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仕女拈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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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很不客氣,連團扇子也微微一驚。

耶律文覺淡淡一揖,道:“我並不認識閣下。”耶律璟快步走過來,道:“你不用認識我,你認識李十三就行了。”小蠻腦中猶如電光火石一般,猛然想了起來。對對!李十三!他是李十三的爹!那個拋棄子戀上某個江南富家小姐的男人!

她也猛然跳起,指著他的臉,啊了一聲:“對!是你!原來你在這裡!”這下團扇子更是莫名其妙,耶律文覺也有些茫然,輕道:“我先前認識兩位嗎?李十三,是說連魚?他確是我兒子…”耶律璟道:“你當年為了追隨一個江南女子,拋棄子,心裡愧也不愧?如今你兒子都長那麼大了,花容月貌,冰雪似的人物,獨立開著一家酒樓,每天都做江南菜,和他娘一樣盼著你回去。你在外面這樣遊蕩,怎麼就不說回去看看?”他質問得倒是義正言辭,可是聽著為什麼那麼詭異?花容月貌,冰雪似的人物?這是什麼形容?可以放在男人身上嗎?

耶律文覺沉良久,抬眼看了看他,再看看小蠻,突然笑道:“我知道你們是誰了。這位姑娘原來是蒼崖城小主,先前失禮之處,小主莫怪。”他拱手,朝小蠻微微彎。她奇道:“你、你怎麼會知道…”耶律文覺笑嘆:“不瞞各位,前我已經回到淥州,見到了連魚。他向我提起此事,原來諸位在團扇子老兄處,今在此相見,當真是緣分匪淺,謝諸位對犬子的照顧,鄙人十分慚愧。”耶律璟道:“這樣才好,你既然已經有了家業,就應當做個男人,有這麼個美貌兒子,想必他娘也是個美人,你怎麼能繼續拈花惹草…”天權怕他再說出什麼莫名其妙的話來,當下起身打斷道:“原來是耶律先生,久仰。在下不歸山天權。”耶律文覺一見他眉便是一挑,見到坐在旁邊面無表情看著自己的澤秀,面上便出了笑容:“原來是天權公子和澤秀世侄,諸位都是來護送小主的嗎?”說著便和團扇子走了過去。

小蠻這時想起天權說過,耶律文覺是天剎十方的人,天剎十方是什麼?就是滅了蒼崖城的人呀!汗,居然在這種地方詭異地和“仇人”狹路相逢,她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躲起來避避風頭?

她正有些慌,忽然見到天權回頭朝自己看,用眼神示意她趕緊進去,不要留在外面。

此舉正中小蠻下懷,把東西一包,轉身就飛快進了地下莊園。

奇怪奇怪,這個天剎十方的人看上去好像也不會很壞啊,不像上次在白楊莊遇到的那個紅衣女鬼,嚇得她半死。而且看上去他對天權很客氣,天權也彬彬有禮的,這是不是就是俗稱的面子功夫?

團扇子好像和天剎十方關係也蠻好的,還管人家借扇子,借了一年不還。可是他對天權也十分客氣,真是怎麼想怎麼奇怪,江湖上這些東西亂七八糟的,面子上大家都好,背地裡卻你戳我一刀我砍你一劍,恨不得把對方置於死地。

小蠻一直跑回客房,就見連衣臉蒼白地站在門口,古在旁邊不知問著什麼,她一個字也不說,只是發呆。

“你怎麼了?”小蠻走過去。

連衣吃了一驚,急忙搖頭:“沒…最近團扇子先生總給我扎針,扎的我半個腦袋都開始疼,想睡一會。”

“那進來睡一會吧。”小蠻推開門,見古依依不捨地要進來,便當門一攔:“小鬼出去,這裡不歡男人。”古恨道:“早知道就不求老頭子救你,還是那麼可惡!”小蠻笑嘻嘻地摸了摸他的腦袋,丟給他幾個珠線穿成的新墜子:“小鬼就是心眼小,女孩子的閨房,男人可別隨便進,這是規矩,學著點。這些拿去玩,其實你人也不壞麼。”古白了她一眼,甩著墜子走人了。

小蠻關上門,回頭一看,連衣已經躺在了上,眼睛卻瞪得老大,一付心神不寧的樣子。

她過去坐在邊,摸了摸她的腦袋,輕道:“還疼嗎?”連衣怔怔看著她,眼圈突然就紅了,緊緊抓住她的手,低聲道:“主子,你對我真好。”小蠻笑道:“省省吧,這話你每天都要說十遍,我耳朵都出老繭了。既然不舒服就好好睡覺,我把剩下的東西繡完。”連衣不再說話,閉上眼背過身去睡覺。

小蠻在桌上點了兩隻大蜡燭,將東西鋪開,細細打量扇上的仕女。

想起李連魚的話,他父親為了一個江南富家女子拋棄子,戀不已。雖然天權說李連魚的話不能全信,但今天看到這把扇子,她還是覺得李連魚的話至少這部分是真實的。

扇子是她外祖送給耶律文覺的,他既然能將內室的容貌畫在扇子上,那麼濃厚的情意,可見外祖對畫上的女子委實有情。小蠻猜測,後來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外祖拋棄了那個女子,連畫了她容貌的扇子都要拿出去賣,這不是為了賺錢,純粹是出氣報復了。

那麼,會不會因為她外婆惹怒了外祖,所以連帶著她娘也倒黴,被盜賊擄走索要一萬金,她外祖置之不理,任由她零落到邊陲之地,最後含恨而死。

這樣一想,似乎就通順多了。

記得以前她娘提過一次,庶出的孩子生下來就是低人一等,還不如不生出來的好。那麼她外婆當年肯定不是外祖的正室,說不定是側室甚至侍妾什麼的。庶出的孩子,母親又得罪了父親,被拋棄好像也說得過去。

耶律文覺得到了這把扇子,可能就對畫中女子產生了興趣,陰差陽錯之下,他見到了畫中女子的真人,可能就狂熱地戀上,後來她又失蹤了…

小蠻心中不由打個冷戰,這說的,不會是她娘吧?她娘好像從來也沒提過一個狂熱戀自己的契丹人,如果不是她娘,那…就是她外婆?

李連魚二十三歲,二十三年前耶律文覺來到江南,那時候她娘好像才十四五歲,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以此類推,她外婆那時候應當三十歲左右,也正是風韻猶存的年紀。

看這個耶律文覺大概有四十多歲,二十三年他也是二十歲上下。這種年紀的男子,喜歡十四五歲或者三十上下的女子都是有可能的。

汗,真是一團亂,現在的疑惑就是:他狂熱戀上的女子究竟是她娘還是她外婆?

小蠻知道這是一種瘋狂的想法,無論他戀的是誰,他最後都沒得到,所以他當年喜歡誰都是沒有意義的。他看到自己的容貌驚嚇那麼大,一定是因為她長得像她娘和外婆。

她甚至想到,會不會因為自己長得像,所以他能手下留情,不要因為自己是小主就來趕盡殺絕。

好吧,如果他真要來殺,危急時刻,她才顧不得什麼,只好把實情都吐出來了。他可能會念著往之“情”饒了她,說不定還會給她一筆銀子送她回家…

小蠻陷入胡思亂想中無法自拔,手下卻動的飛快,扇上的仕女漸漸現出嬌妍的輪廓來,眸光轉,似在對自己微笑一般。

最後,終於完工了,小蠻絞斷最後一個線頭,將扇子輕輕舉起,對著亮光細細查看。她娘彷彿活在了扇子上,以她從未見過的姿態,從未見過的神情,對她溫柔而笑。

她以前也沒能繡過這麼緻的繡品,這次卻繡的這樣好,連自己都看呆了。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緊跟著門被人一把推開,閃進兩個小孩兒,卻是小糰子和小扇子。

小蠻急忙把扇子舉到他們面前,笑道:“繡完啦,都來看看,好看嗎?”小扇子比較乖,點頭道:“好看。”小糰子氣吁吁地跑過來,把一個布包朝她懷裡一丟,急道:“別說扇子啦,都什麼時候了!是老爺子讓咱們趕緊過來的,他說你是什麼小主,和天剎十方有深仇大恨,那人只怕會找你麻煩,這些錢是老爺子給你的繡扇子報酬,他說現在人被他們暫時拖著,小主趕緊帶人從後門走,別讓他發現了。”小蠻倒是吃了一驚,沒想到團扇子人好。顛顛那布包,沉甸甸的,裡面只怕得有百兩的銀子。高人就是高人,出手都這麼大方。

小糰子見她坐在那裡不動,面上還出詭異的笑容,急道:“你還笑什麼!快點啊,我們給你帶路,從後門走吧!走遲了,你會沒命的!”小蠻這才匆匆收拾了包袱,叫醒連衣,兩人跟著他們從後門走了出去。

後門那裡是一片荒涼的樹林,古早已提著大刀等在那裡,耶律璟也站在那裡,見她倆出來了,古便道:“好慢,老爺子都和我說了。咱們往太白山走,那個人好像是衝著什麼角來的,反正不能讓他們先找到。我護著你們先行,澤秀和天權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的,不用擔心。”連衣將小蠻背在背上,跑了兩步,小蠻回頭見那兩個小孩還站在門口擔心地看著自己,心中不由一暖,對他們揮了揮手:“替我謝謝你們老爺,另外,也謝謝你們,下次我繡個更好的給你們玩。”話音一落,人已經在百步之外,連衣揹著她跑得飛快,她的眼睛被團扇子治好了,不用再像從前一邊跑一邊費力看,周圍的景如梭穿過,她比燕子還要輕盈。

足跑了一夜,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的顏,小蠻在連衣背上顛得都快睡著了,耶律璟也早已睡死在古背上,連衣才道:“這附近沒人,咱們歇一會,等天權公子他們找過來。”古把耶律璟使勁朝地上一丟,他哎呀一聲,居然沒醒,翻個身繼續睡死,古罵了一句:“沒用的豬!”連衣將帶出來的大氅鋪在地上,扶小蠻坐在上面,取了水和乾糧遞給她,小蠻哪裡有心思吃東西,先把布包小心打開看有多少錢是正經。

她以為大約是百兩銀子,就很夠意思了,誰知布包打開之後裡面金燦燦的,居然是百兩黃金!小蠻喜從天降,嘴巴都合不攏。

天啊!繡一把扇子就換來百兩黃金!太划算了!

她抱住金子就捨不得撒手,連衣喂她喝了一點水,吃了半塊幹餅,還沒嚼爛,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正做著美好的發財夢,忽聽古叫道:“誰在哪裡?!”小蠻一下子驚醒,瞪圓了眼睛,只見白楊林裡緩緩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背手而笑,不是耶律文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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