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好久沒聽許茹芸的歌，“芸式”唱腔一度讓我痴狂。前幾天看吉林衛視《明星麻辣燙》，主持人提到許茹芸，再一次叩開我記憶的窗戶，如午後的清風，從波光粼粼的湖面徐徐吹來，窗外綠柳依依。

第一次聽許茹芸，在1996年夏天。鄰家哥哥來串門，手裡拿盤新磁帶，從此許茹芸的歌聲走進了我的世界。

聽到她的第一首歌《光機場》，歌詞大概跟失戀有關，帶著或濃或淡的傷。我喜歡鋼琴伴奏的悠揚，如同初夏的晚風拂過臉龐，心情隨沙啞中略帶哀怨的嗓音忽高忽低，我獨自站在荷塘邊凝視夜空，月光如水，歌聲就像一張無形的網，撒向遙遠的曠野，把回憶一網打盡。不知不覺，我輕輕唱了起來:“從雲端到路上，從糾纏到離散，有緣太短暫比無緣還慘；從昨天到今天，從今天到明天，時間原來是欺騙——”十四、五歲的年紀，我們都不懂愛情，男女生之間行同陌路，又暗香浮動。

上初中起，媽媽就剝奪了我看電視的權利。哪怕放學回家看一小會兒《包青天》，媽媽也不答應:“安安，寫功課去，都上初中，該自覺了！”我怏怏的回到房間，“嗵”的一聲狠狠關上門。書桌上，“深”錄音機陪伴著我。我把零花錢多半都買了磁帶，一盤，兩盤，三盤。沒多久，屜裡已經滿滿的。免費歌曲大張旗鼓，英語磁帶卻很少問津。

十四歲有點不對勁。我和班上一個女孩子打得火熱。不久，早戀被傳得沸沸揚揚。那位鬍子叉叉傲慢得像公雞的數學老師天生一副欠扁的模樣，讓我上數學就想瞌睡。我的語文是全年級第三，英語幾乎滿分，數學卻只有57分（滿分100分）。頭一次品嚐到與“三好學生”、“優秀學習標兵”擦肩而過的苦澀。連遠在武漢的爸爸都寫信給老師勸導我悔過自新。

一夜之間，我從天堂跌到地獄，只覺得天是灰的。異樣的目光，嘲諷的語氣，簡直叫我抓狂，在他們眼中，早戀不是好學生。

我的朋友越來越少，老師在課堂也很少點我回答問題。

“早戀”像一個緊箍咒，憋得我快要窒息。我傳紙條給初戀女孩，提出分手，她在物理晚自習上失聲痛哭，碎紙丟了一地。那一晚，我逃課了。

打那之後，我經常逃課，上課無打采。筆記、作業要麼請人代勞，要麼乾脆就不，哪怕任課老師找我談幾次話也惘然。就這樣，過著行屍走般的生活。我捫心:難道真心的愛一個人有錯嗎？

這樣一直延續到初三。爸媽一再在電話中催促我好好學習。

在無數孤獨苦悶的子，書本和音樂是我最忠實的朋友.我喜歡傷中頗有幾份做作的芸式唱腔，喜歡她的歌裡出的淡淡的憂傷以及對未來的茫或憧憬，一如我失去重心，失了方向.一如那首經典的《獨角戲》:沒有星星的夜裡我用淚光引你既然愛你不能言語只能微笑哭泣讓我從此忘了你沒有星星的夜裡我把往事留給你如果一切只是演戲要你好好看戲心碎只是我自己。

每聽一次都是動！

我不得不承認，我喜歡那個女孩。甚至當她哭著求我重新開始時，我心軟過，差一點就把她抱入懷中。我甚至想拉著她遠走高飛，告別市井的喧囂，告別學業的累贅，去尋找我們自己的幸福。可是眼下，除了分手我別無選擇。也許愛的太早不是一件好事。

我曾連續兩個月吃鹹菜蘿蔔，節省下來買了部隨身聽。下了晚自習，我撐著手電筒蒙在被窩裡一邊聽她的《寂寞海岸》，一邊傷心抹淚的看瓊瑤的《六個夢》，彷彿從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磁帶在那臺紅黑塑料的隨身聽裡一遍又一遍的轉動著:《我怕我的心變老》、《愛在黑夜》、《明天的回憶》——我的成績呈等差般的下降，終於引起老師和家長的極度震驚。

爸爸媽媽似乎明白了什麼，多次給我語重心長的講述前輩人的苦難歷程，鼓勵我從困難中爬起來，我心裡有說不出的愧疚；他們又風塵僕僕的來學校請老師吃飯，拉下臉把好話說了一籮筐。不久，老師重新對我關照起來，我暗暗的告誡自己:再不好好學習真是愧對他們。此時，離中考已經很近了。在接下來的幾次摸底‮試考‬中，我的成績有了很大起。

6月的中考如期而至，那天是媽媽回來送我上車的，下著浠浠瀝瀝的小雨！臨走前遞給我一把嶄新的雨傘，小心的叮囑:“好好考啊！”眼神裡透出期望。

那一刻，我好想哭，我後悔當初的放縱！

中考發揮得不算太壞，回到家，媽媽關切的看了看我:“考的還好吧？”遞給我遙控器:“先看會電視，排骨湯熱一下馬上就好！”等待成績的子像黑夜一樣難熬！那些子，媽媽每天都做不同的好吃勞我，越是這樣，我心裡越是不安。我擔心我考的太差會讓她失望，我更為曾經的虛度而羞愧不已。

結果似乎比想象中稍好點，我考了555分（640滿分），但離市重點高中錄取線差了9分。我沒敢回家，直接去了舅舅那兒。舅舅舅媽知道我的情況後，沒有埋怨我，做了許多平時我愛吃的菜。我嚼著舅媽做的糖醋排骨，心裡一陣溫暖，也許我一直就浸泡在幸福裡，只是以前沒有發覺罷了。

當天晚上，舅舅給爸爸打了個電話，告訴我在他這裡，背地裡又叮囑一句:“莫責怪伢，他已經盡力就行了”當我膽戰心驚的乘523路公車回家時，剛到樓下就撞上了爸爸，看他憔悴的樣子似乎一夜沒有閤眼。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哪怕捱打也絕不吭聲。爸爸親切地喊著我的名，眼中閃爍著喜悅，嘴角里出慈祥的微笑。我忽然發覺，不惑之年的爸爸開始有白頭髮了。

爸爸沒有罵我，也沒動手打我，甚至比往常還要好，我心裡像翻倒了五味瓶。

“再窮也不能窮教育，再苦也不能苦孩子！”為了湊齊5500元的擇校費，父親把準備蓋房子的定期存摺也打開了，辦完後又匆匆趕回武漢，加班加點的給人家裝修房子。

報名的第一天，爸媽沒有來，為了趕批活，多賺點錢。拄著柺杖跟我一起來的學校，氣吁吁的拎著我的紅木箱蹣跚的上五樓，我大包小包的跟在後面。我的“許茹芸”連同隨身聽一齊裝進我的灰書包，裝進夢想的口袋。

我如願進入了心儀已久的學校——那所遠近聞名的花園式高中。就像那首《美夢成真》一樣，我如願開始了人生新一輪的跋涉。

“只要明天還在我就不會悲哀冬雪終會悄悄融化雷定將滾滾而來”我加倍的努力換來了收穫，我的成績從第54飛昇到27名，班主任點名表揚我的進步。

語文一直是我的驕傲，我的作文也常常被當作範文在課堂上宣讀或貼在牆上。

當我寫信把這一切告訴我鄉下讀書的同學時，她欣喜的回覆我說:“是金子到哪裡都能發光，你在一中受到老師重視，這一點也不奇怪！”終於，我告別了昨天，告別了憂傷！重新振作起來！學校圍牆外有一條鐵路，每隔半小時就有一趟火車呼嘯著飛馳而過。我喜歡夜深人靜聽遠處鐵軌摩擦發出的聲響，一節節車廂窗口吐出的光亮連成片，宛如一條黃的巨龍，帶上親人的囑託，帶上我的夢想，心也不知不覺跟著飛向遠方。

再後來，我考上了大學，計劃著自己的將來。

時光飛逝，十年過去了，如今的我已經長大成人，為著工作和生活忙碌。

再回首，背影已遠走；再回首，淚眼朦朧！

我憎恨的跛子門衛已昇天國，在一次洗澡時煤氣中毒，那個數次阻止我翻院牆逃課的矮小身影在我腦海迴盪；一度厭惡的高個子數學老師也不知去向，現在早已不惑了吧，會不會還是十多年前的模樣？

再回首，恍然如夢；再回首，我心依舊！

謝許茹芸，謝爸爸媽媽，謝所有給過我關心的和幫助的人，不論你們是否記得我，是否認現在的我，我都要真心的說一聲:謝謝你！

mp3裡放著最後一首《淚海》，許茹芸的歌聲還是十年前的模樣，像一股暖在我心裡緩緩淌。我從回憶中甦醒，想起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憂鬱，不要憤慨；不順心時暫且忍耐相信吧，快樂的子將會到來。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會過去而那逝去了的，將重新變為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