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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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比武正式開始尚有好幾天，三鎮綠營也尚有衡州一鎮並未抵達，但長沙城裡的大街小巷上卻已經貼滿了提督衙門的告示，諸多市井百姓紛紛擁前圍觀，對著告示指指點點，有幾個滿臉痞氣的年輕漢子更是臉喜，一副躍躍試的樣子。

這是新任湖南提督塔齊布的告示，綠營將在三天之後在城東大營進行大比武，只要是自負武勇之人，不論出身皆可前去一試身手，武藝高強者可直接授予軍職，食君之祿、位居人臣。秦漢和龐清奉命在貢院街設下報名處，接受長沙市民的報名。

貢院街是長沙市最熱鬧的一條街，魚龍混雜、三教九應有盡有。

長街一端，一對身材矮小，麵皮白淨的漢子一路遊誑而來，說是漢子，卻是因為他們身上所穿的衣裝，與富家公子哥兒和隨行伴當的衣裝無異，但稍有閱歷的明眼人一眼便可以瞧出來，這是一對喬妝打扮的西貝貨。

滿清末年，封建禮教已經被一群腐儒發揮到了極至，像這種女孩子女扮男裝公然在街上拋頭面的，已然十分罕見。所以，秦漢相當肯定，這女扮男裝的女子定然是大有來頭，既便不是公主郡主，也定然是某位朝廷大員的千金。

身邊的龐清忽然拍了拍秦漢的肩膀，向長街另一角呶了呶嘴，悄聲說道:“秦漢，這裡我先看著，你去和那漢子搭搭話，老子注意他半天了，這廝看起來頗有幾分力氣，卻為什麼不來報名參加綠營大比武？”秦漢調頭，果然看見一條身高臂長的漢子，大冷的早天氣卻光著膀子，一條壯的辮子往脖子上一圍，配上滿臉的虯鬚，頗有幾分出眾的氣勢。漢子這會兒正單臂舉起一把足有百來斤重的石鎖，沿著用石灰粉劃出的圓圈繞走，惹來圍觀的人齊聲叫好。

秦漢回頭再看看綠營設下的報名處，幾乎門可羅雀，已經快晌午了，居然還沒有一人前來問津。

“也好，我去試試，若能招攬到一條漢子也不枉了這一上午的功夫。”秦漢答應一聲，甩了甩胳膊又束緊帶，穿過橫街擠進了圍觀的人群。

這會兒，那漢子又將石鎖舉起放下舞了數十下，最後輕輕置於地下，抱拳團團作揖道:“各位父老鄉親，在下鮑超，殺發逆討份功名，不遠千里前來長沙投軍，不想向督臺已經率軍離湘，在下又盤纏告盡，不得已只好借寶地獻醜表演幾手，望大家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再次謝謝大家。”鮑超話音方落，一個略有資的娘們便牽著一小孩端著一隻托盤走到眾人跟前，眾人見要給錢立時便散了許多，也有一些厚道人家施捨幾個銅子的。但這年月，兵荒馬亂的，各種苛捐雜稅多如牛，百姓的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娘們一圈走下來，所得竟然只有區區十幾文銅錢。

看著娘倆黯然失望的臉，鮑超便長長地嘆了口氣，堂堂七尺男兒，竟不能讓一家三口有碗飯吃，當真是連投江自殺的心都有了。

所謂屋漏偏縫連夜雨，人要走黴運連喝口涼水都會牙縫。有人竟是連這十幾枚銅子都想敲詐。這不，鮑超剛準備打點神再表演一番力氣，圍觀的人群卻忽然像遇見鬼似地散了開去，除了幾個膽大的還敢就近圍觀，其餘的早已經遠遠避了開去。

來的不是瘟神，卻是一名衣著錦繡的公子哥，身後跟著十幾條五大三的漢子，公子哥白淨臉皮，眉目清秀，可惜眼神有些，不時在鮑超娘們身上滴溜溜打轉，便是瞎子也看得出這廝已經動了念。

這廝不是別人，正是長沙首富黃冕的獨子黃冠華，永泰金號的少東家，人稱長沙小霸王，平仗著家中有錢，父親在湖南官場又一向頗有人脈，所以是為非作歹、遺禍鄉里，百姓對他是敢怒而不敢言。

鮑超冷眼看著這夥人靠上前來，神裡並無半絲慌張。

“從哪來的？”黃冠華在打手的族擁下走到鮑超跟前，歪著脖子問道“打哪去呀？”鮑超狹長的眸子裡掠過一絲厲芒，冷靜地回答道:“打柳州來，去撫州投軍。”

“你在這裡私自擺攤賣藝，經過少爺我同意了嗎？你知不知道這貢院街是少爺我的地盤？”

“在下不知。”

“不知道？”黃冠華神一怔，忽然回頭笑顧打手“哈哈，他說他不知道！”眾打手也跟著鬨笑起來。

鬨笑間，黃冠華神突然一變，厲聲道:“你們笑什麼？還不讓他知道知道少爺我的厲害！”眾打手笑聲頓時嘎然而止，打點神圍了上來，將鮑超一家三口團團圍在中間。

鮑超的眸子裡掠過一絲殺機，一拳閃電般砸出，直取黃冠華太陽重。就近冷眼旁觀的秦漢忍不住輕輕點頭，鮑超這廝頭腦冷靜，於不利局勢下仍能鎮定自若懂得擒賊擒王的道理，且又心狠手辣，出手絕不留情，是個典刑的殺手。

出乎秦漢的預料，黃冠華竟然也並非單純的紈絝子弟，鮑超蓄謀已久的這一擊竟然沒能得逞，被他在間不容髮之際側頭避了開去。嚇出一身冷汗的打手們這才厲吼連連圍了上來，十餘條漢子圍住鮑超一人，混戰起來。

黃冠華拍了拍手，掃一眼遭受圍攻的鮑超，臉上掠過一絲得意，突然掉頭瞪著鮑超的娘們，鮑超的娘們不住嬌軀一顫，緊緊抱著幼兒退下一步。黃冠華便馬上進一步。

眼見兒就要受辱，鮑超氣得厲吼連連卻又苦於身陷重圍，一時難以殺出。

“住手。”要害關頭，一聲清脆的斷喝令黃冠華身形一頓。

冷眼旁觀的秦漢聞聲側頭，卻是剛才看見的那對女扮男裝的主僕不知何時已經到了這邊，兩人臉上皆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閃身擋在了黃冠華跟前。

黃冠華咦了一聲，頓時將注意力從鮑超娘們身上轉到了那西貝公子哥身上，突然低頭盯著西貝公子哥平坦的部，眸子裡掠過一絲異彩，嘴裡更是嘖嘖驚歎起來。

似是受不了黃冠華刺人的眼神，西貝公子哥下意識地雙手抱退下了一步。

僕人裝束的青年立即踏前一步，擋在西貝公子哥身前，脆聲道:“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黃冠華話鋒一轉，反問道“我還想問你們想幹什麼呢？少爺我不過是想接回自家娘子，又礙著你們什麼事了？”

“娘子？”西貝公子聞言一怔，指著鮑超娘們問道“你說她是你娘子？”

“廢話。”黃冠華應道“不是我家娘子，莫非少爺我還會光天化之下強搶人不成？這裡可是堂堂省坦長沙，不是毫無法理的蠻荒之地。”秦漢不輕輕搖頭，做人能無恥到黃冠華這程度也算是一種本事了！

“可…這…”西貝公子頓時顯得有些語無倫次，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繼續。

“可什麼可？這什麼這？”黃冠華臉上掠過一絲狡詐的笑意，說道“你橫加干涉少爺家事，誤了少爺大喜良辰，不將你吊起來打一頓實難消這心頭之恨，來人哪…”

“你敢。”那僕人突然一昂頭，身擋在西貝公子跟前“你若敢對我家小…小公子無禮，我家老爺斷不會饒了你。”

“小…小什麼呀？”黃冠華嘿嘿笑一聲，突然毫無徵兆地伸手，輕易地挾住僕人粉的下頷，笑道“嘖嘖，細皮的，真水靈啊。”

“你。”僕人又羞又氣，突然吐氣開聲，一掌擊在黃冠華前，將黃冠華擊得退開數步。

黃冠華一驚但馬上鎮定下來，了隱隱作痛的膛，臉上笑又起:“哎呀，還是兩朵帶刺兒的，少爺我喜歡，嘿嘿。”說著，黃冠華和身撲上，貓戲耗子般跟這對主僕打成一團，不是在這個脯上撞一下，就是在那個上摸一把，直鬧得這對主僕面紅耳赤、羞憤死。

秦漢看看時候差不多，如果再不出面，不單這對主僕要受盡非禮，便是那條漢子也要堪堪不敵了。當下便不再猶豫，瞧準時機突然一個橫身，如閃電般切進了黃冠華跟前，出手如電一把便執住了他的腕脈，黃冠華心下陡吃一驚，急掙扎，一陣攻心的劇痛從腕上傳來，頓時亡魂皆冒放棄了反抗的念頭。

“讓你的手下都住手。”秦漢斜眼瞪著黃冠華，稍稍放鬆了一點力度。

黃冠華舒了口氣，趕緊向打得不亦樂乎的打手們吼道:“沒聽見這位軍爺的話嗎？都他媽給我住手，住手！”眾打手愕然停手，早已經累得氣吁吁的鮑超趁機脫身，護在驚慌失措的娘倆跟前。

“軍爺，人我已經放了，你是不是也該鬆手了？”黃冠華滿臉堆笑望著秦漢“你老人家天生神力，小的怕經受不起，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