慘愁的鬱赤,火勢猛烈,隨風席捲奔騰,彷彿真能燒上天際。
“血魂山”似在烈火中呻,築在“血魂山”西向臺地上的“鷹堡”卻似在烈火中嗚咽了;火是從“鷹堡”的北隅往南燒,只是俄頃之間,大火已
噬了這座完全以原木搭建而成的山莊。
當然侵襲“鷹堡”的不僅是這片火焰,隨著火勢的蔓延,還有比這更為可怕的一批人,他們為數約近五百餘眾,每十名為一組,都穿著一式一的黑
勁裝,戴著只
雙眼的黑
面罩,手提同樣的皮盾尖矛斧做武器,在火光炫央中衝撲追逐,盾舞斧揮,不留任何活口,這五百餘眾,就象五百條出柙的兇虎,不但剽悍狂野,業已殘酷瘋狂到近薩野獸的地步了。
狠是狠、狂是狂,這些人的行動卻十分組織化,別看他們往返襲殺,四處狙擊,都是在為首者的號令下動手,而且各取目標,彼此衡情量勢,互支援,倏忽聚散,運展苦風,表面上宛如一片混亂,實則整個進行步驟,早在掌握之中…
“鷹堡”的人也在應戰,於倉惶裡,甚至於睡眼惺忪中應戰,但他們人數較少,毫無準備,又在內心充滿驚恐的情形下匆促臨陣,氣勢和實力就不免大打折扣了。
儘管來襲者都蒙著面“鷹堡”這邊也非常清楚他們是何方凶神——他們全屬於“大龍會”
“大龍會”的人馬一旦出戰,慣常以黑巾蒙面,倒沒有什麼特別隱諱的意義。
其實,蒙面不蒙面,只是個形式,形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段“大龍會”來人手段之酷厲,一如他們往昔的作風,斬盡殺絕,令人膽寒心驚。
“鷹堡”的人沒有預料到“大龍會”突兀發動這次襲擊,就算有所應,並不會想到他們竟來得這麼快、這麼
烈,像是洪水猛獸,一發便不可收拾!
鮮血映著火光,漫升起一層濛濛的赤霧,赤霧籠罩著“鷹堡”飄浮於“血魂山”的山,遠近看去,全是那種怖慄的暗紅,人的面貌、人的體態,在暗紅的陰晦中仿若都扭曲了。
利刃砍劈人的聲音帶著沉悶,鋒口入骨的音響反倒脆落得刺耳,這樣的聲息摻合著擠迫自肺腑的嚎叫,引發于丹田的吼喝,持續不斷的此起彼落,似永無休止,時間拖下去,使不必斧斬刀戮,光被這種聲音也就
瘋了!
靳百器前以皮兜兜著這個五歲大的孩子,他混身浴血,披頭散髮,手上一柄七十斤重的的純鋼大砍刀更是染滿血跡,赤毒的火焰照耀著他棕
的面龐,將他輪廓鮮明的五官映幻得越見突出,眉心當中的那塊菱形疤痕隱透褚紫,鼓漲得似乎要蹦出來。
二十餘名“大龍會”的兄弟圍繞著他,地下,已經橫七豎八的躺著另二十餘名,看情形,躺下來的,都不像是活人了。
靳百器腳步不停的移動,他息
濁而急促,雙目圓睜如鈴,死盯著圍繞他團團打轉的二十餘名敵人懷中的孩子雖在這樣的險惡情況裡,卻沒有哭叫一聲,只是空瞪著一雙無
的眼睛,懵懂的體會著這似知非知的驚恐,孩子緊貼在靳百器的
前,靳百器狂烈的心跳聲應合著孩子的心跳。恍惚中,他們宛若連成一體…
皮盾旋飛起來,淡紅的光澤閃漾於盾面,仿似一朵朵碩大的赤菇,又如一雙雙滾動的車輪,而尖矛斧揮斬劈刺,寒芒銳氣就布成了一面羅網了。
靳百器暴掠七步,大砍刀劃過一道半弧,兩顆蒙著臉的人頭已骨碌碌拋上天空,他躲過背後劈來的三斧,斜肩回身,刀由下起,又有一個“大龍會”的夥計被開了膛!
當瘰癧的腸臟剛剛拖瀉地下,他刀出如電“嘭”
“嘭”聲響中已擊翻五面皮盾,鏑鋒打橫,三名悍敵的咽喉同時綻裂!
不錯,網破了,一條人影便在這時由火光中飛來,這人手中用的兵器不是皮盾,也不是尖矛斧,而是一柄長劍,一柄尾芒燦盈尺,青森森的長劍。
劍尖從靳百器的頭項閃過,他弓背曲倒挫一步,身子尚未及
立,青光一抹,又像
星的曳尾般直
而來。
刀花驟起,有如白蓮疊,於剎那間湧現浮沉,一陣密集的金槍磕擊聲裡,長劍斜蕩,刀鋒卻已透穿一面皮盾,把那執盾者活活釘死於盾後!
又有兩條人影大鳥似的急掠而至,焰光跳動下,亦可看出這兩個人的手中傢伙亦不是皮盾與尖矛斧,他們一個揮舞著“星錘”另一個上舉著紅纓槍,顯然是“大龍會”的高手來增援了!
靳百器猛然一個虎撲衝上,卻在撲騰的須臾貼於地,大砍刀掀起冷芒如波,又似匝地鋪起一面光氈,九雙人腳,立刻飛彈向九個不同的方位——其中一位躲得快,好歹保住了一雙腳。
包圍的陣形已經凌亂,這五個人一到,缺口頓現,靳百器刀展如風,面容猙獰若鬼,人刀相連,勢同莽牛破籬,銳不可當的突圍而出!
後面“大龍會”的人馬叫囂不歇,紛紛尾隨追來,但“鷹堡”之內火光明豔“鷹堡”之外卻山嶽陰沉,熊熊的焰苗照得紅透半邊天,也有它照不到的峭壁絕崖——夜晦
下,靳百器早已鴻飛冥冥,不見蹤跡了。
破落的山神廟裡,悽黝暗,更一股腐黴的氣味飄散在空中,靳百器和孩子面對面盤坐著,兩個人都沒有出聲。
熹微的星光透過屋頂的隙縫,模糊的映印出孩子的面形,這是一個眉清目秀又白胖可愛的孩子,看上去聰慧靈巧,又有一種尋常兒童所少見的成世故,他靜靜的坐在那兒,落寞中帶著有所了悟的哀傷。
星光也花花的映照著靳百器的容顏,容顏上卻是一片蕭索沉痛,他默默的注視著孩子,心中一陣陣宛如刀絞。
山風自殘缺的門窗間吹拂進來,揚起神案上碎絮般的布幔,孩子不由靈靈的打了一個冷戰。
靳百器除了一襲緊身衣,未穿外衫,他只有疼惜的伸手輕按著孩子圓潤的肩頭,似乎想借自己手心的一點溫熱,帶給孩子些許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