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每曰朝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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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眉娘便如小鳥入懷，婉戀依順。待憲宗要把她摟定在懷中時，那眉娘卻又嗤嗤地笑著，和驚鴻一般地，把柳兒一折，避去在壁角上。

只是憨笑。憲宗皇帝見她這天真爛漫的樣子，倒也不忍得她太緊，但從此寵愛眉孃的念頭卻一天深似一天。宮中每有珍寶脂粉，便先去賜與眉娘。

看憲宗皇帝的情形，幾非有眉娘不歡的了。待到見了眉孃的面，卻又奈何她不得，這時天氣漸漸地暖了，憲宗皇帝每聽眉娘唱歌，便移在殿東南角廊下，這時已月上黃昏，一片皎潔照在眉娘臉兒上，好似脂摘粉一般。

憲宗皇帝目不轉睛地注在眉娘臉上，看她長眉侵鬢，珠含嬌，實在忍不住了，便乘眉娘正抬著脖子唱著的時候，便過去摟住她細，向懷中一坐，那眉娘驚得玉容失，憲宗湊上臉去。

正要和她親熱，那眉娘卻一納頭倒在憲宗的懷裡，便嚶嚶的啜泣起來，這一哭，哭得帶雨梨花似的，粉面上珠淚淋漓，任你是鐵石人看了也要動起憐惜之念來。做皇帝的，調幾個宮眷，原是尋常事體，但這盧眉娘，實在嬌憨得厲害，憲宗也是一位多情天子。

終於不忍下這個辣手，便也放開了手，又用好言勸她，拿袍袖替她拭乾了臉上的淚痕，又賞她輕紗明珠，命宮女們好好地伴送她回房去。這眉娘自受了這次驚恐以後，到第二天便病了，渾身發燒，病勢十分兇險，一連七八天不能唱歌。

那憲宗皇帝原是一天也離不得眉孃的，如今多不見眉娘，萬歲心中十分掛念。過了七八天，憲宗再也忍耐不住了，便親自移駕至後宮探望盧眉孃的病情。從此憲宗每朝罷，便在眉娘房中伴坐在病榻旁。

那眉娘病勢漸漸減輕，神情也慢慢地清醒過來，她見憲宗皇帝，偏又百般地撒嬌，十分的親熱。眉娘善哭，在病苦時候，更是愛哭。每哭時，必得憲宗皇帝勸一番，才住了悲傷。憲宗每和她在頭枕畔廝混了。

憲宗便慢慢地把要納她為妃子的話，對眉娘說了。眉娘聽了，卻也不拒絕，只奏說:“婢子年紀尚幼，不知禮節，怕冒犯天顏，萬歲爺若有意憐惜婢子，求開恩緩一二年，容婢子學得禮節，再奉侍萬歲不遲。”憲宗聽她話說得婉轉可憐，便也許她緩一二年冊立妃子，那眉娘又求著憲宗釋放後宮年長宮女五百人。過了幾天又求釋放教坊女伎六百人。憲宗寵愛全在眉娘身上，便事事聽從，那宮女們都頌揚眉孃的功德，在憲宗皇帝心目中，卻只愛這個眉娘，原也不用這班宮女和伎女了。

憲宗皇帝心中所盼望的，只是一二年以後的冊立眉娘為貴妃，到那時，有這樣一個美人陪伴著，卻要那三千粉黛何用。

莫說那三千粉黛，便是憲宗皇帝平所最恩愛的郭皇后、鄭淑妃也十分厭惡的了。憲宗度如年地捱過了一年二年，直過了三年，有一天，憲宗皇帝到後宮去探望眉娘。

只見她雲鬢蓬鬆，已把三千煩惱一齊剪去了。憲宗這心中的失望到了極地，忙拉住眉孃的手，連連追問，那眉娘只說得一句:“萬歲爺饒放了奴婢吧。”便跪倒在地，嗚咽痛哭起來。

憲宗看她哭得十分傷心，便也不忍強她。到了第二天，憲宗又去探望，原想把她的心勸過來的。誰知憲宗不曾開得口，那眉娘也是一般地哭著說著。

如此接連五六天。憲宗看看眉娘，終是不肯回心轉意了，便嘆道:“此天上女仙，非朕等俗人所得享其豔福。”便賜金鳳環，憲宗去替她束在臂兒上，說道:“留作紀念。”便度作姑子賜號逍遙仙子，放歸南海。

＊＊＊憲宗皇帝自眉娘去後，終鬱鬱不樂。心中只是想念著眉孃的秀美。任你郭皇后、鄭淑妃百般的勸，又令後宮嬪嬙歌舞取樂，在憲宗皇帝心中，終覺好似失去了一樣什麼似的，正想念得苦，忽內侍報說:“逍遙仙子已仙去了！”憲宗萬分悲傷，命高僧高道在宮中大做法事，超薦仙子。又有人報道:“在東海上，常常見到眉娘乘一片紫雲，往來邀遊。”憲宗忙遣中使備香車寶馬，往東海接眉娘仙駕，那中使去了三個月工夫，空手回來說:“不見眉娘仙蹤。”那憲宗卻從此信了神仙不死之術。便有東萊節度使薦高僧田佐元，又僧人大通。憲宗召之入宮，早夕講道。

大通又能煉石成仙，憲宗特備淨室。大通選一玉石，夜磨鍊，石窈窕如美女形。大通再加以雕鑿工夫，衣袖翩翩。

憲宗望去，宛如眉娘佇立的形狀，便十分寶愛，裝以錦盒，藏在寢宮中，朝夕撫摸。同平章事李絳，又奏稱:“青兗間有奇人玄解，能知過去未來事。童顏鶴髮，吹氣如蘭。

跨一頭黃牝馬，馬身只三尺高。不食草谷，飲酒三數升。不用鞍勒，只以青氈一幅披背。

玄解騎著，往來街市間，與人談話，道千百年間事，歷歷在目。”憲宗召之入宮，供養在九英室中。憲宗平自用紫茭席，紫如茭葉，光軟香潔，冬暖夏涼。今將此席賜與玄解坐用，又賜飲龍膏酒。

此酒原是鳥弋山離國所獻，黑如漆，飲之使人神。憲宗每罷朝回宮，便往來於僧道間，訪問仙法，十分地信仰，那玄解生樸實，不知禮節。

憲宗常問:“先生年歲已高，何以顏卻不老？”玄解答道:“臣家在海上，常在海邊種靈草食之，能使人容顏不老。”玄解說著，便從衣袋中取靈草種子三包。

憲宗吩咐太監去種在殿前。這靈草有三種:一名雙麟芝，二名六合葵，三名萬藤。雙麟芝褐，一莖分兩穗，隱約如魚鱗，頭尾俱全，結子有如瑟瑟。

六合葵紅，葉如茙葵，初生有六莖，至枝梢合成一株，共生十二葉，開二十四花，形如桃花，一朵千葉，一葉六角，結子如相思子。

萬藤，一本有萬，枝葉都成碧，鉤連盤屈，陰遮一畝，其花鮮潔，形如芍藥，花瓣細如髮絲，長略五六寸，一朵之花，有蕊千。靈草既成，玄解奏請皇上朝晚自採食之。

果覺神健，憲宗愈禮重玄解。又有西域進美玉二方:一圓形，一方形，徑各五寸，光彩凝冷，可照見髮。玄解見之，奏道:“此圓形者為龍玉，方形者為虎玉。龍玉為龍所愛，生於水中，今若投之水中，必生虹蜺。

虎玉為虎所愛，如以虎拂玉，便見紫光四，群獸畏服。”憲宗不信，向西域使臣:“此二玉從何處得來”使臣奏道:“圓玉是從一漁人處得來，方玉是從一獵人處得來。”憲宗便命將二玉如法試之，將圓玉投入池，便見波濤洶湧，雷雨齊作，水底隱隱有龍聲。又將方玉在後苑萬牲園中拂拭之，果見紫光四，園中野獸齊俯首帖耳，不敢動。

憲宗大喜，即命以錦囊分裝二玉，藏入內府。玄解住宮中三年，便求去。憲宗強留之，玄解奏道:“野人出入三山，疏野成，如今侷促於宮，久不見三山景，心甚念之。”憲宗便傳命巧匠，令刻木作三山形狀，嵌以珠玉。憲宗與玄解同往觀看，憲宗笑指三山道:“若非上仙，如何能登此蓬萊仙境？”玄解笑答道:“臣觀三山猶咫尺耳！”只見他笑言未畢，即聳身向此木刻三山中跳去。

那玄解的身體頓時縮小，細如小指，入珠玉殿閣中，忽已不見。憲宗命左右大聲喚之，竟不復出。憲宗十分懊傷，便稱此三山為藏真島，每朝罷，在島前焚鳳腦香，表示崇敬追念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