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如雲似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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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怪叟輕輕一哼,仰臉道:“有何難解之處?簡單得很:誰要識破了他的真面目,有心也好,無意也好,躲不了飛刀,便得頭!”上官印惑然斂眉道:“他在武林中若是個知名人物,識他面目的,當不僅四丐而已,像他這般公然出現,豈不是殺不勝殺?”黑衣怪叟不悅地轉過臉來道:“剛才他那副裝束,你看清了沒有?”上官印怔了怔,搖搖頭,期期地道:“這,這倒沒有注意,怎麼呢?”黑衣怪叟豆眼一翻道:“一頂舊毯帽,帽沿低壓,齊眉掩沒,風衣衣領,高高上翻,一條擋風巾,繞頸及鼻,密兜緊裡,以致整個臉也在外面的,僅僅乎一雙較常人稍稍有神的眼睛,試問一句:在這種情形之下,除非碰上了偶然而又偶然的機會,就算你跟他面相逢,你能認出他是誰嗎?”上官印噢了一聲,點頭自語道:“原來這樣的,但人秋後,這種裝束普遍得很,走在街上,可說時時刻刻有類此裝束者擦肩而過,誰能留意那麼多呢?”星眸偶滾,臉一抬,忽又注目問道:“你見到他真面目是多久的事?”黑衣怪叟驀地一愣,詫然瞪眼道:“誰告訴過你,說我曾見到過他真面目的?”上官印眼中一亮,頭一點,目不轉睛地接口道:“很好,我真正想明白的,便是這一點:一切如你所說,從他外表上,誰也無法認出他是誰!那麼,你倒說說看你又怎能僅憑一雙較常人稍稍有神的眼睛,而對此人知道得這般清楚的呢?”黑衣怪叟哈哈大笑道:“眼睛人人會看,看法各有不同!這豈可一概而論?別人是誰老夫又是誰?你也說說看,武林中像老夫這樣的人,有幾個?”上官印冷冷一笑,應聲哼道:“不錯,你我都值得驕傲;我上官印,武林中也似乎只有一個!”黑衣怪叟笑聲一收,沉臉道:“那你為什麼不用自己的眼睛看?”上官印有心套話,故意將道:“是的,這是我的不好,都怪我沒將一雙眼睛生在背脊上,要不然,我恐怕真已止不住要對老前輩開始崇拜了!”黑衣怪叟豆眼一定,叫將起來道:“原來你,你…?”上官印暗道一聲:“行,入港了!”於是,靜靜地接口道:“對老前輩的不敬,上官印深抱歉,不過,得請老前輩原諒的是,上官印始終懷疑著一點:就是晚輩一向也對自己的目力,頗具自信,其所以得今天這般處處就教於人,是否受誤於一時的背向?”黑衣怪叟豆眼一瞪道:“什麼背向?”上官印從容接下去道:“換句話說,今天,上官印若與老前輩易向而處,只令老前輩看到一抹淡淡的灰背影,同時卻讓上官印面對面,詳詳細細,清清楚楚地看到老前輩所看到的一切,那麼,晚輩以為,現在對此一問題,一方面保持神秘,一方面又憑以表現優越的,可能是我上官印,而不是老前輩,也不一定吧?”黑衣怪叟然大怒,戟指怪吼道:“你,你,你還差什麼?你說…一頂舊氈帽,一條擋沙巾,老夫可以再說上一百遍。”上官印仰臉道:“晚輩可以將一個人描繪一千遍,而不提及某項特徵。”黑衣怪叟吼道:“哪一項?說!”上官印漫聲道:“譬如肥瘦。”黑衣怪叟怒叫道:“那算什麼特徵?現在告訴你,也不為遲,他,你已看到,穿的是一襲灰風衣,長及腳背,看上去,身軀臃腫,好像胖得很,可是,這能證明什麼呢?相反的,他可能是個瘦子,要偽裝那還不是輕而易舉麼?”上官印悠然道:“還有高矮。”黑衣怪叟怒叫道:“高矮?更荒唐!誰都知道的:兩個身高相等的人,胖的一個看上去總比較矮些,而瘦的一個,看上去則較高,他身軀那樣龐大,任何人都會以為,他是個矮子!可是我不能。脫去外衣,他可能是個又高又瘦的人也不一定;在沒有明白之前,怎可亂下評斷?”上官印緩緩點頭道:“好,不必再爭,總而言之,他是個既不太高,也不太矮,胖瘦不定的普通身材也就是了。”黑衣怪叟頭一搖,喊道:“不,不,你要決定好了,你決定我可沒說他身材普通!”上官印輕哦著側目道:“為什麼呢?”黑衣怪叟瞪眼嚷道:“普通身材是多高?一胖一瘦差多遠?老夫可說是個標準的普通身材,然而,比起你來,老夫足差半尺有零,你跟老夫站在一起,不錯,你高我矮,可是,你單獨站著,你能算高嗎?不算高,就是普通身材;請問,高半尺是普通身材,矮半尺也是普通身材,所謂普通身材究竟有何標準?”上官印心頭一動,忙說道:“那麼他既然是站在我身後,與我比較又如何?”黑衣怪叟嘿了一聲,忿忿地道:“跟你一樣高。”上官印不有氣道:“早這樣說不就得了嗎?”黑衣怪叟哼道:“滿意了,是嗎?假如老夫再加上兩句:他看上去跟你一樣高,不過,他可能比你高半頭,也可能比你矮半頭,你又將作何想?”上官印著惱道:“覺什麼?覺無聊!”黑衣怪叟一肚火好似突然平熄下來,點著頭道:“唔,無聊,對極了!”上官印聽出其話中有因,劍眉一剔道:“你以為誰無聊?”黑衣怪叟臉微哂道:“半斤八兩,咱們兩個都無聊!”上官印也是臉一仰道:“不敢掠美。”黑衣怪叟忽然笑容可掬地招手道:“來來來,不要不服氣,咱們再分析分析。

先說你,你小子一直以為老夫在跟你繞圈子,其實,天曉得,老夫早揀有用的告訴你了,不說的,都是沒有用的,比方說,老夫說他高矮不定,你不滿意,說他跟你一樣,你卻滿意了,你就沒有想想,老夫先前曾代過兩點。”

“第一,風衣衣領,高高上翻。”

“第二,那襲灰的風衣,長及腳背。”老夫現在再問你“在風衣衣領內,脖子一縮,可短几寸?在褲管內,腳尖一立,又可長多少?老夫呢?老夫也很無聊本就不該理你這臭小子!”上官印細想這點也對,不失望,忖道:“套了半天,結果等於零,該多冤枉!”懊惱間,智珠忽然一朗,於是,強抑著一股動之情,緩緩移正目光,漫不為意地笑了一下道:“是的,我們費了很多時間,卻一直沒有提及武功方面,例如說,他飛刀出手的姿勢,以及,咳,咳,咳,很普遍的,臨去身形身法等等,老前輩,你說是嗎?”黑衣怪叟豆眼中異光一閃而逝,隨即點點頭道:“問問這個,倒還是正經。”上官印心中暗喜,暗忖道:“老傢伙,這下你可上當啦,少俠姓上官,來自終南,普天之下,各門各派,任何一家的武學,可說都瞭如指掌,只須你提示那人起步時一個細微的動作,其他的,你留給我想,嘿,我想”不意黑衣怪叟頓了頓,豆眼一眨,卻忽然低聲接道:“不知怎的,老夫忽然想到要吃一樣東西,你猜猜看,是什麼?猜中了,咱們再談其他的不遲。”上官印一呆,茫然道:“這怎麼猜?”黑衣怪叟睨視著道:“要真的猜不著,老夫可以告訴你。”上官印怕他藉故撒腿,忙道:“不,不必請了,無論老前輩想吃什麼東西,只要長安城中有地方買,晚輩等會兒請客也就是了。”黑衣怪叟輕輕一哼道:“果然不老實。”上官印愕然道:“晚輩哪點不老實?”黑衣怪叟佛然道:“剛才問卦時,你說你只剩得那麼一點銀子,已掃數給了老夫,那麼,等下請客的銀子,又是哪兒生出來的?”上官印忙不迭分辯道:“不信您可以搜!”黑衣怪叟臉孔一板道:“搜不搜,都是一樣。沒有銀子,拿什麼請客?就算你剛才沒騙我。可是,現在呢?現在這項許諾算什麼?”上官印本沒有想到身上已是一文不名,儘管平時詞鋒銳利,一旦把柄落入人家手裡,卻也失去了主意,玉臉通紅,一時為之大窘。

黑衣怪叟輕輕一呼,忽又緩下臉來道:“老夫先墊也無妨,不過,你可要如數歸還。”上官印如獲大赦,連聲道:“當然,當然。”黑衣怪叟豆眼一斜道:“不問債錢多少?”上官印忙說道:“沒有關係,只要有的就好。”黑衣怪叟斂眉點頭道:“老夫正愁這個呢。”上官印目光一亮,道:“什麼東西竟這般稀罕?”黑衣怪叟引頸低聲道:“剝竹筍!”上官印暗喊一聲糟,黑衣怪叟已忍不住前仰後合地哈哈大笑起來;笑一聲,罵一句臭小子,好半晌,這才止笑說道:“好個臭小子,老夫差點上了你的當,你這臭小子,膽倒不小!”上官印臉一紅,搖頭一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知道再問也是多餘,正待告辭離去時,怪叟眼角一溜,突然低低傳音道:“別張望,最好裝成渾無所知”上官印悚然一驚,凝神一聽,立即覺察到,身後宮內,果然有些異樣,不對怪叟耳目之靈,大為欽佩。

黑衣怪叟傳音畢,隨又爆出一陣大笑,一面笑,一面罵著臭小子,同時若無所事地向卜卦攤走去。

上官印一跳而起,大聲道:“來,我幫您收拾。”黑衣怪叟以雙手張開黑布口袋,低著頭,含笑傳音道:“臭小子,有點寒心是不是?”上官印一邊將那些道具放進口袋,一邊傳音笑答道:“明槍易躲,暗刀難防,他在身後,您又不許我回頭,晚輩丟了腦袋不要緊,老前輩臉上可也不好看呢。”黑衣怪叟笑罵道:“又臭又滑!”上官印笑了笑,手一拍道:“好了!”黑衣怪叟將布袋往肩後一掛,揮手大聲道:“走,小子,進士樓。”走出章臺街,上官印輕聲問道:“還是那傢伙?”黑衣怪叟冷笑道:“不是他是誰?”上官印斂眉道:“那為什麼讓他知道我們要去的地方?”黑衣怪叟豆眼一瞪,偏臉道:“怕麼?”上官印搖頭道:“怕?怕什麼?您說過:這點膽子也沒有,還在外面跑個什麼勁?問題是老這樣讓他盯在後面,只換不還,氣悶還是小事,要被他誤會咱們怕了他,豈不笑話?”黑衣怪叟微微一笑道:“如此更好。”上官印惑然道:“怎麼說?”黑衣怪叟側目笑道:“不然向何處去找他?”上官印更加不解地道:“既然這麼說,咱們何不現在就鬥鬥他?”黑衣怪叟哼了一聲道:“匹夫之勇!”上官印有點不服,反相譏道:“難道想憑腿勁累死他不成?”黑衣怪叟豆眼一瞪,怒道:“你知道他這次突然出現武林的目的何在?連丐四丐都難逃飛刀之危,當今武林中,有幾人有四丐那等身手的?萬一兜不住,給他溜了,不知又要有多少人遭殃,你想到這個沒有?”上官印一啊,脫口道:“原來”一陣動,滿心欽佩。現在,他對這位怪叟可說完全信任了;於是,他將華山石室內怪事和盤說出,向怪叟請教。

黑衣怪叟默默向前走了一段路,忽然轉過臉來問道:“你的輕功,比那天豪傑行轅中的紅衣丫頭,如何?”上官印想了一想,坦率答道:“可能差點,但也差不到哪裡去”黑衣怪叟點點頭道:“那就不會錯了。”上官印一哦,忙問道:“知道了是誰嗎?”

“不久見面。”

“什麼時候?”

“今晚上樓吧。”一老一小,相將登樓。

進士樓由於酒菜美,在長安城中,相當有名。這時雖是未申接的午後,樓上樓下仍然坐滿食客。

黑衣怪叟上樓之後,豆睛微滾,立即向裡角一副座頭走去。上官印跟上前去,朝身後厚厚的牆壁望了一眼,不低聲打趣道:“看來怕飛刀的,原來不止晚輩一人呢。”黑衣怪叟輕輕一哼,翻眼道:“武功再高,也是血之軀。就算武聖復活,看他受得了老夫腦後一掌否?像四丐那樣死得不明不白的,當得個膽字,還是當得勇字?”上官印舌尖一吐,星目滾了滾,忽又低聲笑道:“那天武會上,老前輩,咳——”忽覺再說下去,未免太過分,因此眨了眨眼,含笑一咳住口,饒得如此,仍擔著可能有暴風雨突臨。

誰知事出意外,怪叟不但沒有老羞成怒,反而搖頭深深一嘆道:“提起那人,真個是謎中之謎!”上官印心下一寬,忙接口道:“那人種種,晚輩知道得不少,咱們談談如何?”黑衣怪叟輕輕一哦,轉過臉來道:“真的嗎?你且說說看。”於是,上官印將義妹上官英看到場中血跡,便堅認那人就是她的師父,以及她們師徒間始終沒見過面和後來自己在石室中發現那人不欺於暗室,以及那人還持有自己父親天罡旗的一切,擇要說了一遍,最後向怪叟注目問道:“憑這些,老前輩能看出他的來歷嗎?”黑衣怪叟濃眉緊鎖,一面聽,一面搖頭,最後嘆道:“完了,完了,不聽你這番話,老夫還隱隱約約的有點眉目,聽了你這話,可真的糊塗了。”上官印忙又問道:“為什麼呢?”黑衣怪叟嘆道:“本來老夫已經想到一個人,現在,聽你這麼一說,發覺連影子也一點都不像,還提它幹什麼?”上官印急急追問道:“您原以為是誰?”黑衣怪叟苦笑道:“一定要看老夫的笑話又何苦來呢?”上官印急急分辯道:“聊聊有什麼要緊?”黑衣怪叟臉一沉,瞪眼道:“南宮中屏滿意了嗎?”上官印一呆,喃喃自語道:“南宮中屏?哪一點像?”黑衣怪叟豆眼一翻道:“剛才我不是說過連影子都不像的麼?”上官印一定神,又道:“不,不,不是提現在,晚輩是說,老前輩在沒有聽得晚輩的述說之前,又據什麼把他猜作南宮中屏的呢?”黑衣怪叟不悅地道:“那時怎麼不可以?南宮中屏臨隱跡之前,有血疾,那人也有血疾;南宮中屏因貌醜而自卑,那人則人皮面具一刻不離;加以他對天魔門下深切仇恨的表現,能說老夫想錯了嗎?”上官印忙又問道:“那麼現在不成立的道理又在什麼地方?”黑衣怪叟又是豆眼一瞪道:“只你老子一面天罡旗,就已足夠而有餘,別的還要什麼理由?”上官印心頭一酸,暗忖道:“我爹已死,他可能偷去的呀!”這一點,他當然沒法說出,黑衣怪叟忿忿接道:“還有,南宮中屏那廝的生雖還勉強可以,但是,先天太極式,是何等玄奇珍貴的武學,他與華山派一點淵源沒有,怎會將先天太極式給金劍丹鳳?而且他最大的對頭是天魔女歐陽冶卿本人,要真是他再度出山,豈有不找上廬山,反而到武會上找她第二三代的道理麼?”上官印訝然口道:“第二三代?”黑衣怪叟側目道:“你以為那藍衣婦人是誰?”上官印連忙點頭道:“不,這我知道,她叫歐陽彩姬,是天魔女歐陽冶卿的女兒,但是,誰又是天魔女的第三代呢?”黑衣怪叟哼道:“真笨得可以!”上官印忽然低呼道:“噢,知道了。”黑衣怪叟冷冷地道:“歐陽牡丹你還以為那紅衣丫頭是誰?”上官印點點頭,又問道:“就算老前輩曾一度誤以為那青衣人就是南宮中屏,但以老前輩前威加閒雲、野鶴兩老的情況判斷,區區一名魔劍攝魂刀,當也算不了什麼,老前輩那天那樣做難道另有原故不成麼?”黑衣怪叟仰臉道:“這也要問嗎?”上官印遲疑地道:“假如晚輩好奇,老前輩見笑不?”黑衣怪叟悠悠轉過臉來道:“假如我不說明白了,你想會太平嗎?”上官印赧然一笑,黑衣怪叟喝了一口酒,輕嘆道:“聽著吧,武會前一天,在華陰老夫碰到一個人,當街向老夫手一伸,上指天,下指地,然後冷冷說道,明天,有必要時,務必勞神。”上官印一哦,口道:“怎麼樣一個人?”黑衣怪叟淡淡道:“面帶人皮面具,一身灰衣!”上官印脫口道:“呀,是他!”黑衣怪叟偏臉道:“見過嗎?”上官印點點頭,自語道:“怪不得再沒見到。”黑衣怪叟接著說道:“第二天,他換了一張人皮面具,換了一身衣服,又找了老夫一次,老夫原本無意參與武會,但是這樣一來,卻得不去不行,老夫趕去好漢行轅不久,這位狂人也到了,嗣後,大會開始,老夫見他並無強迫老夫護盟之意,還以為他只是開開玩笑,想不到,到頭來,仍然不免…”上官印眉峰一斂,脫口說道:“為什麼一定要理他?”黑衣怪叟輕輕一哼,沒有開口;上官印暗暗一噢,忍不住抬眼期期接道:“那一比…上指天,下指地…難道,難道…?”黑衣怪叟好似沒有聽到,惜招呼夥計添酒,將臉掉開;上官印知道,這可能是怪叟的一項重大秘密,問也徒然,目光偶掃,忽然瞥及怪叟出袖外些許的指尖,心頭一動,苦苦尋思道:“上指天,下指地,很可能暗示著某項絕學的一個招式,而參證此叟之雙手,尤覺大有可能,可是,我上官印知道的也不能算少,怎麼想來想去,連一絲頭緒也理不出來呢?”正思忖間,耳邊忽聽怪叟匆匆說道:“等在這裡,老夫去去就來。”上官印頭一抬,還沒來得及開口,怪叟身軀一轉,已以大移挪騰身法,看似從容,實則迅極,眨眼於樓梯口消失不見。

上官印又驚又疑,又有點發愁,他想:“你如一去不來,別的都好辦,等會兒這筆酒賬,可怎麼個付法?”他看看自己身上,除了一身已經破舊了的衣服之外,別無它物,再看看桌上,左一盤,右一碗,應有盡有,心中一急,什麼也吃不下去了。

難道發現什麼不成?

這樣一想,忍不住上緩緩四下打量起來。

這時樓上,約摸有著三十多個酒窖,分七八處坐著,人人衣著華麗,且十九以身著長衣,顯然都是長安城中達官巨賈之,幾乎沒一個可疑人物。

再向遠處看,左側,離座七八步,有一個窗子,從窗中望去,僅能看到遠遠一抹街角,那邊,正是他們剛才來時走過的地方。

望著,望著,心頭忽然一動,迅忖道:“莫非他看到那邊出現過什麼事物?”想著,恨不得馬上追上去看個清楚;可是,他怎走得了呢?

怪叟的吩咐,不應不遵,此其一;同時,他不付賬就跑,待夥計吆喝起來,成何話說?

正在出神之際,身前忽有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還有一位,怎麼不見了?”上官印於怔忡間沒聽清楚,還以怪叟回來了,頭一轉,衝口道:“怎麼這樣快就上來了?”目光至處,不猛然一呆,什麼怪叟?靜靜的望著他的,原來是個身材中等的紫袍中年人。

一襲紫長袍,至為光鮮,但是,那張四方形的面孔上,除了一雙眸特別有神外,竟然一絲血沒有。

上官印一見之下,幾乎喊了出來:“人皮面具!”紫袍中年人眸滾動,輕哦道:“原來你們已看到我走上樓來。”上官印本想問:“閣下是誰?”旋念及可能是英妹的師父以另一幅面目出現也不一定。

於是,頓了頓,試探著注目說道:“追魂丐師徒那天終於被甩脫了嗎?”紫袍中年人微微一怔,頗意外地道:“什麼?追魂丐師徒?”上官印心頭一震,暗叫道:“是了,這便是怪叟避開的原因;這傢伙,敢情就是那位以魔劍攝魂刀姿態出現的魔頭了!”緊接著,又疑忖道:“我是否敵得住這人的飛刀,尚在下可知之數;假如我料得不錯,這種危險人物出現,怪叟怎會棄我而去的呢?”最後牙關一咬,下了決定:“大丈夫,貴能獨當一面,倚賴之心,萬不可有,管他什麼魔劍、飛刀,怎麼來,就怎麼接著!”念轉如電,玄功暗連,目光一注,靜靜地答道:“也許在下認錯了人,閣下有何見教?”紫袍中年人手一指,注目問道:“這座位上的那位朋友呢?”上官印目光一掠,淡淡地道:“如是老相識,不妨坐下來等他一下,他馬上就來,不然,有話代,由在下轉達也是一樣。”紫袍中年人搖搖頭,注目道:“那位朋友如何稱呼?”上官印反問道:“您不知道?”紫袍中年人點頭道:“是的,正想請教。”上官印頭一搖道:“抱歉得很,在下知道的並不比閣下多。”紫袍中年人唔了一聲,似乎並不懷疑,眸轉動,稍稍思索了一下,旋抖袖伸出一指頭,在桌面上邊劃邊說道:“那麼,留幾個字給他吧。”口中說著,連指如飛,快速驚人,話說完,字已寫好,上官印側目瞥去,見寫的是這麼一句話:“三更,玄武門舊址候教。”上官印看清後,不大吃一驚。

本來,一個內功修為深厚的人,以勁力貫達指梢,在任何堅實的東西上寫字,並算不了什麼。

可是,這人的表現,卻有點與眾不同。

筆力之雄勁,筆畫之均勻,猶在其次,而最可怪的便是指至處,光滑如洗,就好似寫完後又經過細細打磨一般,勾畫之間不見一星木屑。那些木屑呢?也只有上官印看得分明,它們被隨指動時所帶起的一股無形罡氣震飛了!

這一手,據上官印所知,除了十二奇絕中人,當今各門各派,大概還沒有什麼人能夠辦到。

這人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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