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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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沒想到，麥政委他們走後的第二天，岡森格就不願意呆在牧馬鶴部落的魔力圖大帳房裡養傷了。剛剛抹了藥和吃了藥，它就用牙齒拽著父親的衣服來到帳房外面，然後就和大黑獒那一起朝前走去，走了幾步，看父親沒有跟過來，就又停下，用藏獒不常有的汪汪聲叫起來。

只能走了。父親備鞍上馬，在一大群黑頸鶴的陪伴下，跟著兩隻藏獒走向了項大雪山。

後來父親才知道，送鬼人達赤之所以居住在項大雪山，是因為高曠而蠻荒的項大雪山的山麓原野，曾經是項人的老家。

項人是古代藏族人最為剽悍尚武、驍勇善戰的一支，也是最早組建猛犬軍團南征北戰的藏人部族。成吉思汗席捲世界時，親自頒令徵調項人和項人的猛犬軍團作為北路先鋒直歐洲。猛犬軍團擁有五萬多名戰士，都是青一的藏獒，它們以敵方的屍體作為吃喝，鋪天蓋地，一路橫掃，建立了讓成吉思汗驚歎不已也羨慕不已的“武功首”大汗曾經慨嘆:“身經百戰，雄當萬夫，巨獒之助我，乃天之戰神助我也。”猛犬軍團打到歐洲之後，一部分隨著項人回到了項大雪山，一部分被蒙古人接管，留守在了歐洲，一直沒有返回老家。那些奮武揚威的純種的屬於喜馬拉雅獒種的項藏獒，在故土之外雜繁育出了著名的馬士提夫犬、羅特威爾犬、德國大丹犬、法國聖伯納犬、加拿大紐芬蘭犬、英國獒犬等，它們後來都成了世界頂級的大型工作犬。也就是說，項大雪山的山麓原野是生長原始藏獒的地方。項人雖然走了，但具有原始野的項藏獒卻依然存在。

送鬼人達赤是知道這一段祖先的歷史的，也知道在格薩爾王的傳說裡，那些摧堅陷陣、不避斧鉞的戰神很多都是來自項大雪山的藏獒，更知道項藏獒是金剛具力護法神的第一伴神，是盛大骷髏鬼卒白梵天的變體，是厲神之主大自在天和厲神之後烏瑪女神的虎威神，是世界女王班達拉姆和暴風神金剛去魔的坐騎。而曾經幫助二郎神勇戰齊天大聖孫悟空的哮天犬，也是一隻孔武有力的項藏獒。所以，送鬼人達赤住在了項大雪山的山麓原野，豢養了一隻遺傳正統的項藏獒。藏獒的名字就是他天天禮拜的傲厲神主忿怒王的名字:飲血王項羅剎。

走了三天才不走了，不走的時候父親看到了項大雪山和一座石頭房子、幾頂帳房。夕陽熔化成了淌的雲翳，大雪山正在瘋狂地燃燒。岡森格累了，趴在地上，有氣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好像它已經忘了它一路顛簸的目的是為了尋找自己的主人七個上阿媽的孩子，好像面前的一切包括吠叫而來的領地狗群都不在它的關注之內，它關注的只是把自己依託在冰涼的大地上，以最快的速度恢復體力。

領地狗們也是昨天和麥政委以及丹增活佛一起到達這裡的。一來就被一股瀰漫在四周的陌生藏獒的腥羶氣息搞得騷動不寧。它們想找到這隻散發著腥羶氣息的異地藏獒，但就是找不到，刺鼻的氣息附著在每一草葉每一塊石頭上，哪兒都是濃濃烈烈的，讓它們在腥羶的瀰漫裡暈頭轉向，失去了找到源頭的能力。因此它們不得不在廣闊的山麓原野上到處遊蕩，遊蕩著遊蕩著，就驚奇地發現了岡森格。

領地狗們吠叫著跑來，就像第一次見到岡森格時那樣，氣勢洶洶地似乎要把它撕個粉碎。但是這一點它們已經做不到了，不是沒有能力，領地狗尤其是藏獒集體匯合時的攻擊能力，往往是霹靂蓋頂無堅不摧的，而是沒有心力，心力就是仇恨的力量，這種力量正在不由自主地一點點消弭。因為它們突然意識到，獒王虎頭雪獒已經死了，而面前這個趴伏在地的金黃的獅頭公獒，就是咬死獒王的那隻藏獒。連獒王都咬死了，為什麼領地狗群還要對它囂張呢？威武蓋世啊，名冠三軍啊，萬夫不當之勇啊，好生英雄了得啊，藏獒的語言裡並不缺乏這樣的詞彙，這樣的詞彙從祖先的血脈中淌而來，在它們的骨子裡形成了一種牢不可破的崇拜的力量。

崇拜的力量讓領地狗們在快要接近岡森格的時候突然停下了。它們依然吠叫著，但那已不是憤怒的詛咒，而是為叫而叫，為兇而兇。岡森格聽出來了，所以它平靜得就像一塊岩石，連趴伏的姿勢也沒有改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