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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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要活下去——評安房直子與吉本·芭娜娜一、櫻花之美安房直子與吉本·芭娜娜這兩位本女作家,似乎應該是兩種風格的存在:一是古典的一是現代的,一是純淨唯美、在狐狸狗熊的童話世界裡
連忘返的,一是複雜
烈、在現代都市慾海沉浮中把持不定的。
兩人的生活方式也迥異,安房直子一直深居簡出,在郊區過著一種隱居般的生活,本有評論家稱她的作品是“院子一隅默默開放的花朵”她安靜沉默地開放,獨在幽冥之處,吐
奇異的芬芳。1993年,年剛49歲便因病去世。
吉本芭娜娜則要絢麗奪目得多,她於1964年出生,東京人,在本大學藝術系文藝科畢業,二十三歲時以《廚房》一文獲
本“海燕”新人文學獎,後來又陸續獲“泉鏡花”、“山本週五郎”等文學大獎。到1989年後更是迅速崛起,書出來一本轟動一本,是當下
本最著名的暢銷女作家。
一個寫童話,一個寫暢銷小說,把這樣兩位作家放在一起來談論也許多少有點匪夷所思,至少不合常規。但她們的作品中確實有一種共同的情愫,一種一脈相承的東西,溫柔而持續地叩動我的內心。那是什麼呢?
那首先是對死亡的興趣。
本這個民族,對於死亡有自己一種獨到的理解。在他們的文化中,死是永恆的一種方式,帶有一種悽美的詩意。所以,對於死亡,他們似乎少了一點懼怕;思考死亡,以及,死,對於活著的意義,一直是他們樂於去幹的一件事情。
最開始接觸到安房直子的童話《白鸚鵡的森林》和《狐狸的窗戶》,心神大大地一震:清朗美麗的童話世界,居然也可以散發出那麼傷
悽美的氣息!兩篇童話都是寫活著的人對死去的親人的懷念,寫得非常憂傷,但又不知從何處瀰漫出暖意。
她是在尋找一條通道:當陰陽永隔,是否再沒有道路可以抵達彼此,可以藉我們的心靈?我們彷佛看到安房直子憂傷而美麗地微笑著,說:不,不是這樣。死並不能帶走什麼,尤其不能帶走懷念。只要有懷念,生者和死者就從來沒有真正分開過。
吉本芭娜娜的《廚房》、《滿月》、《月影》,三篇小說,一條線索:當死亡來臨,奪去了生活中至親至愛的人,活著的人,怎麼樣才能在這廣大而寂寥的世界上繼續活下去呢?
當死亡已經成為無法迴避的存在,她的主人公,希望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和支柱。
兩位作家,都不約而同地對生死界限上的事起了興趣。在生死之間,存在一條邊界,站在這條界線上的思考,使我們既可以眺望亡靈,又可以保持自己的生活。
其次,令我戀戀的是,這種思考是以一種女的優雅柔美的方式呈現的,它最終也歸結到的一種女
化的世界觀:不管怎麼哀傷,卻永遠不會絕望——就像吉本芭娜娜在廚房中尋找到真實的人生,安房直子則只需桔梗花染藍的手指再加上一點幻想。
不管怎麼孤獨惘,卻總有一種意外的安祥堅定,那是一種特別博大的母
的姿態。
這兩個人的作品,溫情,傷,初看柔若無骨,細細觸摸之下,會發現那個溫暖堅定、柔韌
極好的內核。
關於活著的愴痛與希望,死亡的永恆與詩意,這兩者之間夾纏不清的一切,就是這兩位女作家想要表現的吧。
是了,就像櫻花,纖薄,幽微,幻,嫵媚。開放的時候,像雲霞一樣嬌豔爛漫,凋謝的時候,又有一種毫不拖泥帶水的決絕姿態。
二、沒有絕望的幸福是不存在的手頭的《廚房》,是臺灣時報出版公司出版的。
“廚房”兩字寫在封面上方的一抹橙黃之上,那是一種一看就會勾起人食慾的顏;更奇妙的是,一邊翻動書頁,一邊不停地嗅到芒果的香味,——那是我最喜愛的一種水果,曾有一次一邊吃著香甜多汁的芒果一邊由衷地說:就為了有芒果可吃,也不枉來這世上一遭了!——我站起來,在屋裡四下走動,想尋找香味的來源。遍尋一圈之後,我試探著聞了聞手邊的書,天哪,多麼不可思議,是這書在散發著芒果的味道!
就是這樣,這本書,一邊談論著死亡,一邊散發出芒果的香味。這樣的姿態,正好是吉本·芭娜娜在小說中的姿態。
永遠是,最重要的親人被死亡奪走,御影也好,田邊也好,被拋在這個廣大而寂寥的世界上,墮入一種徹底孤獨的境地。死亡散發出砭人肌骨的寒意,彷佛隱隱有一種召喚,從那幽冥之地,虛無的深處發出。人必須尋找到一種力量,來抵禦這種召喚,必須尋找到一種足以溫暖自己的東西,來與死亡抗拒。這種溫暖,這種力量,可能從廚房或者是從一客炸豬排蛋飯中體現出來…
“當悲傷達到飽和,連淚水都乾枯的時刻,輕微的睡意浸透全身,我在兀自發亮的廚房裡鋪上墊被,然後像萊納斯一樣緊緊裹著毯睡去。冰箱馬達聲讓我不會
到全然的孤單。我知道我可以在那裡安度長夜,
接黎明。
只想在星空下入睡。
在曙中醒來。
此外一切都無所謂。”
“在這世界上,我最喜歡的地方,是廚房。
不管它在哪裡、長得什麼樣子,只要是廚房,是製作食物的地方,我就會覺得很舒服。它最好是機能齊全,而且被使用得很徹底。那裡有好多潔淨的抹布,白瓷磚閃閃發亮。
即使是髒兮兮的廚房,我照樣喜歡得要命。
地板上到處散落著果皮菜渣,拖鞋底烏漆麻黑,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它夠寬敞就好。我愛靠在巨大高聳的冰箱銀箱門上,冰箱裡面
滿了似乎可以輕易度過一整個冬天的各
食品。常常我從沾了一層油漬的瓦斯爐或生鏽的菜刀上突然抬起頭來,窗外星光寂然。
這個家如今只剩下我,以及廚房;想想總比只有我自己一個來得好些。
每當我累得說不出話來的時候,我常會出神地想到:如果死期來臨,我希望在廚房呼出最後一口氣。不管那裡是一片孤寂寒冷,或是有人陪伴而且溫暖,我都將無懼地凝視死亡;只要是在廚房就好。”《廚房》的開頭,是祖母去世,御影成了孤兒。她到自己的處境像科幻小說一樣:墮入幽暗的宇宙深淵。她孑然一身,在這個世界上恍如飄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