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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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下了車,再步行去那家飯店,正走著,爸爸向大樓上黑的窗口一指,說道:“瞧,到了晚上就怪安靜的,是不?”
“你的專用辦公室裡一直是很安靜的,”我答道。
“那可是個颶風眼哪,孩子。”
“只要你喜歡就好。”
“對,我喜歡,”他說。
“我就是喜歡,奧利弗。”他所喜歡的,自然不會是金錢。也不會是手裡那耀眼的權力,地方發行債券,公用事業或者大公司發行股票,一發就是千千萬萬,在這方面他就有不小的權力。不,依我看,他所喜歡的是責任二字。如果責任二字也可以用到他身上的話,那我覺得發爸爸那份勁頭的就是這責任二字。無論對紗廠(沒有紗廠就辦不起銀行),還是對銀行,對銀行奉為
神導師的神聖學府哈佛大學,他都不忘記自己的責任。對我們這個家自然也是如此。
“我已經六十四了,”整整一年以前,看過了上屆的哈佛一耶魯大賽,當天晚上在波士頓爸爸就曾這樣說過。
“要到明年三月才滿六十四哩,”我當時就這樣說,我就是要他知道他的生我是記得的。
“…按照合夥契約的規定,滿了六十八歲我就得退下來了。”兩人好半晌沒有說話。我們只是默默走在波士頓中心區安靜的大街上,看這街道的氣派確實不愧為一州首府的所在。
“我們真應該好好商量商量,奧利弗。”
“商量什麼呀,爸爸?”
“誰來接替我當這主要負責人…”
“西摩先生不是很好嗎,”我說。信箋上,招牌上,都寫得明明白白:銀行可畢竟還有兩位合夥人哩。
“西摩他們家的股份只佔百分之十二,”爸爸說“沃德更少,只有百分之十。”老天有眼!我可沒有問他這些情況啊。
“海倫姑也有一些象徵
的股份,那都是由我代管的。”他歇了一口氣,又說:“其餘的,就都是咱們的了…”我真忍不住想當場提出異議,好免得他順著這個思路再說下去。
“…其實歸到底也就是你的。”我真巴不得能換個話題,可是我心裡是再明白不過的:爸爸在這番話裡傾注了多少
情呵。為了這個節骨眼兒上的談話,他肯定是用足心思作了準備的。
“由西摩當主要負責人又有什麼不可以呢?”我問。
“那當然也不是說不可以。不過那除非是出現了這樣一種情況,就是:假如我們巴雷特家的股權沒有人…來親自負責掌管的話。”
“那假如由他當了主要負責人,又怎麼樣呢?”言下之意就是:假如我堅決不幹呢?
“那樣的話,據合夥契約的規定,他們就有權把我們的股份全部買下。”他頓了一下。
“當然那也就是另外一種局面了。”他這最後一句可並不是承上而下的推論。那是他在懇求了。
“怎麼?”我問他。
“我們這個家…也就難免要發生困難了,”爸爸說。
他知道我懂。他知道我也瞭解我們這一路來何以步子走得那麼慢。可是路短話長,轉眼我們就已經到了洛克一奧伯餐館。
腳已經要跨進店門了,他只來得及匆匆補上一句:“好好考慮考慮吧。”儘管我點點頭表示可以,心裡卻是斬釘截鐵,拿定了主意絕不考慮。
那天晚上飯店裡的氣氛不太平靜。因為當天下午哈佛隊創造了天大的奇蹟。上帝在最後一分鐘叫耶魯隊栽了跟斗,我們隊裡一個名叫凱姆皮的年輕四分衛如獲神助,在終場前的五十秒鐘裡連獲十六分,耶魯小子一路佔盡優勢,結果哈佛健兒居然把比分扳平了。這個平手打得真是揚眉吐氣,值得大慶祝而特慶祝。因此店堂裡到處都飄蕩著美滋滋的歌聲。
我們的健兒所向無敵,如狂飈向球門奮勇奔襲。
我們願為哈佛的威名搏鬥不息,要衝過最後一道白線去建立我們的豐功偉績。
那一次我們就沒有再談維繫家庭傳統的事。張張餐桌上都在談橄欖球。大家對凱姆皮,對加託都是一片讚揚,也誇獎哈佛隊的鋒線了不起。我們為哈佛隊本賽季的不敗記錄乾杯,從爸爸還沒進大學校門的那個時代算起,哈佛有這樣的成績還是破題兒第一道呢!
而今天,又是十一月裡的一天,情況卻完全不一樣了。空氣好沉重!這倒不是因為我們輸了球。說實在話,真正的原因是因為時間已經過了整整一年,而那個問題卻還拖在那兒,懸而未決。豈但懸而未決,如今竟是不得不決了。
“爸爸,我是一個律師,我認為我有我應該做的事。如果可以稱之為責任的話,也就是責任。”
“我明白。不過你就是把你常工作的據點移到了波士頓,也不見得就會
本無法從事你的社會活動。正相反,你在銀行裡工作,你倒是可以認為這是對方陣營裡也有了‘行動派’①的勢力了。”①“行動派”:60年代美國反越戰運動中開始免費的一個名詞,指當時的反戰積極分子。
我實在不忍心傷他的心。所以我就沒有說:他所謂的“對方陣營”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我鬥爭的目標所在。
“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說“不過說實在話…”說到這兒我猶豫了,我停了好大一會兒,好把烈反駁的言辭都磨去稜角,變成一些不刺人的話。
“爸爸,承你來徵求我的意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實在不大…說真的,我是很不…很不很不願意。”我想我這話是說得夠明確的了。爸爸也沒有再像往常那樣,勸我再考慮考慮。
“明白了,”他說。
“我很失望,不過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在高速公路上駕車回去,我只覺得心頭好大一塊石頭落了地,高興得還自己挪揄了自己一句:“一家子裡有一個金融鉅子就夠了嘛。”我心裡只希望瑪西此刻早已到了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