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團扇子一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小蠻看到他的容貌,有些發怔。
這人看上去很有點眼,倒像在哪裡見過一樣,他顯然也有同樣的
覺,看看小蠻,再看看連衣,怔忡之後隨即
出笑容:“唐突了,鄙人上李下連魚,小字十三。”居然有人叫鰱魚!居然有人的字叫十三!
古已經憋不住笑出了聲,連衣捂著嘴巴瞪圓了眼睛,小蠻倒是一本正經,起身一福:“見過李公子,我們過於喧譁,擾了您的雅興,萬分過意不去。”話未說完,耶律璟卻奇道:“這不是老闆嗎?你不在下面坐著,居然上來自己喝酒,倒是會享受。”眾人又是譁然,原來他就是傳說中的酒樓老闆,簡直年輕的不像話。李十三笑了笑,連衣早拖了一張椅子過來給他坐,他道了謝坐下,這才道:“慚愧,這個時辰客人較少,所以忙裡偷閒上來休息一下,不想遇到了諸位。方才我聽這位姑娘談論琵琶曲,才知是同好之人,故而匆忙上前問候,打擾了各位談話的雅興,過意不去的是我才對。”小蠻陰差陽錯之下出來跑江湖,遇到的男人不是天權那種冰塊臉就是澤秀那種慣於冷嘲熱諷的傢伙,要麼就是不歸山那幫視人命如螞蟻的狂人,再不就是耶律璟這種
鬼
氓,
古這般狂妄的小
孩,眼前這人氣質清華,談吐雅緻,斯文溫和,不由令人
中大暢…暢過之後就不知該說什麼了,基本上這種謙謙君子如玉的人物,只會讓人自慚形穢。
她只得乾笑兩聲“也…談不上什麼同好,我學過一些琵琶而已。倒是李公子年紀輕輕就將一個大酒樓經營的有聲有,佩服佩服。”難道他們就要這樣互相吹捧,直到天荒地老?
李十三笑道:“我自幼也學習了一些琵琶技巧,只是資質愚魯,未嘗領會妙之處。如今見姑娘有一雙慧耳,能從萬千音律中識別細微謬錯,不由十分仰慕。不知姑娘能否撥冗指點一番?”小蠻很
快地答應了:“好啊,沒問題。不過我也不是很懂,如果犯錯了,你不要笑話。”李十三急忙去裡面雅間取了一張琵琶,通體紫黑,雲紋遍佈,小蠻一眼就看出是紫檀做成的,不由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有錢人就是有錢人,琵琶也要用紫檀的。
他取了彈片,細細撥動幾下,這紫檀琵琶聲音極為濃烈,空空作響,竟有烈音在其中,與尋常琵琶不可同而語。緊跟著好似拋落珠玉一般,琤琤淙淙,卻是一首玉樓
。
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拍岸。
綠楊芳草幾時休,淚眼愁腸先已斷。
這是錢惟演的詞,向來婉轉悽,想不到他一上來就彈這種哀傷的曲子,眾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紫檀琵琶本來就有烈音,彈到下闕更是可裂金石,那聲音好似砸碎玉玲瓏,碾斷金如意,小蠻背上的寒
一
豎了起來,忍不住雙手
疊,只覺雞皮疙瘩無窮無盡地冒出來,心中突突亂跳。
李十三忽然朗聲唱道:“情懷漸覺成衰晚,鸞鏡朱顏驚暗換。昔多病厭芳尊,今
芳尊惟恐淺。”唱完他自己也
出戚容,良久才緩緩放下琵琶,苦笑道:“雅客在此,本不該作此哀曲,奈何昔
家母時常彈奏此曲,早已銘記心中。”小蠻低聲道:“這個琵琶音太烈,應當換一個。我娘說過,樂律這種東西最能潛移默化,將心中喜怒哀樂放大百倍。倘若心中難受,還時常彈這種烈音,只怕對…嗯,對身體不好。”李十三倒很是驚訝她能說出這番話,於是笑道:“姑娘說得是,常作哀曲,與
命有礙。所以家母早些年便過世了,我開了這家酒樓,所做的都是她平
常做的菜,無非
懷母恩罷了。”
“你娘是蘇州人?”李十三搖頭:“我母親是女真人。父親是契丹人。”耶律璟嘴道:“你不是宋人嗎?我上回聽人說你是宋人。”李十三笑道:“不,只因我姓李,又會做江南菜,所以大多數人便誤認我是宋人。”奇怪,既然他爹孃都不是江南人,怎麼專門做蘇州菜?小蠻沒敢問出口,耶律璟說他娘等一個人等了一輩子,說不定指的不是他爹,而是另一個男人,有可能他娘喜歡的那人是江南人,所以一天到晚做菜彈曲子懷念他。
哪曉得這個人自己全抖了出來:“家父年幼時喜歡雲遊四海,與我母婚成之後第二年便離家出走,在江南一代徘徊數年之久,戀上一個江南富家女子。我母知曉後便追隨而去,誰知那江南女子一忽然失蹤,遍尋不著,家父也因此倍受打擊,孑然而去,再也沒有回過家。家母回到家中,
研究江南風俗菜
,
盼著家父回來,然而這個願望終是成空了。我開這酒樓,也是有替她等待家父的意思,只盼家父哪天雲遊回來,進入酒樓吃到這菜,能想起些什麼,也算圓了母親一生的盼望。”連衣忍不住淚
滿面,哽咽道:“你母親好痴情…你父親怎麼能這樣。”李十三笑道:“世間事不遂人心的太多,看不開的人更多,歸
到底,只是無緣罷了。”耶律璟一拍桌子:“本…我最見不得這等事!老闆,你把你父親的名諱告訴我,我幫你找!就不信找不到他!拋
棄子這種行為,也虧他做得出來!”李十三道:“家父也是為情所困,何況我母早已過世,我如今也衣食不愁,陳年舊事也沒有計較的必要。不過還是要
謝耶律公子一番好意,看各位的裝扮想必是行走江湖之人,還煩請留意一下,家父名諱上李下文覺,因為時常行走宋地,所以將本姓耶律二字改為李字,本名是耶律文覺。”連衣手腕突然一顫,手裡的酒杯咣噹一聲砸在地上,嚇了眾人一跳。
古低聲道:“姐姐,你喝多了嗎?”說著握住她的手,只覺她手掌冰冷,掌心滿是冷汗,不由也是一呆。
她勉強一笑,低聲道:“對…對不起,我沒抓穩。”她神態驚惶,像一隻小兔子,突然又問道:“李…李公子,你今年多大了?”李十三雖覺她問得奇怪,卻還是含笑答道:“虛歲二十三,痴長數歲,卻一事無成,慚愧。”連衣木木地點了點頭“哦”了一聲,跟著就不說話了。
耶律璟看看她,再看看李十三,突然咦了一下,道:“你們看,他倆的鼻子是不是長得很像?”他不說還好,說了之後還真的越看越象,不光鼻子,連眼睛都像的很,只是連衣輪廓柔和細膩,李十三則深邃獷一些。小蠻奇道:“哇,真的好像!你們兩不會是失落的什麼兄妹之類的吧?對了,你叫鰱魚,她叫連衣,連名字都很像呢!連衣,你一直說自己是孤兒,說不定這下能找到父母的線索呢!”難怪她之前覺得李十三像一個人,眼
的很,原來是像連衣。
李十三也頗為吃驚,急忙起身道:“敢問連衣姑娘,尊父母現在何處?”連衣臉蒼白,急急搖頭:“我、我不知道!我生下來就被拋棄了,是個孤兒…”話未說完,卻聽耶律璟又叫道:“小蠻,你和這老闆也像啊!你們的嘴巴長得一模一樣!”這回輪到小蠻嚇了一跳,和李十三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兩人的嘴還真的生得十分像,上
微微上翹,帶著一點俏皮的味道,下
豐潤嫣紅,
形十分漂亮。
她急忙擺手:“怎麼可能!我可是有爹有孃的人!再說了,世上人長得相似的多著呢,你也太牽強附會,個個都有關聯不成?”李十三嘆道:“小蠻姑娘說得也對,世上千萬人,總有相貌相似者,是我想太多了。也罷,不說這些陳年傷心事,天不早,諸位請在這裡用晚飯,我下廚去做幾道菜,算作我的一點心意,還請不要推辭。”說罷他果然下樓,過了不多時,便送上數道
美菜
,鱔糊櫻桃汁
之類,他又上樓來極力勸飲,絕口不提先前的事情,只談一些各地風土人情。諸人都喝得大醉,連衣也恢復了正常,多喝了幾杯,面上嫣紅粉
,像三月桃花一樣。
及至打烊時分,李十三才依依不捨地將眾人送下樓,看看連衣,再看看小蠻,柔聲道:“我自覺與兩位姑娘十分投緣,於是有個不情之請,不知二位是否會怪我唐突。”小蠻看他的神情就隱約猜到他要做什麼,這個人又有錢,脾氣又好,長得還好看,做菜也是一,身世嘛…是有點古怪,說不定還真和她跟連衣有點什麼聯繫,他也是因為想到這個,才會有這個要求吧?
她笑道:“我也有個請求,我一見到鰱魚大哥就覺得親切,不如我們三人結為兄妹如何?”李十三又驚又喜“我正有此意!”連衣喝多了,也沒什麼反對意見,她一向只聽小蠻的話。於是三人排了年歲,李十三年紀最長,連衣其次,小蠻最小,當即撮土為香,跪下拜了黃天厚土,義結金蘭。
結拜之後,李十三的態度更加親密,拍了拍小蠻的肩膀,柔聲道:“大哥有家業所累,不能隨二妹三妹行走江湖,甚為遺憾。所喜三妹年紀小小,卻聰伶俐,應當不至於吃苦。大哥只在這裡掃榻以候,兩位妹妹若是閒時,不要忘了來看看大哥。”小蠻見他如此親厚溫柔,當真像是自己有了一個大哥似的,心中也有些
動,不由拉著他走到僻靜處,低聲道:“大哥,實不相瞞,我行走江湖也是迫不得已,一直來也在找一個妥善的安身之處,只是苦於身無分文,無法置資購買房屋…”話未說完,李十三便道:“三妹何須苦惱,愚兄雖不敢稱家財萬貫,但置辦田地的錢財還是有的。”小蠻搖頭道:“我不是和大哥要錢,何況就算有錢買了房產,總不能坐吃山空。我有個打算,只怕大哥不願,所以不敢講出來…”李十三笑道:“三妹太生分客氣,既然已經是兄妹,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呢?你說就是了,我能做到,一定盡力而為。”小蠻也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我看大哥在這裡辦個酒樓,生意真是不錯,很想投資與你一起做生意,只是手頭緊張,一時沒有閒錢。大哥能否先算我一份,他
我手頭不緊張,必然盡數補上。”李十三很是驚喜:“這有什麼,大哥求之不得!你有興趣一起來做酒樓生意,那再好不過。”小蠻道:“那好,我現在沒錢給你,所以也不用字據什麼的。大哥先算我出資一千兩,以後我若是能活著回來,必然將這一千兩補給大哥。若是不幸沒能留命回來,大哥也沒有什麼損失。”李十三蹙眉嘆道:“不知三妹究竟所遇何事,小小年紀,怎能說這等不祥之語。”小蠻只是一笑,低聲道:“大哥的恩情,他
我必然重重相報。天
已晚,不再叨擾,改
有機會再來看大哥,告辭了。”她笑
地和連衣一直走到路口,回頭見他還站在門口依依不捨地看著他們,心中也有些
慨,輕道:“我如果真有一個大哥,能有他一半好,也不會讓我落到…”話說到這裡就打住,不再往下說。
連衣心事重重,直到回到客棧都再也沒說一個字,梳洗一下,就上
睡著了。小蠻過去替她蓋好被子,見她臉上紅紅的,渾身酒氣,知道是喝多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連衣“嗯”了一聲,像小狗一樣抱住她的胳膊,蹭啊蹭。
小蠻忍不住就要惡作劇,伸手去捏她的鼻子,剛捏下去,忽聽窗戶吱呀一聲被風吹開了,涼風灌進來,因為喝酒泛熱的身子立即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急忙轉身去關窗,誰知窗臺上坐了一人,一身白衣,烏髮如絲,耳上耳釘閃閃發亮,雙眸深邃,靜靜看著自己。她這一驚非同小可,險些尖叫出聲,那一瞬間從驚嚇到驚駭再到驚惶,最後居然憋出一個笑來,低聲道:“你、是你。你們已經找來了這裡。”那人正是有些子沒見的天權,如今再見,倒把她先前的那些新仇舊恨都勾了出來,本來和連衣他們談談笑笑耍耍鬧鬧,都快忘記這些事了。她幾乎是本能地武裝起自己來,渾身僵硬,定定地盯著他。
天權低聲道:“跟著澤秀也好,至少他必然能護得你妥當。”小蠻沒說話。
天權溫言道:“前幾趕路匆忙,你手腕上的傷未來得及替你看,如今癒合的如何了?讓我看看。”小蠻急急後退了一步,把手死命背在後面,臉
蒼白,整張臉上似乎只剩下一雙漆黑的眼睛,像驚惶的小獸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