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奉使命連夜渡關河儆兇頑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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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鐵牛奉了司空曉星之命,本定先赴黃山,尋到化名蕭隱君的乾坤八掌地行仙陶元曜師徒,問明丐仙呂暄諸老友下落,前往江、浙一帶將人尋到以後,歸途再往河南嵩山,按照預定月地點,隨道漢中,去尋黑摩勒的師父婁公明等秦嶺三老,
了親筆手書,按照預定
月地點,隨同三老直飛青海西寧,與曉星、馬玄子二老俠相見。
鐵牛因婁公明說乃師功候還不到收徒授業的時候,雖然黑摩勒收徒在拜師以前,不能作罷,但對本門心法卻須到了時機得了好劍以後始許傳授。黑摩勒深知婁師只管平相對忘形不拘禮法,但是
情古怪,說出話來永無更改,不敢不從。先命鐵牛往隨第一師祖七指神偷葛鷹學習武功,並煉那內家獨門輕身絕技。葛鷹倒極喜他,不惜傾囊相授。
追隨數年,練成一身驚人本領,劍術雖然不,內外功均已到了上乘火候。
鐵牛終依戀著恩師黑摩勒,又聞自從黃山奪寶,隨著婁公明同返秦嶺舊居苦煉飛劍,現已成功,新近奉命下山行道,和葛鷹說明,正要往尋,黑摩勒忽先尋來。拜謁葛鷹,謝了師恩之後,兩輩師徒快聚了月餘。黑摩勒因鐵牛堅相從,便稟知葛鷹,帶了他一同出去。鐵牛路上詢問乃師:“二位師祖俱是一樣,何以葛師祖相待恩厚,婁師祖這等見我不得?”黑摩勒答說:“婁師祖也並非不看重你,只為他老人家
於佔算,凡事前知,曾為你佔過一卦。說你他年另有奇遇,此時傳你,不特於你將來有礙。並且秦嶺三位師長,兩輩門人每人均有一口極好寶劍,神物利器命中註定,不到時機不是人力所能謀求,為此暫時不令我傳授本門心法,實則好意成全,將來自會應驗。至於不許你隨我同在秦嶺,也另具有一番深心。我知婁師祖並非見你不得,到時就知道了。”鐵牛因婁公明見即怒罵“蠢牛”不特不許師父傳授,並還不許往秦嶺多留,聞言心仍快快。由此起,師徒二人輕易不曾遠離,只黑摩勒有時迴轉秦嶺見師,鐵牛不便同往。好在山中無多耽延,自在附近守候,等黑摩勒覆命出來,師徒二人又合成一起。
獨單這次,黑摩勒追隨司空曉星遠遊天山南北,並訪雍、涼各地老友,恰值師祖葛鷹命他代辦一事,曉星又命他往浙江永康縣一位姓虞的好友家中,助一世侄與仇敵相鬥,兩處須有好幾月耽延,不曾隨往。鐵牛把事辦完以後,既想師父,又想見識見識南北天山這些位前輩異人奇士,仍就趕尋了去。好容易萬里奔馳將人尋到,又遇見雷壇大會這等熱鬧場面,心正歡喜,不料才住了一,便命迴轉江南。
鐵牛最敬服恩師和這位司空爺爺,照例聞命即行,心中雖然不快,卻想早
趕回。次
早起,在沙家連午飯半
耽延都不肯,和沙雄要了些熱萊蒸饃吃上一飽,帶上沙家代備的乾糧牛
,立別眾人起身。到了路上,暗忖:“我近年照葛師祖傳授苦煉,師父劍術雖未傳授,卻傳我吐納導引,輕身飛行之法。雖然
行千餘里不算回事,但是往返江南,萬餘里的長途,中間還有好幾處繞道,就說歸途有人帶了同飛,連同各地繞越耽延,至少也須經月才能迴轉。以前初出歷練時還能遇見敵人,打上一場痛快,這幾年隨了師父,名聲越來越大,一些惡賊不是望風遠避,便是見了先矮半截。我師徒向例面惡心軟,無可奈何,稍過得去便說上幾句放掉。每
除照例拿了黃山積存的錢做好事行善,漸漸鬧得無事可做,有本領也沒處使去。難得到甘肅來出點花樣,那封啟旺既是不好惹,吃了那樣苦頭必不甘休,如回晚了,雷壇大會哪趕得上?封啟旺恐不免於錯過。
婁師祖又和我不對,與其歸途和他同行,看他臉嘴,還要多出由江、浙到秦嶺的好幾千裡步行途程,莫如先到秦嶺了書信,更不停留一刻,直赴嵩、洛尋到鹿冠道人,照樣信
到即行,由此趕往黃山見著陶爺爺,約同江師叔去尋丐仙諸俠,求其攜帶直飛西寧,豈不省事省力,快到好些
,還少受婁師祖的閒氣?”主意打定,便把曉星所說尋人走法反其道而行之。腳程本快,所行又是千百里荒涼無人的沙漠大野,
夜飛馳,不消數
便橫斷黃河,人了陝西境,抄著山僻小徑直奔秦嶺。
賽猿公婁公明、鐵行腳寇公遐、竹仙劍祖公達這秦嶺三公,都是關中劍俠名宿,所居雖在秦嶺或與秦嶺相近,並不在一個地方,可是三老中尋到一位,那兩位也同面見一樣。尤其婁、寇二老,住在褒斜附近萬山之中,一在東峰,一在西峰,兩峰遙對,一呼即至。寇公家人眾多,在東峰之下自成村落,雞犬桑麻,籲陌雲連,無異桃源樂土,遠隔囂塵。婁公明卻是獨居西峰崖之中,石室廣大,鍾
下垂,宛如晶屏纓絡。
門外古木蕭森,排雲蔭
,
口雲封,松濤四起,白石清溪和各種果樹掩映其間,每值花時,一望錦霞。
前樹上棲有不少靈猿,多曉擊刺之術,捷逾飛烏,內中兩個守
老猿更是靈異。此外還有各種珍禽異獸往來遊行,人遇上時不必驚惶,只喊一聲“來訪婁公”便即自避。地名便叫仙猿崖,端的靈山仙境,
天福地。鐵牛原本去過,知道三老照例總有一位在家,否則便往大自山積翠崖同居練劍,也易尋到。為圖路近,信又是由婁公明一人代轉,便往仙猿崖進發。未到以前,所經都是亂山雜沓,怪石縱橫,無路可通,如非
習輕身飛行之術,便尋常會武的人遇上這麼險峻難行之地,也必望而卻步,無法飛越了。
那西峰深藏山谷之中,外面雙峰覆,一線中通,進去途更險阻,由谷口起十餘里遠,滿是高可過人的荊棘茂草。
夏之
,蛇虺野伏,稍不留神便為所傷,草刺多蘊奇毒,中上痛癢難當,經旬不愈,甚或致命。等把十里難行草地走完,面前忽然陷下數十百丈深、裡許長一條大壑,過去又是絕壁當路,看是到了盡頭。兩壁削壁光滑,不著寸草,只左邊離地丈許有一天然石埂,最仄之處才只數寸,還有丈許中斷,簡直攀援飛越均所不能。鐵牛第一次來時,均難通行出入,全仗黑摩勒揹負身去。內中卻藏靈境,盡頭看似無路,實則緣壁右行有一夾
,由此走出便是水碧山青,無殊畫圖。一路花光照眼,芳草如茵,樹
泉聲應接不暇,直達西峰仙猿崖前,處處境物靈奇,除卻西峰絕頂平地拔起一柱撐天險不可升外,更無難行之路了。
鐵牛到了谷口附近,先把乾糧取出,連同山中所採的野果,吃個半飽,緩行入谷,再把內家真氣調勻,輕輕縱向草棘之上,施展登萍渡水,草上飛的輕身功夫,藉著沿途荊棘草樹的硬枝,都為緩勁,毫不停步,一口氣由十餘里草皮上飛越過去。到了大壑前面,縱上石埂,腳踏實地更易飛行,貼壁而馳,一會便到盡頭。順著崖走出,入了平地,一路飛馳,不消片刻,眼看仙猿崖在望。忽見對面花林中跑出一隻蒼背老猿,認出是昔年蒼白二猿之一,才要
上詢問師祖在否,蒼猿想也認出
人,返身跑去。鐵牛想試一試它腳程快慢,忙以全力急追,晃眼便沒了影。穿過那大邊花林,一道清溪後便是仙猿崖。過溪時,又見蒼猿在對岸招手,縱身過去,笑問:“婁公師祖可在
麼?”蒼猿齜牙,點了點頭,隨向前引導。
鐵牛照著師父所說,到了崖前先自拜倒行禮,將書信取出捧在手上。蒼猿接過,便往崖中飛縱上去。等了不大一會,忽聽有一老人口音在喊蒼猿:“去把那不聽師命的蠢牛給我喚進
來!”跟著蒼猿便在上招手。鐵牛聽他還是昔年口調,強忍著氣,裝了一臉笑容,飛身上去。見那崖
好似經過人力修治,比起昔年高大得多,甚是宏敞,
又向陽,
斜光照,映得
中那些透明鍾
之上霞光萬道,耀眼生輝,忙即恭身走進,見
中情景也與頭兩次來時大不相同。本來
中前半截亂石磊-,鍾
林立,快到中間一段,更多牽衣掛足,阻礙橫生,有好些地方不能隨便通行,不是縱躍穿越,便是側身蛇行,始能走到主人煉丹打坐的廣堂以內。這時因經過黑摩勒在
中煉劍
空修治,將許多雜亂無章為人阻礙以及形質不佳的石塊鍾
已全去掉,一面運用慧思,相度形式,所留下的不是明若晶玉的鐘
,便是玲瓏透瘦的石筍雲骨,在清麗之中別饒古趣。因
高達十丈以上,石筍鍾
之屬不下千百,有的自頂倒懸,有的平地突起,異態殊形,陸離光怪,氣象雄偉,五
相輝,令人身入其中,眼花繚亂,應接不暇。那人行道路最厭的也有丈許,地質平滑如玉,
有靈猿打掃,淨無纖塵。那廣堂約有十餘丈方圓,當中設有一個鋪有虎皮的丈許大小石榻,榻前一座丹爐,爐前一個大蒲團,旁邊散列著一具茶爐,兩罈美酒,幾件石几石墩和零星用具之類,左右均是形勢奇特的危崖。上下
頗多,除卻左壁之下有兩崖
是通往另幾間石室外,餘者俱是
內外那些靈猿的窟
。
正頂榻後是一片鍾結成的大錦屏,約有七八丈高大,由
頂居中倒懸下來,將那廣堂隔斷,宛若天花散彩,纓珞垂珠,霞光燦爛,照眼生輝。
鐵牛知道錦屏後面丹室照例不許外人入內,見榻上無人,便即立定,暗忖:“前聽師父說,他把這裡修得和仙宮一般景緻,果然不假。”方自尋思,忽聽頭上有人罵道:“無知蠢牛!你看什麼?我在這裡。”鐵牛聞聲仰視,右邊危崖之上坐著一個身材瘦小、貌相奇古的小老頭,手抱著一個小白猿,一手正指自己笑罵,認得那是主,秦嶺三老的第一位人物,連忙跪倒,口稱:“師祖在上,徒孫蠢鐵牛給你老人家叩頭。”婁公明罵道:“你本來蠢得出奇,還自稱蠢鐵牛,頂撞我麼?誰要你這樣沒出息的徒孫!惹我生了氣,不等人家收拾你,當時就把你這鐵牛化成泥牛。”鐵牛知他脾氣古怪,伸手便要人命,又氣又怕。名份又是師祖,來時師父還再三叮囑,見時無論如何折辱,不可犯
頂撞,只得忍氣
聲,一面將頭連叩,口中連說:“徒孫怎敢放肆,求師爺爺開恩。”婁公明罵道:“我說你蠢得沒藥醫,你心中還不服氣。連你師父已然煉成飛劍,遇上強敵足能應付,遇事尚且三思。他把封啟旺吊起,正嫌太過,你有多大本領,助紂為
,把人擺佈成那個樣子!常言殺人可恕,情理難容,何況又非你用真實本領將人擒到,投井下石,太已可惡。你師父只收你這麼一個孽徒,人家難道訪查不出你的
腳?本來明人不做暗事,既做了就不怕,也是你司空爺爺恐你吃人暗虧,想等約會到時,再使你和敵人對面,又見你一臉黴氣,故意把你遣開。原命你江南迴來再到這裡隨我同行,此舉出人意料。並且敵人即便求人,算出你所走方向,也難追蹤趕上,一到黃山萬事皆休,回來有好幫手同路,再有我攜帶,誰也奈何不得。你既偷懶圖快,又嫌我老頭子話不好聽,竟敢大膽違背,擅改行程,前後顛倒!照我看,你這臉上黴氣,非給你師父丟人不可。就算跑得還快,不致被敵人追上,前途必有險難。本來我想指點方法,你便可以無事,但是你蠢得可恨,不足憐惜,正好藉著別人的手,代你師父管教管教。你司空爺爺所說的事我已盡知,自有安排,回信不寫了,我也懶得指你明路。看你司空爺爺分上,叫我這小雪娃引你出山。它送你不送以及去路遠近,那就要看你的緣法,憑它高興了。
你如怠慢了它,卻是自我苦吃。蠢牛去吧。”說罷,便有一條白影悄沒聲自空飛墜。
鐵牛無故捱罵,面上不敢顯出,心中卻是氣昏,哪裡還敢開口?活也不曾聽清。起立一看,那白影正是婁公明手上抱的小白猿,火眼金睛,一身極細的茸白如霜雪,看去雖極矯健靈慧,卻只三尺來高。當地靈猿多半高大如人,小的極為少見,以為是
中蒼白二猿所生小猿,當時未以為意,只圖早走,省得受氣,便裝笑臉拜別出
,那小白猿便走向前去引路。
鐵牛知道這裡猿猴十九通靈,又是奉命引送,怠慢不得,出先向小猿作了一揖,笑道:“你想是
中白師叔的兒子?可惜你不能人言,我卻不懂你的話。按著師父和白師叔的輩份,我雖不知你多大年歲,看你這小身量,大約不會比我年長。師祖叫你雪娃,我就叫你雪弟吧。”小白猿只往前走,連理也不理。鐵牛以為它年小,不懂得江南口音,見它一身皮
油光水滑,又白又亮,心甚喜愛,想到路上取些自帶的果子,引逗好玩,心正尋思,已隨小猿同往崖下縱落。
崖下松林中猿猴本多,鐵牛先前來時,群猴各自追逐,上下嬉戲,直如未見。這時歸途經過,忽然齊聲長嘯,紛紛縱落,奔集攏來,分行侍立,一齊舉手為禮,意似送別,神態甚恭。覺出以前未有之事,心還以為因自己由中走出,師祖又命小猿相送,誤當作了客人看待,也未理會,一會走出松林,越過清溪。
鐵牛途中連拿話引逗,小猿只是不睬,取出行囊中的果子遞將過去,也不肯接,漸漸看出神情頗做,便笑道:“雪兄弟,想是見師祖罵我蠢牛,看我不起,我帶的果子又沒有本山出產的好,也難怪不肯接吃。不過走得這慢,何時才能出山呢?”鐵牛本心原沒把小猿看在眼裡,一則師祖命它引送出山,不敢遣回,又愛小猿好看,不捨遣回,見它走得雖不算慢,比起自己輕身飛行卻差得多。無心戲言,小猿卻認了真,回頭瞪了鐵牛一眼,把嘴一嘻便往前走去,其行如飛。
鐵牛暗罵:“這小猢猻原來懂我的活,故意裝腔不睬。師祖罵我,你這猢猻也來欺人!”邊想邊追,自信一隻小猿,多快也能賽過,不料小猿直似一條銀箭,星飛電馳往前跑去,不時還在中途立定相待,等人走近再跑,憑真腳程竟追它不上。心雖有點驚異,仍以為這類猿猴本極矯捷,又是靈猿異種,行路迅速天生專長,並未十分在意,嗣見所行途徑不是來路,連聲喚住。小猿不理,只一隔遠,便立定相待。
鐵牛這時已連繞越過好幾處山嶺峽谷,林野溪澗,心又好勝,初上來時恐為小猿所笑,一味奮力急追,路已早,喚又喚不住腳,老迫不上,總是一前一後,可望而不可即,沒奈何只得盲從,一路攀援上下,繞越飛馳,不知經過多少險阻艱難,由傍午起走到黃昏
落,不曾停歇。鐵牛雖擅輕身功夫,但是平時行路可以隨意進止,有個歇息,似這樣一口氣不緩,路又格外速行,連
奔馳未免勞乏,多好功夫也
不住。先還好勝,覺著小猿尚有長力,豈可人不如猿?決計將它追上。後來實在累得筋疲力盡,又看出那小猿好些靈異之處,漸改以前輕視之念,知道這口氣沒法再爭,才高喊道“老雪,你跑得真快,我服你了。且等我一等,容我吃點東西,緩一緩氣再跑吧。”又連喊了兩次,小猿方始停步相待。
鐵牛心中有氣,無奈地理不,小猿頗有靈
,如在此時得罪走去,不知要走多少苦路才能出山。趕上見了小猿,又好氣又好笑道:“老雪,我不過說句玩話,你卻引我累得這身大汗。這路不是來路,你如故意給我當上,卻不夠
情呢。”小猿把臉一板,說道:“這條路近,如不停留,再走一夜便到嵩山了。”鐵牛聽它竟吐人言,又驚又喜,忙再追問。小猿繃著臉,把頭一偏,意似不屑,一任好言相詢,更無回答。鐵牛一賭氣,也就不再開口,讓猿吃東西,也不吃,氣得一個人獨吃。小猿忽然走去,一會回來,卻用樹葉包著許多果實,做然坐在對面山石之上,獨自剝吃享受。自離開仙猿崖後,沿途多是重山窮野,再不便是蔓草荊
,森林密菁直未見到一株,所食各種果實不知從何而得,樣數又有那多,更不理人。鐵牛暗罵:“這猢猻架子真大,如非礙著老頭子,好歹給他吃點苦頭才能解氣!”邊吃邊生氣。一人一猿,誰不理誰,等到吃完稍息,已是半圭殘月掛向東山,天
又晚,碧空澄霧,更無片雲,空山月明,清澈如晝。
鐵牛惟恐那小猿中途走去,自己不認得路,意走一程是一程,便照師傳心法,把真氣運行了一週,覺著體力稍復,朝小猿改口笑道:“我的雪老兄,又要上路了。先前怪我不好,這次請你走慢一些,和我同走,省我心急,也省得悶人。還有你明會人話,偏因師祖罵我,你也跟著勢利起來,怎麼問也不回答,你看黃山那位猿師叔,對人多麼和氣。就我不對你心思,我師父黑摩勒在山好幾年,他和蒼、自二位師叔均極相好,你就晚出世幾年,好歹也總見過。好歹你也看他一點情面,和我說幾句話何妨?我師父只我一個徒弟,休看師祖罵我蠢牛,他卻最疼愛我。你真要
花巧欺負我,我回去對他一說,他將來回山,卻有苦你吃哩。”小猿一雙火眼金睛,在夜月之下越閃
光,遠
數尺,聞言,先睜眼望著鐵牛,面
稍轉,似已意轉,及聽到未兩句,倏又面
一沉,嘻嘻兩聲冷笑,一言不答,起身便走。鐵牛知未後說的話,將它招惱,忙再賠話時,小猿終不答理,但不似先前那等故意急馳。人猿一般快慢行止,行約個把時辰,忽見高山當前,天
也轉沉陰,山頂隱於雲霧之中,路更難行。隨著小猿鼓勇上升,經由山
繞越過去,山風刺骨,寒冷異常,如非內功堅實,真不能
。這時遙望東山以上,滿是冰雪佈滿,山頂隱約似有電光掣動於密雲之中。
正走之間,小猿忽然引頸長嘯了幾聲,空山回應,音甚清越,晃漾林樾,半晌方息。
隨聽山頂似有應聲,像遠近猿啼虎嘯之聲,相繼一亂,也沒聽出是否人聲,再聽已無聲,漸降漸低。路上不時遇有虎豹豺狼窺伺,似撲來,未等
御,吃小猿搶前一聲微嘯便自驚退。這才看出小猿必有極靈異之處,否則怎會連虎狼都被嚇退?仙猿崖那些大猿想必更兇,無怪師祖威名遠震,不由把先前輕視之念去了個乾淨,不住稱讚恭維,只沒想起行輩稱謂上去,仍以“老雪”
“老兄”相喚。
小猿想是吃捧好高,雖未還言答理,神態卻和氣了些。天本暗,國有高處積雪反映,又是練就目力,雖能辨路,但是山徑險陡,冰凍滑溜,分外難行。遇到奇險之地,小猿也回身指點手扶。這一接手,又覺出小猿臂堅如鐵,力大異常,不能撼動分毫,越發驚奇不已。那山不曾下完,又改東行,路途也逐漸好走,再行時許,月光重現,寒冷漸減。
走到子夜過去,小猿指了一處山,似令稍眠。鐵牛心想:“這猢猻和我不投緣,還是到了嵩山,見著鹿冠道人。在他觀中睡一足夠比較穩妥。走了半
夜,走在哪裡都不知道,它又不肯答話,老頭子又說送路遠近由它心意,並不一定要它送到地頭。萬一把我安頓入睡便算
代,徑自舍我而去,雖然明
一樣可以尋人正路,這等荒山無人之地到底費力費事。”忙搖頭道:“老雪,我不怕累,照此走法就行。請你人情做到底,將我送到嵩山鹿冠道人那裡,就多謝了。”小猿也無什表示,仍自引了前馳。
鐵牛始終也不知道小猿何故與他不投,心想:“也許小猿初學人言,說不幾句。記得昔年初謁師祖時,中最老最靈的便是蒼白二猿,雖然能懂人言,善知人意,卻一句也不會說。小猿適才所說偏那麼自然,又不似只會一句兩句神氣。”心中奇怪,問話不答,只得隨了悶走。時光易過,不覺天
黎明,自從上次上路便未停過,走得又急,路雖多趕出三四百里,人卻累極,小猿依然輕健,仍如無事。正自暗贊,小猿忽然遙指左面山下,定睛一看,晨光曦微中,遠方山凹中已有人家村落隱現,一縷炊煙正由林秒搖曳上升。小猿隨即停步,指著左側高山說道:“那便是嵩山,前面已有人煙,你自去吧。”說罷,轉路便走。鐵牛聽他人言說得那麼
利,忽然心中一動,忙喊:“老雪回來!我謝謝你,還有話說。”小猿不理,竟自走去。這一走,才顯出它的快來,直似一點銀星,上下飛跳于山嶺肢陀之間,有時腳不履地,徑由林抄飛渡,其急如箭,晃眼無蹤。
鐵牛一則追它不上,人也委實累極,只得罵了聲“孽畜”賭氣自走。因見嵩山在望,前面山谷中又有人家村落,不為失路,覺著腹中飢渴,恰巧路側現成溪泉,取出糧,就山泉吃了一飽。吃完覺著疲極思睡,暗忖:“這裡荒山曠野,無處棲身,又有虎狼之跡,連
奔馳過勞,萬一困極睡
為虎所傷,豈不冤枉?那鹿冠道人的道觀在少室危峰之後,地甚幽僻,估量還有百餘里山路才能到達,如能趕到更好,否則也等到前面有人家處借地小睡,就便還可探詢去五雲觀的路徑。”想到這裡,強打
神重又趕路,無奈
力
疲,這一吃飽,越發困得厲害,腳底走著路,兩眼皮直要往下合攏。鼓著勇氣走不多遠,步法便自然緩慢起來,路又荒僻,雖見炊煙逐漸冒起,隱約似有人家,卻不見人,相隔也遠,知道此時身一著地便自睡
。深悔由金沙鎮上路時,不合心急恃強,曉夜奔馳,歇息太少,本就疲勞過度,成了強弩之末。再由秦嶺起身,一
夜趕到嵩山,急上加急自然支持不住。心中發愁,忙尋到一條小溪,把頭在寒泉中浸了一浸,神志方始稍清,睡魔雖去,仍是腳軟腿痠,且喜前面裡許便是適才所見山凹,心中稍喜,強又振起
神往前跑去。
到了裡面一看,那地方乃是半山中的一片窪地,入口一邊是絕壑無底,一邊傍著左側山有一條樵徑,滿山坡喬松雜沓,綠草丰茸,一叢叢小花繁生其上,晨
未唏,宛如夜來經雨,朝敦初上,陽光照在上面,碧油油,鮮潤
活。天
又是那麼清明,雲白天青,晨風清冷,時見枝頭嬌烏飛鳴往來,音聲清脆,俊羽修潔,襯得山光樹
分外明
幽靜。等把樵徑走完,往右一拐,地勢忽轉平衍,遠遠現出一片山田,田中已有數人在內耕作。再行半里,右側高山忽然縮進去,變成一大段壁立如削的山崖,崖腳下現出一片大杉木,行列疏整,高几十丈,內中隱現出幾所房舍。相隔尚有半里來路,因與山田東南遙對,比較近些,心料山民所居,正待往林中走進,忽聽頭上有人喝道:“那廝走開!看打著你。”鐵牛方停步仰望,猛黨風聲颯然,
面而過,無意之間倒吃嚇了一跳,趕即往後閃退,隨聽叭的一聲,忙即循聲查看。原來離地丈許危崖之上,突出了一塊崖石,石上有一亭,亭欄上坐著兩個頑童,看年紀不過十四五歲,手裡拿著兩個泥彈丸。左側草地裡有
石筍,石下散落著一些碎泥塊,知是村中頑童用泥土和丸投擲為戲。正當熬夜急走,虛火上炎之際,本就
暴,心忿頑童惡鬧,差點沒被打中,也未看清,方
喝問。又聽二童喝道:“這廝太沒道理!喊走不走,反倒停住,打傷了他活該!”一言未了,嗖的一聲,又是一粒彈丸由面前飛過。這次因已留意,自更不會打中,可就氣大了,剛喝:“你兩個小孩怎麼如此頑皮!你家有大人沒有?如不看你年幼無知,非打你不可!”話未說完,耳聽嗖嗖連響,亭上彈丸竟如雨點一般飛下,並且還是照準人打,來勢又準又快,頗有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