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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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絢一開門,兩條黑衣人影便迅速閃了進來,個子稍高的問:“你還好嗎?”阿絢聽到顧端宇那悉的聲音,思念之情無端地湧上,雖只是一天不見,但再見時,又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好奇怪呀!
她無聲地指著方樂江宿眠的院落,因是清冷的秋夜,月在雲後、百蟲入土,四周顯得特別寂靜,連守在店堂的士兵,也都倚在無風處睡著了。
“記得,只要方樂江人頭一落地,我們就跑,千萬別回頭。”顧端宇代著,特別是阿絢。
他們不吹熄房內的燭火,也不用魂香,為的是要方樂江看清楚自己是怎麼死的。
沒多久,他們已來到那間佈置得富麗堂皇的東廂房,方樂江正在紗帳內打著鼾。
彼端宇用劍扯下紗帳,再挑開他的緞被,等他驚恐地起身時,才說:“方樂江,我們是閻王派來取你人頭的!”被海中還有另一個半的小妾,她本能地放聲尖叫,潘天望馬上用白布
住她的嘴。
阿絢站在屋內陰暗的角落,心跳加擂鼓,不敢動一下。
“是…端宇…老弟…”方樂江終於認出來人,一把劍架在他的脖子上,嚇得他的都
出來了“饒了我!別殺我!”不是我要殺你,是張尚書和兄弟們不饒你,他們正在閻王殿等你呢!”顧端宇劍鋒一轉,血已
出。
方樂江尖叫地說:“好兄弟,我…我也是不得已的…吳三桂綁我兒父母,要我就範,我怎能不從呢…”
“我們南明多少兄弟家破人亡,這可曾是他們違背誓言的藉口!”顧端宇憤怒地說。
“你…不曉得在緬甸時有多慘,屠殺一場接一場,皇上管不了、李定國救不了,我看了都怕…那本不是朝廷,而是待宰的羔羊…南明完了,是吳三桂為我們解脫惡夢…”方樂江幾近要崩潰,所以胡言亂語著。
“結果,你也把千仞崖變成了屠宰場!”顧端宇劍一揮,寒光一閃,瘋狂的話語如斷絃般斷裂。
阿絢只聽到未完的噱叫及物體落地的聲音,血便梁紅了紗帳。她尚未把情況明白時,一隻手就用力拉住她,飛也似的往外衝去。
在第一個轉角處,阿絢狠狠的跌了一跤,跌得頭昏腦脹、滿天金星。
“快走!”顧端宇說,並分別和潘天望架住她,讓她腳不著地,三人迅速的穿過樹叢,越過廊門,在身後的漆黑裡,陡地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喊。
總兵府內馬上燃起燭油及火把,也驚動了稽城各地的官兵。方樂江因防報復,所以機動人員特別多,而他知道顧端宇稔水戰,因此,稽河上的每座橋樑都有守衛,這倒是顧端宇所始料未及的。
逃亡並沒有想像中的簡單,不過,任務已達成,三人都還算鎮定。他們的船往河上輕捷地穿竄,痺篇所有聚著火光的處所。但要出城,橋是非過不可,顧端宇和潘天望哪著兩把劍,一前一後地擋著。
阿絢好希望此刻自己也能有武功,手中有幾件武器,可是,眾敵當前,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用嗓子示警。一開始,她告訴顧端宇哪兒有明槍、哪兒有暗劍,後來則改為向官兵大喊“忠王府三格格在船內,別輕舉妄動!”話一出口,有幾座橋上的守衛便停止了攻擊,讓船順利通過。當稽州郊野在望,阿絢以為可以口氣時,竟突然有一把長劍由顧端宇的背後飛來,她想叫,但嗓門已沙啞,只有以行動代替警告!她二話不說的撲向顧端宇,飛劍同時刺進她的左肩…
一股劇痛傳來,但她覺麻木的彷彿箭是刺在別人的身上,月一下在河裡,一下在天上,船過了最後一座橋,她聽到顧端宇叫道:“阿絢…”是顧端宇在喊她嗎?這是他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
覺他們又接近許多許多…
“三格格為你捱了那一刀。”迅速划著槳的潘天望說。
“我該死的知道!”顧端宇覺心像被人擰絞般,痛苦地說:“阿絢,你實在是太傻了,那一劍我捱得起呀!但…你那麼嬌弱,如何承受得了!你不該一再破壞規矩的…”他像在責罵她,但話中的痛直直地震到她的心底,如一種相通、一種
應,她低聲地說:“我不要你死…你不可以死,定遠侯不能死…”阿絢不斷地重複那句話,讓他的臉上出現比血更熱的東西…他發現那竟是淚!他顧端宇竟然哭了!
他一生只哭過幾次,為母、為父、為先帝,再來就是為義父。那些哭,是失怙失恃之悲,是孤臣孽子之痛,那麼,這為阿絢的淚,又是為了什麼緣故呢?
“不!你三格格更不應該死。”他用臉頰貼住她的頰,嘴中有她的血的味道,想停止她那剮絞著他心的話…
潘天望拼命的划槳,到了沼興,他們有人,就可以醫阿絢的傷了。
彼端宇緊擁著阿絢,就像那在海上風暴中想保護她一般,從來沒有人和他如此接近過,不是指身體,而是心靈。此刻,即使她已陷入昏
,他仍能聽到她內心最深處,正輕顫著“定遠侯不能死”的聲音。
誰說定遠侯不能死呢?自他走向反清復明的路,他身旁所有的人,包括至親、好友、紅粉知己,甚至是他自己,都認定殉國而死是他最終,且唯一的出路,有些人,尚且鼓勵他這樣做,以轟轟烈烈的犧牲,成為留名青史的英雄。
但阿絢卻不這樣看他,從燕子浦開始,他和她接觸的方式就極不尋常,她似乎不把他特定在漢人、亂黨、志士這幾個框框內,而是芮羽的哥哥,一名許久不見的親人。
他還記得,他要跳千仞崖時,看到她在巨石上哭喊的模樣!他那隨時可捐舍的命,為何她竟會如此看重,甚至三番兩次罔顧自己來拯救他?他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如此在乎“顧端宇”這個人呢?
天逐漸發白,阿絢身上的血凝結成一大片,傷口不再惡化,氣息也趨向平穩。顧端宇凝視著她姣美的五官,如天上輕靈的雪般飄飄渺渺的,卻有能力去遮覆巨大的山脈。
然而,山是險峻剛毅的,不能牽扯一絲溫柔、不能落入模糊不清,更不能破壞了所有的原則啊…山不願欠雲,他也不願欠阿絢,從此,他的死,再也不能與她有關,再也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