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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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樂立刻去縣招待所找顧榮。雨下得正緊,雨澆在傘上蓬蓬作響。他走著,眼前浮現出顧榮那張頗有些威嚴虎相的大臉盤。他很想細心觀察一下這張面孔,但不管如何集中注意力,它總是有些飄忽不定。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立刻從剛才的情緒中超脫出來。自從李向南來古陵之後,古陵的人物關係烈變動起來,人在各方面閃出不同的彩,這為他的文學創作提供了很好的生活素材。

他決定以李向南、顧榮為主要人物模特寫一部小說。

李向南這個人物很有個,從一開始,康樂就強烈地到了他的幹練和生氣。

李向南上任的第三天,康樂一進縣委書記辦公室就愣了,裡外套間的佈局都變了。外間屋原來的大小沙發和茶几都被撤走了,四壁空空的,中間擺了一條長桌,規規矩矩地圍著二十來把椅子。

“咱們有縣委會議室啊。”康樂說。

“隔著個院子,走來走去的太費事,我在這兒召開會議,方便。”李向南說。

“你這是簡合併機構了。”康樂說。

前面一個上坡,水貼著柏油路面急速下來衝在雨靴上,坡上不遠就是縣招待所的大灰門了。

人物個都凝鑄著他們所遭遇的全部環境,李向南的複雜在哪兒呢?

李向南剛來古陵幾天。

會議剛散,人們剛走,辦公室一屋子煙氣還沒散。

“向南,這會兒我可不叫你李書記了。”他一股坐下,蹺起二郎腿點著了煙。

“什麼場合都可以叫我的名字。”李向南說。他還在會議桌旁很快地翻看著與會者留下的一摞報告材料。

“得了,公開場合咱們還得考慮您的權威呢。”

“權威就靠叫頭銜?”

“現在誰不擺譜能行?要平易近人,可也得有點尊嚴。你不信,公開場合,人人都和你隨便說笑,有損你權威。”李向南一笑,表示不以為然。

“向南,你怎麼決定下來當縣委書記的?”他直截了當問。

“服從分派唄。”

“得了,你當我不知道?原來準備提拔你在省委當辦公廳副主任的,你自己要求下來的。”他一語道破。

李向南有些不自然“咱們有什麼資歷和經驗?一上來就任以要職,那非壓垮不行。”康樂對李向南的矜持有些不耐煩了“我說,向南,別跟我說官話了,咱們說點真格的行不行,一天的官場話還嫌沒說夠?我覺得你要求下來是經過深謀遠慮的,有幾個靠當秘書能在政治上成就事業的?別看省委辦公廳副主任相當於一個地委書記,可那能幹出什麼名堂?不過是仰承首長意志。你這樣下到一個縣當一把手,踢打開局面,從長遠上才真正有資本。我覺得你這步棋走得對。”康樂這番“痞話”得李向南略有些尷尬。他說:“我還沒想那麼多。主要是想幹點實際工作。改革也不能在理論上研究來研究去,要靠實踐。再說泡在大機關裡,空氣太沉悶,不如到基層來。”對這種隔著一層的話,康樂實在不耐煩了:“我看你搞政治搞油了。”

“我哪兒搞過政治?”李向南說。

“你過去在調研室搞的什麼?”

“那是研究政策。”

“怕人說有權力野心是不是?不掌握權力改造什麼社會?主要看你那一套對老百姓有沒有好處。別看我對政治不興趣,可我對政治並沒偏見。我說的對不對?”

“對。”李向南點頭。

“那你為什麼就不能如實談談你個人的打算?譬如我,我就爭取做一個大文學家。你李向南呢?難道你就沒想過,治理好一個縣,就為你以後治理一個地區、一個省打下基礎了?權力野心是最臭的。可做一個對歷史有建樹的政治家,那有什麼恥於談的呢。”

“主要是這十幾年,把政治這兩個字臭了。”李向南放下手中的材料,坦率地說道“其實,政治在人類歷史上可以說既是最骯髒的,也是最崇高的。問題是你搞的是什麼政治?政治畢竟是集中了千百萬人最本的利益、理想和追求,可以說是集中了人類歷史上最有生機的活力。”他蹙眉沉思了一下,盯著手中轉動的鉛筆,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我承認,我想搞政治。我研究了中國的情況,也研究了東歐、蘇聯,還有西方、本。我對中國的過去不滿意,對其他國家的現在也不欣賞。中國要走一條符合自己國情的道路。”他淡淡一笑“可我現在的政治熱情也是有限的。如果離開了那種在歷史上有變革意義的事業,單純在政治中混,對我毫無引力。說真的,就是當個省長,當個部長,又有什麼意思?”

“我理解你說的這一堆,大實話。”康樂說。

什麼事一說出來都十分簡單明瞭,人複雜就複雜在人人都在有意無意地掩飾自己。

在雨中康樂跨進了縣招大門,傳達室的孟老頭在方窗裡探頭叫住他:“同志,您找誰?”聲音是不客氣的。及至認出是他,臉上馬上堆滿親熱。他點點頭,踏著水汪汪的水泥路朝裡走。這樣隨便進出縣招待所,讓他到一點小小的優越。雖然是潛意識,但他自省到了。這不是,連自己那種隨隨便便的步子都表出來了。真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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