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虎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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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平北將軍,跟著我從左側殺出去!”蘇景瞻發出一聲命令,旋即帶頭衝向了東南,他的武藝很好,所過之處,幾乎沒有一合之敵,很快就在重圍中殺開了一條缺口,帶著帶著大夥消失在雨幕當中。
雨下得太大,一路上,不時有人突然出現在眼前。或者是敵軍,或者是被殺散的大宋官兵。蘇景瞻不管不顧,一概奪路而走。遇到江淮軍的號衣,則用手臂推開。遇到蒙古武士或者北元漢軍,則用鋼刀或手弩招呼。
“景瞻,景瞻,咱們這是衝向哪!”在士兵背上緩過口氣來,平北將軍蘇劉義息著問道。
“朔溪,沿那邊小路撤向翁源。半月前,周文英將軍安排了一千多輕傷號在那裡療傷。把他組織一下,咱們還能邊戰邊退!”蘇景瞻大聲回答,抬手,用鋼弩翻了一個衝到面前的韃子,然後毫不客氣地摘下敵人的皮盔,頂在了自己腦袋上。
“那梅關呢,韶關呢?方將軍和李將軍呢?”蘇劉義大聲問道。蘇景瞻是他被敵軍衝散後,第一個遇到的己方將領。三前,張世傑將軍率部回援崖山,留自己、蘇景瞻、方興和李陽斷後,現在,斷後部隊全軍覆沒,各位將領也生死未卜。
“嘿呀我的殿帥。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管別人,散了,全失散了。自從昨天夜裡,大夥就各自為戰了。眼下誰能活著衝出去重整旗鼓,全靠天命了。要是不小心扎到大堆韃子中,就以身殉國吧!”蘇景瞻叫著蘇劉義曾經的官職抱怨道,轉身,衝著自己麾下的十幾個殘卒命令“小子們,注意留神腳下,揀韃子的頭盔戴上。咱們自己人能認出咱們的號衣來。遇上韃子,趁他們愣神的情況趕緊下手,別猶豫,猶豫就是死!”
“是!”幾個士兵答應著,陸續從血泊和泥漿中撿起敵軍的衣甲換在自己身上。元軍的頭盔,配著江淮軍的鎧甲,不倫不類的裝束看上去特別怪異。
蘇劉義曾經做過一任鎮殿將軍,所以老部下都喜歡以殿帥二字稱之。今天,這兩個字在他耳朵裡聽起來,卻特別的苦澀。
一年前,沒有落腳地,也沒有多少部曲,所以他自己只好去做鎮殿將軍,隨時保護著皇帝逃命。今天,自己有落腳地,丟光了。有部曲,全失散了。又要逃命了,卻已經不知道該逃向哪裡,皇帝還需不需要保護。
歷時兩個多月的廣南東路阻擊戰,以大宋一方的完敗而落下帷幕。蒼狼張弘範成功地再演了三國時代鄧艾入蜀的經典之戰,讓弟弟張弘正打著自己的旗號,在梅關和韶關一帶不停地向江淮軍的防線施加壓力。自己卻領著一萬多北元銳,繞道廣南西路,從生苗聚集的煙璋區穿了過去,突然出現在藤州城外。然後,在藤州鎮扶使翟國秀和高州守將翟亮的配合下,用封官許願的利誘,和虛報兵力的威脅等種種手段,
降了陳寶、王安世、方景升、劉青等將領,兵不血刃地拿下了藤、高、恩、四州。
接著,張弘範整頓四州兵馬,與德慶守將周桐戰於新江畔。德慶鎮扶使周桐有謀害先帝之嫌,素不得張世傑與陸秀夫信任。幾度被排擠裁奪,此刻麾下兵馬已經不足三千,兵器鎧甲皆不齊整。倉猝之下,被張弘範一鼓而破。麾下士兵大部分戰死,周桐不願降元,自沉於新水。
隨後,張弘範馬不停蹄,急攻新會。軍統領凌震一邊率部
敵,一邊遣人分別向張世傑、許夫人和文天祥告急,請三路人馬火速回援。
張世傑將軍接到聖旨和急報後,留蘇劉義、李陽、周文英和蘇景瞻斷後,自己帶著大軍回援。誰知道,兵馬剛動,李恆和張弘正立刻趁雨夜強攻梅關和韶關。
雨大,火炮和手雷效果大減。
元軍的弓箭也被溼的天氣所影響,無法發揮出應有的威力。
遠距離互相試探的前奏被李恆強行忽略,雙方一碰面,就是貼身博。
無論是麾下士卒的戰鬥力,還是各級將領的應變能力,江淮軍都還沒和元軍達同一個檔次上。
當李恆、張弘正、呂師夔這些名將出真面目後,雙方之間的差距立刻顯現出來。
一夜間,韶關和梅關失守,將領們之間的聯繫被切斷。蘇劉義派人向破虜軍緊急求援,結果,破虜軍負責的防禦地段,也早已被人馬高於自己數倍的敵軍所淹沒。
“迴光返照!”蘇劉義心中突然出現了這樣幾個字,絕望,剎那間寫了他滿臉。曇花一現般的復興和反擊,不過是一場迴光返照。
元軍不是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是一直在尋找著可以致大宋於死地的機會。韃子頭兒會用人,張弘範的用兵能力,全大宋無人是其敵手。
從五月到七月,兩個月來,張弘範一直沒有出手,結果出手,就是致命一擊。韶關和梅關失守後,廣南東路已經再無雄關可遲緩李恆腳步,近五十萬元軍,從這個缺口一下子湧了進來。
大宋完了,即使破虜軍再能創造奇蹟,也挽救不了它滅亡的命運。
李恆不是一個未經沙場的雛兒,攻破梅、劭兩關後,他會立刻長驅直入,死死咬住張世傑將軍回撤的主力。
張弘範也不是庸手,他取下新州後,卻不急於擊潰凌震麾下的幾千軍,為的就是給回援的大宋官兵設一個大圈套。
這個圈套,張世傑的江淮軍,看不出來要鑽,看得出來也要鑽。否則,任皇帝陛下和百官被張弘範掠走,張世傑將軍無法面對世人幽幽之口。
而此刻朝廷內部,還有一個不為眾人所知的內在密切配合著張弘範的行動。
張世傑將軍剛接到聖旨回援,李恆立刻撕下偽裝,出本來面目。相隔數百里,李恆和張弘範縱使都是絕世名將,也不可能配合得如此
妙。
除非,有人在朝廷發出命張世傑將軍火速回師相救的聖旨同時,送了一份消息給了李恆。
並且沒有朝廷內部人在中間配合,廣南西路諸侯也不會這麼順利被張弘範全部招降。
張世傑大人和陸秀夫大人有意整軍,削減地方豪強的勢力。這個情況,蘇劉義是知道的。但他不認為這樣就可以把翟國秀等人反。這些人在行朝最危難時刻不離不棄地追隨在左右,反而在行朝有了
息機會時,投靠了敵軍,行為也過於蹊蹺。
除非,有人用事實告訴他們,大宋已經沒有了生機。並且,這個人在朝廷中的威望和影響都足夠大。
大到一出手,就可以決定大宋國運。上一位皇帝失足落水,也許就是此人刻意而為。而到了這個時候,張世傑將軍和陸秀夫大人,還找不到這個人是誰。
“殿帥,殿帥!”蘇景瞻半晌聽不到蘇劉義說話,以為他傷重暈了過去,停住腳步,焦急地呼喊。
“我沒事,福建那邊送來的鎧甲好!腿上的傷沒碰到骨頭”蘇劉義苦笑著搖搖頭,示意部將自己還活著。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別睡著了,堅持住。到了翁源,就能找到福建送來的金瘡葯。您可千萬堅持住,弟兄們還等著您帶大夥去追大帥呢!”蘇景瞻憤憤不平地罵道。
“景瞻,你知道從翁源到福州,走拿條路最近麼?”想到福建,蘇劉義的心中,又浮現了一絲希望,喊過蘇景瞻,低聲詢問。
“要走循州和梅州,不過看今天這陣勢,循州和梅州肯定也丟了。怎麼,殿帥,您要親自去福建找文丞相求援?咱不去追大帥了?”蘇景瞻不解地問道。
江淮軍諸將之中,對文天祥和他麾下的破虜軍成見最深的,就是平北將軍蘇劉義。他素來對文天祥的領軍能力和對朝廷的忠誠持懷疑態度,認為文丞相不過是另一個陳宜中,一個沽名釣譽卻不會有什麼實際作為的書呆子。如今,關鍵時刻,他卻首先想到了破虜軍。
“咱們這點兒人,追上大帥也於事無補。並且,不可能比李恆的騎兵跑得更快。所以,咱們到了翁源之後,立刻得想辦法去福州,找文丞相求援!”蘇劉義壓低聲音,緩緩地解釋。
現在,唯一能幫助張世傑大帥的,只有破虜軍。憑藉他們優良的軍械,憑藉他們兩度擊敗蒙古軍的威名。
如果自己能說服文天祥清點全部人馬殺向崖山,李恆和呂師夔就不得不分兵阻攔。江淮軍背後的壓力就會減小,張世傑將軍就有可能衝破張弘範的圈套,帶領江淮軍與凌震將軍的軍會師。然後,雙方合兵一處,再度乘船出海。
行朝離岸,張弘範手中立刻失去了要挾大夥籌碼。文天祥的破虜軍和許夫人的興宋軍,就可以從容地退回福建,或者有選擇地與張弘范進行戰鬥。
這樣,大宋朝的三股支柱力量,都能得到保全。有朝廷和軍隊在,大宋就還有捲土重來的機會。
“嗯,是這麼一個理兒。到了翁源,咱們馬上安排!”蘇景瞻看看蘇劉義蒼白的臉,不忍拂了他的意,加重了他的傷勢,低聲答應了一句。內心深處對眼前的形勢,卻更加絕望。
破虜軍前月大舉反攻,主力盡在兩浙。此時文丞相手中剩下的,不過是陳吊眼所帶的那些山賊草寇。那幾個標的戰鬥力,遠不及破虜軍的老班底。並且,陳吊王對朝廷心懷不滿,是人盡皆知的事。眼下他雖然依附於文丞相麾下,卻有著很大的獨立。這個時候,陳吊眼肯奉命前來救援麼?
即使陳吊眼肯,福建怎麼辦,難道放任它落到北元手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