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形與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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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宗堯和紹泉同房，準備就寢的時候，宗堯問:“你看我這位表妹比傅小棠如何？”

“完全不同的典型，無法對比。”紹泉說。

“她還會彈一手好古箏，過兩天可以讓她彈給你聽。”宗堯說，先躺到上，用手枕著頭。

“宗堯，你是個幸運兒。”紹泉一面換睡衣，一面說。

“怎麼，”宗堯說:“我對她還一點都摸不清呢！”

“你是個糊塗蟲！”紹泉走到桌邊，拿了一張紙，寫了幾個字，遞給宗堯說:“你別‘當局者’了！”宗堯拿起那張紙，看上面寫著兩行字:“願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是前生註定事莫錯姻緣！”宗堯望著帳頂，深深的沉思起來。

一排劉海覆著額頭，髮辮在前低垂，俯著的頭出頭髮中分的那條白線，微微帶點誘惑的味道，兩排睫下顯出弧形的陰影，再下面只能看到微翹的鼻尖。那個古箏橫放在她前面的小案上，她那纖長而白皙的手指正生動的在上面跳動，一串動人的音符傳了出來，聲音顫悠悠的，一直顫進人的心靈深處。猛然間，那張臉抬了起來，一對澄明的大眼睛對他直了過來，他吃了一驚，有點張皇失措了。聽到坐在一邊的紹泉在說:“哦，美極了！”他醒了過來，看到潔漪正凝視著他，微微抬起眼睛，嘴邊帶著個嘲謔的微笑說:“宗堯，你大概聽得不耐煩，我看你都快睡著了！”

“胡說，我是被你的音樂住了。”

“我剛才彈的是什麼調子？”潔漪故意的問。

“這個…”宗堯皺著眉說:“我對樂曲不太悉。”

“就是你聽了一百次的清平調。”潔漪鼓著嘴說。

“我就看出你本沒聽！”

“你不能怪我，”宗堯咧著嘴說:“我有個專一的病，眼睛看著美，耳朵就無法聽音樂了。”

“堯哥，”潔漪瞪了他一眼:“你只會貧嘴，別無所長。”

“他還有一長。”紹泉笑著說。

“你這位表哥還是個獵豔能手，許多女同學寫情書給他，據說，女同學們給了他一個外號…”

“紹泉！”宗堯情急的叫:“你敢再說！”

“你說，是什麼？”潔漪頗興趣的問。

“她們叫他…”

“紹泉！”宗堯叫。

“別理他，你說嘛！”潔漪催促著。

紹泉對宗堯拋去頗有含意的一瞥，暗中擠了一下眼睛，就嚷聲說:“她們叫他風種子。”

“紹泉，”宗堯皺緊眉頭說:“簡直是鬼打架，你胡謅些什麼？大概你想傅小棠想瘋了…”紹泉站起身來，向門口就走，宗堯追過去，急急的拉住紹泉說:“我開玩笑，你別生氣！”紹泉把宗堯向房裡推，說:“我沒生氣，有點頭昏，想到田埂上散散步。”說著，他悄悄在宗堯耳邊說:“別辜負你的外號！”說完，他把宗堯推進去，返身迤迤然而去。宗堯回到房裡來，對潔漪攤了攤手說:“沒辦法，他一聽我提傅小棠就生氣。”

“傅小棠到底是誰？”

“一個話劇演員。重慶她的人才多呢，紹泉就猛追了她半年。”

“你呢？”潔漪斜睨著他問。

“我？只看過她的話劇。”

“大概也是追求者之一吧，要不然怎麼能叫做風種子呢！”

“你別聽紹泉胡說八道！”

“胡說嗎？不見得吧！”潔漪咬著下嘴，挑著眉梢，帶笑的說。宗堯望著她，心中不怦怦然。他靠近她一兩步，一時竟無法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