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指引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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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臺上是一個相持的局面,一個是娥眉挑豎,抱劍而立;另一個則手持竹竿,意態悠閒。

從神情上看,就知秦茄慧已落後手,雙方都是施展佛門絕學,由於功力的深淺有別,而有了強弱之分。

“祥雲堡”總管公孫彤雖然仍是正襟危坐,不動聲,但從其凜重的神一望而知其內心並不如外表沉靜。

兩姝對恃一陣,驀聽秦茹慧發一聲輕叱,突地抖腕遞劍,欺身上步,銀光閃處,刷…

刷…刷…一連三劍,人到劍至,迅如電光石火,威猛絕倫。

歐陽玉紋竹竿一抖,一道烏光頓入對方萬朵劍花之中。

人影晃動,劍氣飛旋,舉座群豪本看不清二人的身形,只見一圍銀光,一圍烏光,在臺上圈來繞去。劍身與竹竿相擊時“叭叭”脆響,時有所聞。

只一瞬間,臺上就有了急劇變化,只見烏光大濫,而銀花卻只隱約可見。毫無疑問,秦茹慧已居下風,情況岌岌可危了。

一直不動聲的公孫彤,略顯緊張之地站起來。

三位公證美婦已紛紛起身,滿面張惶之

那位醜老人自從將竹竿拋給歐陽玉紋之後,就不曾再向臺上看過一眼,一直倚在臺腳抱著葫蘆痛飲。此時,對公孫彤和三位公證美婦霍然起立,仍是視若未睹,豪飲如故。

就在全場陷入一片緊張氣氛之際,一聲如黃鐘大呂般的喝聲自舉座群豪的身後響起:“停手!”舉座之人無不回頭望去,只見一人年約五旬上下,身著腥紅大氅,由四個彪形大漢簇擁著自廣場入口處疾步而來。

這一聲暴喝,臺上立將分勝敗見生死的歐陽玉紋和秦茹慧立即撤招收勢,各立一邊。

全場豪客,似是被這不速之客的氣勢所鎮,一片默然,無半點聲息。

來人先向臺上的歐陽玉紋漫不經心地瞅了眼,然後昂視闊步地走到公孫彤面前,沉聲問道:“總管,這是怎麼回事?”公孫彤早已起立相,見問連忙回道:“啟稟堡主,經三位公證人評判,這位歐陽玉紋姑娘與茹慧小姐不相上下,同時進入決選,故再比武一場,以決定孰為群芳之後。”公孫彤一回話,眾人立刻明白,原來此位不速之客竟是“祥雲堡”堡主秦羽烈。

秦羽烈聽公孫彤一說,弗然不悅,道:“這是什麼話?主與客鬥,傳揚開去。豈不被人議論我‘祥雲堡’不但慢客,而且欺客。”話聲中,一提大氅,隨勢縱到臺上,面對臺下站定。環目四下一掃,雙拳當一抱,行了個羅圈揖,然後揚聲發話道:“秦某此次籌辦武林群芳賽會,旨在集五湖四海、三山五嶽的高朋好友于一堂共敘情懷。不意秦某因俗務所羈,遠赴關外,未及趕回,險與各位失之臂…”向臺四侍立的手下打個手勢,接道:“秦某雖晚歸一步,幸尚能與各位把盞一唔,來!遲了按例罰酒三杯,取酒來。”下人早已捧過一方銀盤侍候,盤中盛放美酒三盞。

秦羽烈把盞一舉,道:“秦某這裡先乾為敬…”一口氣連幹三杯。舉座群豪見這位堡主舉止豪邁,說話分寸有禮,均頗具好。一陣喝彩後,紛紛起立回敬。

凌菲哼一聲,道:“這年頭越是做得假,人越信得真。看樣子,這位堡主倒是深得人心。”柳南江淡淡一笑,道:“真耶?假耶?斷論不要下得過早,但看這位秦堡主如何發落這件決選公案…”一語未盡,臺上的秦羽烈向座間敬完了酒,已開始處理這件事了。

只見他面一沉,向乃女斥責道:“茹慧越來越放肆了!做主人的唯恐待客不周,你反而動刀使劍客,這成何體統?還不快與我退下!”秦茹慧被罵得淚眼滂沱,心中雖有無限委曲,卻又不敢與乃父頂撞,只得掩面黯然退去。

秦羽烈斥責乃女退去後,方才容顏一變,滿面含笑,面對座間,道:“身為東主之道,敬客為先,哪有以兵刃食客之理?幸非秦某趕回,必將貽笑方野。秦某對小女疏於管教,今願當眾向這位歐陽姑娘致上歉意。”雙拳當一抱,向歐陽玉紋深深一禮。

歐陽玉紋想閃躲已是不及,連忙檢衽回敬,口中連聲道:“不敢!不敢!”群眾一見秦羽烈已是半百之年,竟然肯向一個年不滿二十的姑娘屈理致歉,真是通情達理,莫不揚聲稱讚。

凌菲似是對秦羽烈懷成見,嘴一撇,滿面不屑之:“假仁假意,不知道耍的什麼鬼心眼?”柳南江盾尖微蹙,道:“凌兄說話太嫌直率了吧?這種場合…”凌菲大言不慚地接口道:“來者不善,小弟既然敢說,也就不在乎!”秦羽烈朗聲道:“這位歐陽姑娘不僅風範絕代,而且武功超群,秦某現以主人身份鄭重宣佈,歐陽玉紋姑娘已當選當今武林群芳之後。”因此,一經秦羽列宣佈後,全場歡離雷動。

柳南江微微頷首,喃喃自語道:“歐陽姑娘可說當之無愧!”凌菲冷笑一聲,道:“如果是我,才不要這份榮銜,倒像是人家為了敬客而奉送的。

這時,臺上的秦羽烈業已手拿一座用珍珠打造的后冠,在彩燈火炬的照下,耀眼生輝。

秦羽烈將手中后冠一舉,道:“秦某謹代表各位向群芳之後加冕…”正當秦羽烈手中的后冠堪堪觸及歐陽玉紋秀髮的一瞬間,一直身倚自腳,抱著葫蘆痛飲的醜老人,突然大喝一聲,道:“慢著!”一聲低沉有力的叱喝才出口,人已橫到秦羽烈與歐陽玉紋之間。

他左手仍然託著葫蘆,右手卻已搭上了后冠,輕輕一提,將秦羽烈推得退後半步。

秦羽烈暗中駭異已極,后冠雖系純銀打造,但卻脆弱已極,對方透過這座后冠,暗施內力,迫使自己後退半步,而後冠卻絲毫未損,這份放放自如的內家功力可說已達爐火純青的境地。

秦羽烈雖然被迫退後半步,卻退得不顯眼,令全場群豪看不出一絲破綻。駭異之餘,連忙一定心神,含笑問道:“有何見教?”醜老人醉眼離,聲調清晰,道:“言教不敢,老頭兒有一點意見。”秦羽烈道:“隱聆高見。”醜老人身形一轉,面對座間,揚言道:“今盛會,堡主既然名之為武林群芳賽會,顧名思義,孰高孰低,應由‘爭賽’而來,不能以‘禮讓’而得,堡主以為如何?”秦羽烈含笑點頭,道:“有理!有理!不過尊駕也許有所不明,秦某籌辦此會武林中尚屬首見,而又別開生面的賽會,並非標新立異,其目的企能使各位高朋好友在極為輕鬆愉快之氣氛**敘情懷,因而動刀使劍井不相宜。”可謂理由正大。言辭堂皇,柳南江不一皺眉頭,喃喃道:“秦堡主口若懸河,辯才滔滔,這一場舌戰,那位醜老人只怕要輸!”凌菲冷冷一笑,道:“只怕未必!”果然,醜老人神定氣閒地又道:“三位公證,既蒙堡主寵邀,定是堡主足資信賴之人,公證人所作之決定請問堡主有無非議之處?”顯然秦羽烈已明白醜老人問話之用意,立即答道:“無可非議。但是小女之參加賽會,只是陪襯質,自應禮讓。”醜老人冷笑一聲,道:“堡主方才言道,為了保持輕鬆愉快的心情,不宜動刀使劍。萬一進入決選之兩位姑娘並無令媛在內,堡主自無權令任何一方禮讓,則又當如何?”秦羽烈不眉心暗結,但其辭鋒依舊未純,泰然答道:“誠然,進入決選之人必須一較本門絕技方能分高低時,動刀使劍在所難免,但只能點到為止,各在招式上見功大就行了。”醜者人抬手一指公證席,道:“可是方才公證人曾經宣佈,刀劍相向,死傷不論。”秦羽烈微微一愣,遙向公證席問道:“可有此說?”公證席上的紫衣美婦點頭答道:“有的。”秦羽烈神自若地哈哈一笑,道:“難為尊駕如此細心,真是得很。秦某私心默禱,希望愉快進行此一賽會。三位公證未必能體察秦某末意,故一切均按法度進行。錯又錯在秦某臨去倉促,不及待,以致…”醜老人連連搖頭,道:“並非錯在這裡。”秦羽烈笑問道“請教錯在何處?”醜老人道:“錯在堡主你不該一進門就喝令比武較量之人停手。”秦羽烈的涵養功夫可說到了家,醜老人辭鋒一直咄咄人,可是他卻毫不動怒,反而心平氣和地道:“秦某早已表明心跡,小女身為東主,絕不可對客人動刀使劍。”醜老人冷笑一聲,道:“可惜堡主這句話說得太遲了!”秦羽烈呵呵一笑,道:“尊駕莫非醉了?”醜老人將葫蘆嘴子湊到嘴邊。一氣連喝好幾大口,然後以手背一拭嘴,道:“堡主待客之酒不夠醇洌,想要教我老頭兒醉倒,恐怕得還要個三十缸五十缸。”

“尊駕既未喝醉,因何滿口醉話?”醜老人面一沉,道:“堡主休要以‘醉話’二字來混淆視聽,老頭兒屈理不出頭,只要一出頭就絕不會輸理。”秦羽烈道:“待秦某聽聽尊駕的道理。”醜老人復又面對臺下,揚聲道:“老頭兒有幾個問題,請堡主當眾一一答覆。”秦羽烈朗家回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醜老人道:“此次賽會雖由貴堡主辦,但卻代表整個武林,對否!”秦羽烈道:“不錯!”醜老人又道:“既然如此,大會聘定之公證人所作之評判與決定,即代表整個武林之評判與決定,對否?”秦羽烈一點頭,答道:“對!”醜老人雙目一睜,側自將兩道的光直在秦羽烈面上,冷哼一聲,道:“很好!歐陽玉紋與秦茹範兩位姑娘,既奉公證人之命各以本門絕技,一較短長,在勝負未分之際,堡主何以喝令停止?”素羽烈眉頭連殮,道:“秦某早已說過,主當敬客,是以喝止小女不得以兵刃客…”醜老人沉聲道:“堡主休要巧言令,令媛既參加賽會,復又叩命竟技決選,既已受賽會公證人之支配,堡主無權喝止。堡主縱有禮讓之意,也只能先告知公證人,由公證人宣佈停賽,堡主此為已顯屬不當。”秦羽烈一時被問得答不上話來,遲遲艾艾地道:“這…這教秦某如何解釋呢?”醜老人絲毫不讓,並不因秦羽烈的窘態畢而就此罷休,反而咄咄人,道:“堡主趾高氣昂,置公證人之決定於不顧,大有唯我獨尊而左右此一賽會之勢。同時也暗示你既能左右此一賽會,也就可以左右整個武林,然否?”此語一出,全場震動,這醜老人真是語劍話刀,鋒利至極。看他的神氣,似乎有心引發一場戰火。

柳南江劍辰一蹙,低聲道:“我看他二人恐怕要由舌戰演變成出招動武了。”凌菲搖搖頭,道:“不會,秦堡主城府極深,在這種場合,他絕不至於輕易動武…”果然,秦羽烈呵呵笑道:“尊駕,說這種話,真是太看得起秦某人了,秦某自信無此能耐。只因當時一見動刀劍,情勢刻不容緩,故而先於喝止,再表秦某心意。”醜老大冷笑一聲,道:“堡主何不說一見令媛敗相已,危在旦夕而予以喝止呢?”秦羽烈微微一怔,隨即解頤笑道:“秦某方才已說過,歐陽姑娘不但風華絕代,而且武功超群。小女不辭敗,自是意料中事,本毋須掩飾。”醜老人口氣益轉強硬,道:“事實俱在,休要巧辯…堡主你一方面趁機挽救令媛之危,一方面卻要顯示你為人磊落大方,老頭兒我最看不慣這種投機取巧使詐之人。”語氣已一變而為教訓口吻,秦羽烈開始覺得這個陌生客人來意不善。心念一轉,決心忍讓到底,面一絲苦笑,道:“為了我倆爭論此事,席間群豪多已停杯擱筷。大好良宵,如此虛設豈不可惜,依尊駕之見又當如何?”醜老人神略為緩和,道:“老頭兒無意喧賓奪主,不過要你堡主知道,武林中人未必個個易於瞞騙!”秦羽烈已略是慍怒之,冷聲道:“你說閒話,依尊駕之見,此事當如何發落?”醜老人道:“賽會之目的在爭不在讓,如此得來的榮銜,可謂勝之不武,歐陽姑娘不能接受群芳之後的頭銜。”秦羽烈道:“此事尊駕恐怕作不了主,秦某要問問歐陽姑娘。”不待秦羽烈發問,歐陽玉紋已搶著答道:“他老人家是我師父,自然有權作主。”秦羽烈不怔立當場,他若早知醜老人和歐陽玉紋的關係,也不至於費如許多的口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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