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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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子回孃家去了。
聽說這是兩口子吵架時女方的一大法寶。當丈夫的不管爭吵時多麼氣憤,說過些什麼過頭話,只要他不是真正想要小家庭破裂,隔上幾天他自會主動到丈母孃家去,扮演一個負荊請罪的角。這角
不好演,丈母孃家的人多著哪,個個都會站在
子一邊,分別給他臉
看。
結婚近十年了,梅雲清從未這麼做過。當她帶著焰焰剛走的一剎那間,沈若塵真想追出去,擋不住她也跟著到丈母孃家,向她賠禮道歉,懇求她的原諒。
繼而一想,這事兒不妥。到了丈母孃家,一講出美霞來的事,他這臉面往哪兒擱?丈母孃家裡的人紛紛責備起他來,著他把沈美霞趕回去,他又如何能答應下來?那準會鬧僵!
哦,美霞。當兩間房子空寂下來時,沈若塵心頭隱隱地升起一股強烈地想與女兒呆在一起的慾望。
見面的那一瞬間,沈若塵就注意到了,美霞沒有喊他"阿爸"。事前他並不指望女兒喊他,她若大大方方地喊了他,他反倒會到彆扭的。當美霞的阿爸,他覺得不稱職。
這些年來,是韋秋月將她撫養大的,他僅僅只是在美霞小的時候抱過她、背過她,時常在天近黃昏時分到月亮壩的鳳尾竹梢下等待著秋月從橡膠農場裡歸來。是呵,自從有了美霞,農場裡再是割膠的忙季,秋月總要走幾里路,回月亮壩的竹樓裡來陪伴他們父女。
這會兒,在觀塵家八平方米的小屋裡,美霞會幹啥呢?
睡了,或是在同觀塵的女兒沈藝聊天,或是在回答爸爸媽媽、哥哥嫂嫂問話。沈若塵上午接到了美霞,向盧加琪道過謝,直接把她帶到了父母那兒。
謝家雨說得不錯,美霞有著股驚人的美。帶著她在上海的馬路上走,沈若塵一點也不覺得自卑和難堪。是的,美霞的膚要比細皮
的上海姑娘紅潤一些,但她臉上那一股外溢的琥珀
的光澤,是上海女子怎樣費盡心機化妝也化不出來的。沈若塵一眼乍見到她,還以為女兒像傣族姑娘一樣習慣地抹上了橄欖油,再一細瞅,絕對不是。那幾近透明的光澤,是她自然的膚
。她的五官長得恰到好處,微微下凹的大眼睛活脫像秋月那對清幽的眸子,
直的鼻樑很像沈若塵,而櫻桃般的小嘴巴,既不像秋月,也不像沈若塵,比他倆的都生得好看。
她文靜,目光中透出好奇而又拘謹的神采,整張臉部給人一種若有所思的覺,耐看極了。
沈若塵白天是陪著美霞在父母那裡過的,臨近黃昏時才不得不離開,但他和美霞真沒說上幾句話,不知是尚生疏呢,還是父母家人多,美霞膽怯得不敢講話。沈若塵有多少話要問她,有多少難言的
情要對她傾訴,有多少覺得應該解釋的事兒給她說清楚。美霞到上海來是找他的,而他卻把她一個人扔在父母那兒,對她來說,他們都是陌生人,她能快活起來嗎?而他呢,此刻也是一個人,至少孤零零地要在兩間空房裡度過一夜。他何不…
沈若塵下了決心,要去把女兒接到身邊來。
樓梯上黝黑一片,仄耳聽聽,亭子間和前樓沒啥異樣動靜,沈若塵估摸著美霞接二連三地奔波,已早早安頓睡了。他沒開樓梯燈,輕手輕腳上樓去。
亭子間房門虛掩著,有電視機聲,爸爸媽媽守著那臺十四英寸彩電,還在看電視呢。不過音量調得很小,也是怕吵著人吧。
沈若塵正想推門進去問問,從前樓原來他和雲清住的房間裡,傳來侄女沈藝的嗓門:"
…
你就不想想,你這麼突然闖了來,給你爸爸、給你爸爸一家,是個多麼大的衝擊!叔叔和娘娘,可能要為此鬧矛盾,甚至還要離婚!他們還有個小孩,可愛的焰焰,不是要失去爸爸,就是要失去媽媽。焰焰比你還小,你就忍心!說話呀,假痴假呆的,裝什麼老實!"沒想到沈藝還能起這麼口普通話振振有詞地教訓人。她是在訓美霞,那是無疑的。沈若塵真想衝上去吼沈藝兩聲,誰給她權力如此訓斥美霞的!但沈若塵突然又想聽聽女兒是怎樣反擊沈藝的。他希望女兒也不甘示弱,幾句話就駁得沈藝啞口無言。
但他失望了,美霞一聲也沒吭氣。沈若塵不由得輕嘆著,美霞和秋月一樣,只會逆來順受。沈藝還在繼續她的訓詞:"還有我們一家,房子已經夠擠的了,硬要為你再搭一張出來。娘娘回孃家來,睡哪兒去?最主要的,
堂裡的人,左鄰右舍看到了你,問起來,我們怎麼對人說?說你是雲南鄉下人,說你是叔叔的女兒,是我們家的。告訴你,一家人的面子,都給你這一來坍盡了!你還是想想清楚,在上海太太平平地玩幾天,
快快地回你老家去吧…"沈若塵再也聽不下去了,他吼了一聲,一個箭步躍上前樓,"嘭"一聲推開房門,氣咻咻道:"沈藝,誰叫你對她說這些的?"沈藝愣怔了一下,她顯然沒料到他此刻會來,但她並沒驚慌,只冷冷瞟了他一眼說:"誰也沒叫我說。我自己願意說!"
"我不許你說。"
"嘴巴生在我臉上,說話是我的自由!"沈藝陡地一個轉身,把背脊對著他。
沈若塵氣得四肢發抖,他頭一回發現,十六七歲的沈藝是個大姑娘了,前已經小饅頭般地隆了起來,
本不聽他的調教了。再瞅瞅美霞,沈若塵心裡一陣發緊一陣疼痛。美霞像個挨審訊的小犯人似的,低垂著腦殼,身子縮成一團。聽見他來了,她仰起了臉,一雙憂鬱可憐的眼睛裡噙滿了淚。
裡間的房門一響,阿嫂月芳走出來了,不緊不慢問一聲:"怎麼啦?沈藝啥地方說錯了?我在裡面聽著,小孩講的句句是大實話嘛!"沈若塵一聽嫂子的聲音,就覺察到火藥味濃濃的。沈藝敢於如此放肆,當然是她慫恿的了。沈若塵道:"要講也由我講,不要她來管閒事!"
"這怎麼叫多管閒事,若塵。一個不大不小的姑娘住進我們家裡,我們怎能不聞不問。"月芳最近升了副科長,是百貨公司專管批發銷售的副科長,實實在在的有權人物。在這個家庭裡,她說話做事都硬了許多,這情況母親早跟沈若塵講過。沈若塵才不把一個小小副科長當回事呢,他說:"這個家是爸爸媽媽在當,阿哥在管事,輪不到你的份!"
"我偏要管!"月芳憤怒地嚷起來,"前樓現在是我們一家住著,我怎麼管不著?爸爸媽媽答應了,叫你女兒擠進他們亭子間去啊。想想看,你們搬出之後,一會兒潔塵回來住,一會兒又進個外地小姑娘!沈藝也大了,你們為啥不想想她?"觀塵也從裡間轉出來了,陰沉著一張臉,眉頭皺得老緊,手裡夾支菸,無可奈何的目光同若塵
換一下,沒說話先乾咳了幾聲。沈若塵明白了,阿哥雖然答應了他,但嫂子回家以後,已和他有過較量了。
沈若塵冷冷一笑:"是嘛!要是我分不到房子,這八平方米仍是我的。"
"可你現在分到房子了,戶口也遷出去了,這裡沒你的份了。"月芳毫不示弱地道,"你有家,為啥不把女兒領回自己家去?"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太損人了。沈若塵的火氣騰騰地往上冒,他把手一掄舉起來:"你不要給我太猖狂了。惹得我火起來,我就不客氣!"
"哼!"亭子間門打開來,母親先趿拉著拖鞋踏上樓梯,壓低嗓門勸:"吵啥、吵啥?把鄰居們吵醒了好聽是不是?都是一家人,親兄弟,相處一直不錯的。碰到事情好好商量嘛!"
"姆媽你話裡不要含骨頭!"月芳的嗓門吊得更高,忿然責問起母親來,"照你這話講,他們兩兄弟好好的,是我從中挑撥嘍?不行,得把話講講清楚,今天這事究竟是為啥引起的!"母親仍是輕言細語:"月芳,我哪是這種意思嘛!我只是勸你們不…"
"你就是這個意思…"月芳的厲喝還沒嚷嚷完,不提防觀塵手中的煙一扔,三腳兩步撲過來,掄起巴掌,朝著月芳就是一個耳光:"我叫你對姆媽哇哇叫,我叫你朝兄弟亂吵亂罵,你不得了啦!"月芳嘶聲拉氣地哭叫起來,雙手捂著臉,跑進裡屋去了。沈藝悽聲切切地哭泣著,跟著母親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