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驚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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諜報司由原來的內政和敵情二司演化而來,下面專門設有監督內部變節者和敵方動向的部門。身為總監的陳子敬總是能在別人之前,瞭解一些驚天密聞。這種居高臨下俯視眾生的覺讓他很陶醉。作為陶醉的代價,他眼中同時也看到了過多的陰暗面,讓他無時無刻不為大都督府的安危而擔優。
那些總是以冷言冷語散發於大都督不利言論的儒生,並不像他們表面上顯示得那樣柔弱。實際上,在他們背後,一直有一群人在支持著他們的行動。那些惡意的批評和言,不過是為某些陰謀做準各。一旦背後那隻手覺得時機成
了,陰謀就會發動,所有
言,就會成為徹底顛覆大都督府的工具。
幕後那隻手不會在乎冷言冷語在民間究竟有多大影響力,他們只需要這種不滿之聲一直存在就夠了。換句話說,時機到後,他們需要的僅僅是一個藉口,還有一個奪權成功後對世人的解釋。雖然這種藉口和解釋無論如何看都是欺騙,但自古以來,哪個暴政不是靠欺騙鞏固著權力的基?
但陳子敬現在不能採取任何行動,因為幕後那隻手的所有動作,是在臨時約法的框架下的。負責立法的陸老夫子沒有將這種活動定為犯罪,陳子敬即便手裡有再多的證據,也無法明證言順地將一些人逮捕起來,以達到敲山震虎的目的。
文天祥當時為了緩解各方矛盾召開的約法大會,一方面讓即將火併的大宋內部達到了暫時穩定,為新政的成長爭取到了時間,另一方面,他也保護了衰弱的皇族,讓皇家力量得到了修養的機會。如今,小皇帝趙昺已經長大了,隨著他心智的成和皇權意思的甦醒,他的目光己經落到了軍隊上,落到了決策圈中。如果這個皇帝是個昏聵的庸才還好,偏偏他擁有同齡少年所不具各的
銳頭腦和超強忍耐力。
一個聰明且具備忍耐力的虛君,對大都督府而言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況且跟隨著這個少年君王的,還有一大堆負有聲望的儒林名士,失意的高官,退隱的宿將,皇族英,還有一些視傳統為天的保守人物。
燭光爆出一個花,火星落到了桌面上。陳子敬被火花從思考中驚醒,趕緊伸出手,將桌案上星星點點的餘燼掃落。隨著他的動作,幾份案卷了出來。幾個
悉的名字,隨著燭光忽明忽暗。
陸秀夫、鄧光薦、張世傑,這些當年名氣和影響力都不在文天祥之下的人物,在新政與傳統的爭鬥中,他們的面孔己經漸漸模糊,如今,誰也不清他們到底傾向與哪方。即便站在陳子敬的角度,也分辯不出他們的真實面目。
豈止是他們,陳子敬苦笑了一下,翻開另一份新送來的報告。散發著墨香的紙張上面,赫然寫著幾個更為悉的名字。新政的支持者也不是鐵板一塊,所作所為也不是毫無暇癖。按監察院正卿劉子俊的說法就是,文丞相在嘗試推行新政時,過分依賴了官員和軍隊的力量。如今,大都督府的很多高官,破虜軍的很多高級將領,本身就是一些大商號的擁有者,大工廠的股東。當權力與財富結合在一起時,他們爆發出來的生命力非常驚人。同時,他們的破壞力也非常驚人。
已經有很多大的商會和家族,試圖獨佔某個行業。雖然在律法的干涉下,這些圖謀沒有得逞。但那些商會背後的權力,讓其得到了普通百姓難以比擬的優越條件。消息、鋪位、運輸方面的便利,以及新產品的優先投產權,讓這些商會越來越龐大,越來越成為不可抵擋的怪獸。普通百姓的小打小鬧,在這些龐然大物面前只有被甩開,被碾碎的份。
工人夜校、圖書館、最低報酬、限時工作,這些在邵武曾經試行,並得到百姓擁戴的東西,慢慢也被擠壓到一個非常低的程度。那些大商會總是能找到不執行保護僱工條例的藉口,而地方官員在大多數情況下,對這些大商會無能為力。
陳子敬搖搖頭,無可奈何地合上案卷。已經是四更天了,他卻絲毫沒有睡意。自從當年贛州會戰,他化妝成出家人逃脫了北元的追捕後。人前人後隱藏真實的自我,就成了他的看家本事。奉文天祥的命令,他扮演著見不得光的角,從暗處尋找敵我雙方的漏
。這個角
他演得極其投入,也極其吃力。
很多事情,身為新政創立者的文天祥沒預料到。很多陰暗面,忙碌的大都督沒看到。但陳子敬、何時、劉子俊等人看得非常清楚。以目前的發展趨勢,官員與商人結合在一起形成的怪胎己經越來越危險,越來越背離的新政的平等目標。他們的行為越來越囂張,甚至讓陳子敬這些新政的創始者們懷疑,文丞相當年通過官員和豪門帶動工商業發展的做法,是不是在飲鳩止渴。與當初情況不同的是,五年前,大宋己經到了滅亡的邊緣,大都督府明知道擺在眼前的是一杯毒酒,也不得不把它喝下去。而現在,大宋己經有了復興的希望,這杯毒酒是不是該放下,是不是該換成一杯養身滋補的女兒紅呢?
沒人敢輕易向文天祥進這個諫言,因為誰也不知道,當新政能體現那些高官、名將,那些曾經生死與共的夥伴們的家族利益時,這些人會追隨新政打倒一切敵對勢力。當新政威脅他們的利益,試圖更多的傾向與底層小民時,這些人會不會毅然決然地成為走向新政的反面?
陳子敬嘆了口氣,把目光投向外邊的漫漫長夜。已經是四更多天了,正是夏季黎明到來前最黑暗的時刻。燈光照耀下,他可以看到樹枝上,有一些蟲蟻正慢慢沿著樹幹向上爬,邊爬邊噬著樹木賴以成長的枝葉。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誰也分辯不清黑暗裡,有多少蛀蟲在狂歡。
大都督府如今需要彌補的漏太多了,除了擺在他桌案頭這些,還有混亂的軍制,匆匆建立起來卻軟弱無力的地方衙門,完全依賴對外貿易支撐的府庫,這一切,都急需大都督府花費時間和
力去整理。所以,在這樣一種條件下盲目與北元決戰,不得不說是一種冒險。
但陳子敬也知道這個險大都督府必須冒,北伐的最大好處並不體現在軍事上,而是體現在權柄爭奪上。只有北伐,才能讓各方躁動的心暫時安寧下來,才能把那些看向內部權力的目光,暫時引開,盯向前方戰場。
“唉,難啊!”陳子敬又長嘆一聲,不知道是說別人,還是說自己。在他眼中此刻前方和後方,同時在進行著兩場烈程度相似的戰爭。兩場戰爭緊密相連,無論哪一仗,大都督府都輸不得,也輸不起。
眼下,大都督的人力、物力、和軍力,都己經用到了極限。也許唯一可以藉助的,只有民心了。雖然古語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但誰曾看到民心真的發揮作用?
“報,總監大人,北方有密信到!”從屬的報告聲,將陳子敬紛亂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中來。他回過頭,看見了負責敵方情報收集工作的下屬曹質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
“哪邊送來的,是不是何大人的謀劃的事情有了結果?”陳子敬顧不得跟屬下說幾句安的話,接過被折成細條的密信,邊展邊問。
“封印上蓋的是何大人的密章,是從江南西路那邊用飛鴿送回來的,屬下沒敢拆封!”曹質躬了躬身,低聲回答。
何時是長江以南的細作總頭領,專門負責刺探敵軍情報、扶植地方抗元武裝以及分化瓦解敵軍事宜。在破虜軍建立之初,何時、陳子敬還有另一位神秘人物的工作起到了難以估量的作用。正是憑著他們出的運作,破虜軍才能在當初那麼艱難的環境下給養無缺。最近兩年,隨著破虜軍在戰場上節節勝利,諜報人員的貢獻和影響更大。一些地方豪門甚至通過鹽幫主動與何時聯絡,為破虜軍提供各種支持,以求在不遠的將來為自己的家族留一條後路。
陳子敬點點頭,不再說話。對著燭火把何時的信細細讀了一遍,一絲笑容慢慢驅散了他臉上的陰雲。站在他旁邊的曹質見總監大人面帶笑容,急切地伸長脖子,希望能看到密信上的一半個代碼。雖然沒有密鑰,他讀不懂上面的內容,但這樣做,至少讓他好奇的心能得到些許滿足。
“你回去歇息吧,讓弟兄們除了當值的幾位,都回去好好睡一覺。告訴大夥,江南西路戰事,咱們贏定了!”陳子敬心情大閱,不追究曹質出格的舉動,拍了拍他的肩膀,吩咐道“為什麼贏定了?”曹質的心情愈發急切,伸手去摸桌子上的代碼本。
“不該問的別問,這是咱們這行的規矩!”陳子敬伸手,將曹質的胳膊推開,笑著呵斥道。
雖然心癢難搔,曹質卻不得不退了出去。邊退,邊在腦子裡不停地琢磨“何大人到底送來什麼信?真怪,為什麼陳大人一看他的信,煩惱之全部都沒了呢?真奇怪?”此刻,心中有很多疑團未解的,不止是曹質一個人。遠在數百里外,建昌軍統軍萬戶武忠,也在燈下緊鎖著眉頭。
破虜軍與達血戰夕地,距離他駐紮的地方不到三百里。半個月來,武忠都隱約覺得,自己能聽得見風中的炮聲,聞得到空氣中的硝煙味。手底下,能動用的力量幾乎都被他動用了起來,期待著能早
判斷出戰局走向。但是,每天匆匆趕回來的斥候,細作,只能給他帶回一句話“破虜軍和元軍在對峙,不分勝負!”
“對峙,對峙,有完沒完啊!”武忠懊惱地將書案上的密報,統統掃到了地板上。他的萬戶府裝潢很華麗,用得都是市面上最昂貴,最免費的建築材料。牆壁是穿過白灰,又塗了漆層的,窗戶是打成拇指大小格,嵌了彩玻璃的。桌子,椅子,是從南洋運來的玫瑰木打造的最新款式,就連地板,也是採用船甲板材料
心拼起來的。
有人曾戲言,但從華麗程度方面而言,武忠的萬戶府已經超過了當年的阿合馬。但所有這一切,沒花費他武萬戶一分一毫,忠心的老師爺兼管家一手包辦了這些事。當然,管家蘇燦包辦的還不止是這些,幾年來,建昌軍在老人的打理下,儼然成為一個世外桃源。達在福建與文天祥打得死去活來,建昌只是派了幾百人的隊伍,到武夷山邊上“牽制”了一下敵軍,就匆匆撤了回來。作為回報,破虜軍北上南下,也從來不經過建昌,即使偶爾有人借一次路,留下的買路錢也足夠武忠封部下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