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保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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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溪對著坐在監斬臺的皇帝拱了拱手“寧王妃。”
“噢?”皇帝目光一縮,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傾了傾,雙手扶在身前的桌案上,遙遙望來。
容溪覺出他的目光帶著探究的味道,像雪裡的針芒,不斷的刺在自己身上,但是她依舊面容不改,傲然立。
容浩不在心裡又喜又憂,喜的是容溪居然有這樣的定力,要知道久居上位者自有一種氣場,不是普通人能夠與之對視的,自己這種沙場老將,血火裡走出的人可以勉強與之一爭,沒有想到容溪這樣的一個女子,居然也可以坦然處之!
憂的是,容溪這樣站立不跪,會觸怒皇上龍威,好不容易保下的命就…
“朕聽聞,寧王妃嬌弱柔美,最是溫柔,”皇帝慢悠悠的開口,身子往後靠了靠“怎麼今一見,似乎與傳聞不符?”容溪淡然一笑,眼神平靜無波“陛下,臣婦以為,能夠用心去看,用心去聽的君主方為明主,而不是靠…傳聞。”容浩倒
了一口氣,其它的人俯身俯得更低。
“你大膽!”另一個身穿著明黃服飾的人大聲喝道。
容溪不用去看,單憑那個明晃晃的影子就知道是誰,她心中生怒,果然他還是來了,得要親眼看到容家被滿門抄斬,血成河,這才能夠真正的放心吧?
“太子殿下以為臣婦說得不對?”容溪目光淡淡的掠過太子的臉,隨即漫不經心的調開,像是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裡“這麼說,您是贊成陛下偏聽偏信,靠兩隻耳朵治江山嘍?”
“你…”太子被堵著啞口,看著眼前這個氣度不凡的女子,想著當在東宮她那美麗的模樣,心中像是有隻小貓在竄來竄去,他狠了狠心,在江山和美人之間,只能選擇江山,有了江山還愁沒有美人?
“不管如何,你見聖上不跪,就是藐視聖上!”太子惡狠狠的說道。
“藐視?”容溪冷然一笑,長眉一挑,眼角里傲光如劍“只有高高在上的明主才能夠讓人真正的尊敬!”
“寧王妃何意?”皇帝突然開口,帶著森涼和凜然的殺機。
“皇上,容府有冤!家父有冤!”容溪並沒有被嚇倒,反而上前幾步,聲音朗朗“您為何不加以詳察就如此草率下令?這當然不是明君所為!”
“混帳!”皇帝大怒,他一掌狠狠的拍打在桌案上,上面的茶盞被震得跳了三跳,裡面的茶水也濺了出來“你敢罵朕是昏君?”
“臣婦只是在說事實!”容溪字字鏗鏘,目光與皇帝的在空中相撞“啪”的一聲各自調開。
皇帝心中微微驚愕,沒有想到,這個小小的女子居然有這樣的膽量,看來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傳聞中的她懦弱無能,和現在這個人簡直就是天差地別,這傳聞果然是不可信啊。
不過,她居然敢公開叫罵,這豈能輕饒?
太子也俯身過來說道:“父皇,這寧王妃實在是可惡,居然敢這麼說您,真是該當死罪!”皇帝扭頭看著太子,太子的臉上出猙獰的神
,眼底的狠辣光芒一閃而過,皇帝突然有一瞬間的遲疑。
而容浩則抬起頭上,聲音急切道:“皇上!皇上!小女是急昏了頭,她無意冒犯,還念在她是容家僅餘的血脈份上,饒了她吧!”說罷,他又看向容溪,眼底的疼惜和擔憂織在一起“溪兒,還不快跪下請罪!”
“父親,”容溪慢慢的側過頭來,語氣緩緩,卻字字千斤“您為國家盡忠一生,最後來落得一個叛國的罪名,如果不爭上一爭,百年之後,史書上的您永遠是一個人人可唾棄的叛逆之人,您…可願意?”容浩張了張嘴,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容溪再次問道:“容家也因此劫而被毀得乾乾淨淨,女兒的後半生也只能提起寧王府,而不能提起容家,至死被人所嘲笑為罪臣之婦,您…可願意?”
“您一生忠勇,殺敵無數,血染疆場,身上傷口數十處,為敵國聞風而喪膽者,而您含冤死後,敵人拍手稱快,舉大兵前來,殺我百姓,佔我疆土,您…可願意?”三個反問,一句比一句清冷,數千人的刑場寂靜無聲,風聲也停住,每個人都在沉默中拷問著自己的心。
容浩昂著頭,看著望向自己的女兒,那三個“您可願意”像巨石般一個一個兇猛的砸過來,讓他本來打算匆匆赴死的心,突然間又活了過來,渾身的熱血再次沸騰,於千軍萬馬於間奔騰。
皇帝坐在監斬臺上,看著站在對面的女子,身材高挑卻拔如松,語氣淡然卻一針見血,眼神雖然平靜如湖面,底下卻是洶湧的波濤。她的身後是萬丈的霞光,碎金樣的陽光慢慢的鋪展開來,陰暗的大理石地面上光亮如鏡,那一條條黑暗的磚縫卻如詭異的紋路慢慢延伸,卻似乎在她的腳下慢慢一收。
她的面容沉靜,發出三句誅心之問卻沒有動之
,只是眸
更深更沉,她站在那裡,如巍然
立於海邊的礁石,亦或是攬
出於
前的雄山。
容浩深呼一口氣,他張開嘴,似乎用盡全身力氣,聲音雄渾的嘶吼:“聖上!臣冤枉!”眾人忽然閉了閉眼睛,心跳莫名的加快,為剛才望向那女子的恍惚,為這一刻老將泣血的陳冤。
皇帝也在思考著剛才的問題,寧王妃如此明朗而坦然,莫非…容家真的是冤枉的?他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冤枉?”太子一見,心中暗叫不妙,他冷聲道:“你有何證據能夠證明你冤枉?”
“敢問殿下有何證據能夠證明家父有罪?”容溪緊緊對上一句,沒有片刻的停留。
“哼,容浩私通敵國的信件為證!”太子冷笑了一聲說道。
“可是家父親手所寫?”
“…不是,但有私章印記!”
“那又如何?私章亦可偽造,亦可被盜取!”兩個人對話對得極快,其它眾人聽得心中始終繃著一弦,目光來回的在容溪和太子的身上轉來轉去。
“陛下,臣婦願捨棄寧王妃的名份,保得父親清白,請皇上給臣婦一個機會!”容溪突然屈膝跪了下去。
對於一個現代人來說,特別是對容溪來說,屈膝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的骨子裡推崇的是人人平等的概念和相處模式,從來沒有過尊卑的想法,而現在,她跪了。
其它的人不明白這一跪的意義,但身後不遠處的一個人知道。
那人坐於馬上,他穿著金甲朝服,一張臉隱在光影裡,看不清神情,隱約覺到周身散發出來的怒氣讓人心頭髮冷。
“這個該死的女人…”他在心中暗暗咬牙,她剛才說什麼?願意捨棄寧王妃的身份?這是什麼意思?寧王妃的身份在她眼裡是什麼?想要就要,想棄就棄?笑話,那也要看本王願意不願意!
他催馬上來,馬蹄聲聲響起來,他的金甲發出鐵器特有的聲響,身下寶馬的飛舞起來,轉眼就到了斬臺之下。
眾人側首望去,一人穿一身金甲從陽光裡走來,一步一動似乎攜帶了身後的陽光和風雲,微微殺氣自周身散發而出,一張臉上英氣發,一雙長眉壓在金盔之下,眸子灼灼發亮,目光轉動時,連
光都似乎暗了暗,那
人的光彩讓人心尖都跟著一跳。
戰神寧王,冷亦修。
“父皇,兒臣願以寧王之名,保護容家滿門。”他聲音朗朗,置地有聲。
容溪沒有轉頭看他,只是微微閉了閉眼,心中似有暖溫潤而過,某處堅硬的地方也被浸軟,層層的冰慢慢化去,
出一方小小的淨土,如
珠溼潤了草尖,忽然
意降臨。
冷亦修的目光則如火如針般掃過容溪的後背,這個女人…幸虧自己在關鍵的時候趕到了,不然的話,她還會說出什麼話來?
容浩卻霍然扭頭看向冷亦修,很久沒有見過寧王了,自從他和溪兒大婚之後就沒有再見過,聽說…他好像對秋兒情有獨鍾,所以並不是十分寵愛溪兒,身為父親同樣是親骨,他無法說什麼,卻擔憂著容溪的生活。
而今看來…容浩抿嘴笑了笑,老天厚待我啊。
“你可知你在說什麼?”皇帝微眯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兒子。
“兒臣知道。”冷亦修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太子心中大喜,這個寧王弟弟一直是自己的心腹大患,只是他為人處事沉穩,進退有度,並沒有明顯的錯處,這次…算是他自己送上門來了!
“父皇,他居然敢違抗您的命令,”太子正說道:“您的天威不可冒犯,而他們實在是大膽,一而再再而三的頂撞您,其罪難饒!”
“父皇,”冷亦修上前一步“兒臣認為,容將軍為國盡忠,征戰沙場,於國家有功,然父皇天恩浩蕩,對容家也不薄,父皇請想,既如此,他為何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