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間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用間覺能有些拘謹地盤膝而坐,像入定的老僧一般一言不發,卻又時不時偷眼打量對面那個神秘的青衫書生。從小師叔羅毅對他的恭敬態度,可知這書生必非常人,何況這書生還有一雙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令他有些惴惴不安。
覺能是在離開少林回家探親途中,被小師叔“請”到這僻靜的農家,從方才小師叔和幾個少林武僧口中,他已得知假扮成自己的小師叔遭到了刺客的伏擊,以小師叔的武功也差點喪命,這讓覺能大為驚訝。
“知道紋身有人要暗算你?”書生問,見覺能茫然搖頭,他續道,“滅口!你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秘密,所以有人想讓你永遠開不了口。知道誰是主使嗎?”覺能還是搖頭,就見書生悠然笑道:“你知道的秘密主要跟誰有關?再想想是誰讓你回去探望父母?”覺能就算再笨,也立刻就想到了方丈。他不一躍而起,急道:“圓通方丈室我恩師,他決不會…”話剛出口他就霍然驚覺,可惜已經說漏了嘴,再也無法挽回。
書生笑眯眯地望著覺能,也沒有追問,只笑道:“你先想清楚再決定說不說。如果你不願告訴我什麼,我不會為難你,我會讓阿毅將你送回少林;如果你不願意說,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你的安全。我給你半天時間考慮,想清楚後再作決定。”說完,書生帶上門悄然離去。
這是一處尋常的農家小院,覺能所在的裡屋與外面的堂屋只有一壁之隔。從裡屋能清楚地聽到外間的動靜,外間有一老一少兩個家人守衛,覺能見識過他們的武功,僅憑自己完全無法在他面前逃走。
覺能不像別的和尚那般整在寺裡唸經,他的身份使他經常要與寺外的俗人打
道,因此他比那些真正的和尚多了幾分俗人的狡詐。他心中已隱隱猜到是誰,又是為什麼要對自己滅口。不過他並不打算因此就出賣師父,他希望自己的忠心能讓師父改變主意。
不知過了多久,外間有人急奔而入,接著傳來小師叔羅毅焦急的聲音:“雲大哥,寺中有消息傳來,說少林至寶《易筋經》失竊,與之同時失蹤的還有圓通的弟子覺能。如今少林戒律堂武僧已傾巢而出,要捉拿盜竊《易筋經》的竊賊覺能!”
“圓通這一招好歹毒!”外間傳來那書生的嘆息,“先將覺能誣陷成竊賊,他再要說什麼不利於掌門的話,別人都不會再相信了!”
“現在已有少林武僧趕去覺能的家鄉,咱們怎麼辦?”羅毅在問。那書生沉片刻,下令道:“咱們立刻趕過去,要搶在少林和尚之前將覺能的父母就出來,萬不能讓他們落到圓通的手中。”外間在一陣嘈雜之後,漸漸安靜下來。覺能細聽半晌,發覺只有一個名叫張寶的木訥漢子在看守自己。他心中掛念父母安
,再不願聽天由命。見屋角有杆吊秤,他便取下稱砣掛於門框之上,將稱砣的繩索繞過門上的榫頭握於手中,然後敲打柴門高叫:“快放我出去,我願與你們合作!”
“真的?”那漢子大喜過望,立刻打開柴門,誰知剛跨進門,就被門框上落下的稱砣打暈在地。覺能唸了聲“阿彌陀佛”立刻奪門而出,匆匆往家趕去。
不多時覺能趕到家門,就見門戶開,裡面亂成一團,地上除了兩攤血跡,早已空無一人。他心下大急,卻不知如何才好。正彷徨不定間,就見那青山書生與小師叔羅毅匆匆趕到,他“撲通”一聲跪倒在二人面前,嘶聲道:“求你們救救我父母,只要我父母平安,我願把知道的一切都說出啦!”那書生扶起覺能,愧然道:“我們來遲了一步,令尊、令堂已被一幫蒙面人搶先一步綁了去。現在能救你父母
命的,就只有你自己。”見覺能嚴重有些茫然,那書生解釋道,“你父母被綁架,是因為你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秘密,有人想以你父母為要挾,使你不敢洩漏秘密。不過,如果這些秘密不再是秘密,我想你父母反而會安全。”覺能一怔,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他低頭沉
良久,最後抬頭問:“我如果說出所有知道的秘密,你們能保證我父母的安全?”書生從容笑道:“我以千門公子襄的名譽發誓!”覺能心神劇震,雖然他是出家人,卻常在江湖上走動,所以對千門公子下的名頭也是早有耳聞,沒想到這名滿江湖的神秘人物,此刻就在自己面前。不過他還不放心,又將目光轉向一旁的羅毅,就見這少年師叔笑道:“我以我師父的名義保證,你面前站著的就是千門公子襄,他的保證我願用
命來擔保!”羅毅年紀雖小,但少林上下皆知道,他是言出必踐的誠實君子。覺俄能再無顧慮,終於澀聲道:“我只知道一個秘密,就是圓通方丈常常借閉關修煉悄悄外出,我每次都為他駕車。”雲襄與羅毅驚訝地對望一眼,雲襄沉聲問:“他常常去哪裡?”覺能道:“這可不一定,有時師父就在附近轉轉,有時候卻趕往千里之外。”雲襄想了想,又問:“你還記不記得幾年前少林被敲詐一百萬兩銀子的事?在這前後圓通大師去過哪裡?”覺能沉
道:“我記得師父先後兩次悄悄去過北京,好像就在那次事件前後。”
“北京?”雲襄心中一動,忙問,“你還記不記得是北京什麼地方?圓通大師去北京後又見過什麼人?”覺能回憶道:“具體地址我記不清了,不過大概位置還有印象,我可以把馬車經過的路線和停留的地點畫出來,希望這對公子會有所幫助。”
“太好了!”雲襄大喜過望,忙讓人送上紙墨筆硯。覺能捉筆沉良久,然後憑記憶慢慢畫下了當年馬車在北京城經過的道路和停留的地點。雲襄接過草圖,頓時大喜過望,對羅毅欣然道:“咱們將這幅草圖與北京城的地圖稍做比較,立刻就能查到圓通去過哪些地方,從中或許就能猜到圓通閉關的真正目的了。”
“我這就去查!”羅毅結果草圖高興地退下。覺能見狀大急,忙拉著雲襄催促道:“你快去救我父母啊,你答應過我的!”卻見雲襄悠然笑道:“你不用擔心,你的父母現在都在安全的地方。我這就讓人送你與他們團聚。”見覺能滿臉茫,雲襄笑著解釋道,“請原諒我讓你擔心了,為了讓你儘快說出知道的秘密,我使了點小小的手段,讓你誤以為兩位老人家被人綁架,其實他們這會兒正在一個安全的所在等著你呢。”
“原來你在騙我!”覺能氣得滿臉通紅,不過一想父母安全,他心中一塊石頭落地,無心計較對方的欺詐,忙問,“我父母現在在哪裡?”雲襄拍拍手,羅毅應聲而入,對覺能笑道:“師侄請跟我來,我這就帶你去。”羅毅與覺能出門後,就見筱伯面凝重地進來,將手中的草圖遞給雲襄:“老奴在北京城呆過幾年,對那裡的大街小巷也還
悉。從覺能所畫的地圖來看,雖然圓通兩次下車的地點都不相同,但卻是在同一座府邸的後門和側門附近,那一帶也只有這處府邸最值得留意。”
“是誰的府邸?”雲襄忙問。
“福王府!”筱伯肅然答道。
“福王府?”雲襄滿面驚訝,繼而皺眉沉思,喃喃自語道,“難道圓通與福王有著不同尋常的關係?圓通在少林被敲詐一百萬兩銀子、因禍得福名滿天下之際,突然借閉關悄悄趕到千里之外的北京面見福王,難道福王跟這事有著極其重要的關係?”他只到腦海中有如一團亂麻,完全理不清其中的因果關係。
筱伯點頭道:“從圓通親自伏擊覺能,滅其口來看,他極有可能是想掩飾與福王的關係。”
“他為什麼要拼命掩飾與福王的關係?”雲襄雙眉緊皺,在房中來回踱步,“旁人若是與朝中權貴有這種關係,炫耀還來不及呢。他圓通可不是什麼清靜淡泊之輩,為什麼在這事上卻如此低調?”筱伯沉道:“恐怕他與福王當時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直到現在也不敢讓人知道。”雲襄若有所思得微微頷首道:“莫非當年少林請賊上門,是出自福王的授意?可少林今
為何又要與魔門結盟?這豈不是站到了福王和朝廷的敵對面?圓通若與福王關係匪淺,為何要這樣做?”筱伯笑道:“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不變的利益!在利益面前,有時候敵人可以成為朋友,朋友也可以成為敵人。”雲襄點頭道:“沒錯,人之行,利為先,這是《呂氏商經》開宗明義的一句話。不過,要說圓通會不顧與福王的關係,公開與魔門結盟,這實在違背了‘利為先’的法則。除非…”說到這裡雲襄心中一震,頓覺眼前一亮,“除非這是出自福王的授意!可是,福王為何要授意圓通與魔門結盟,助長魔門聲勢?”他又陷入了新的
惑。
筱伯沉道:“聽說福王在朝中大權獨攬,招致滿朝文武忌恨防備,已有言官上書朝廷,要福王分權。若在此時,魔門勢力突然壯大,天下動亂紛紛,朝廷恐怕就只有仰仗福王平息動亂。如此一來,福王的地位將穩如泰山。”說到這筱伯一頓,嘆道,“令少林與魔門結盟的主意若是出自幕僚,那福王身邊必有告人,若這主意是出自福王,那福王之心機和智謀,足以令天下人膽寒!公子若要與福王為敵,可得三思而後行!”雲襄哈哈一笑:“多謝筱伯提醒,不過無論誰視天下人為芻狗為魚
,我都要替天下人奮起抗爭,無論他是福王還是朝廷。”說到這,他一掃先前的
惑,沉聲道,“圓通與福王的關係,看來是最怕讓新盟友得知,難怪連殺人滅口這種
活,圓通也不敢假魔門之手。如果魔門得知圓通與他們的結盟是出自福王授意,恐怕就得掂量掂量這個盟友的可靠程度。以魔門和寇焱的一貫作風,定會先下手為強!”筱伯神情一怔,詫異問道:“公子的意思,是要將圓通與福王的關係,暗中通知魔門?”雲襄微微頷首笑道:“在魔門眼裡,福王就代表著朝廷。若魔門得知少林積極與自己結盟,乃是出自福王授意,咱們再令少林做出些讓他們誤會的舉動,你想他們會有什麼反應?”筱伯沉
道:“他們自然認定圓通有陰謀,以魔門的作風,定會先下手為強!”
“如此一來,少林與魔門的結盟就會煙消雲散。”雲襄慨然道,“釋、道、魔三教的結盟也會土崩瓦解,魔門勢力會受到削弱,福王妄圖助長魔門聲勢以鞏固自己地位的陰謀也會落空!”筱伯望著神情慨然的雲襄,憂心忡忡地提醒道:“我不懷疑公子有著將三方勢力玩於股掌的智謀,不過如此一來,恐怕公子會成為少林、魔門及福王的公敵。這其中任何一方的力量,都足以使天下人戰慄,公子還請三思而後行。”雲襄嘴角泛起一絲冷厲的微笑,從容道:“以天下人為敵者,天下人當共擊之。我雲襄既為天下人中一分子,自然不能袖手旁觀。”筱伯一看雲襄表情,便知他主意已定,只得無奈問道:“公子想怎麼做?”雲襄負手遙望虛空,如老僧入定般靜寂了足有半個時辰,才對筱伯緩緩道:“你立刻去將阿毅找來,這事必須要仰仗他的應變能力才行。”筱伯沒有多問,立刻去找羅毅,沒多久就將他帶了回來。聽他說已將覺能一家送到了安全地點,雲襄放下心來,這才將自己與筱伯的分析以及擬定的計劃詳細地對他說了一遍,最後執著他的手嘆道:“阿毅,靜空大師從小就教你做個誠實君子,而現在我卻屢屢教你去騙人,這實在是難為了你。”羅毅笑道:“雲大哥不必多慮,我分得清是非曲直。如果誠實善良不能為少林撥亂反正,我不妨試試雲大哥的方法。”雲襄欣地拍拍他的肩頭,有些擔憂地叮囑道:“你一向淳樸善良,但這次要面對的,卻是以毒辣狡詐著稱的魔門少主和光明使,而且你與他們還照過面,稍有閃失就可能丟掉
命,我實在不忍讓你去冒這個險。”
“雲大哥不必多慮。”羅毅笑道,“我從小就隨靜空師父苦練過禪定功夫,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會驚慌失措,你若要找反間者,我就是最好的人選。”雲襄望著從容淡定的少年,心下稍寬,終於拍拍他的肩頭道:“去吧!我對你有信心!”羅毅走後,雲襄立刻讓筱伯傳令下去,他從江南悄悄帶來的人馬,將依照計劃在暗中接應羅毅。現在萬事俱備,就看羅毅最後的表現了。
少林寺暮鼓響徹嵩山,宣告暮降臨大地。天邊晚霞如血,為嵩山平添了幾分肅殺。就在嵩山山
隱秘處,有幾座嚴整的營帳靜穆而立,帳外有黑衣漢子守衛,帳後的旗杆上,恭然飄揚著魔門的烈焰骷髏圖。自釋、道、魔三門結盟以來,魔門已無須在掩飾其行蹤了。
營帳之內,明月使緩緩從寇元傑後心收回手,小聲問:“少主,覺好些了麼?”寇元傑長長舒了口氣,點頭道:“嗯,好多了!”那
在濟生堂被“奪魂琴”音劍所傷後,直到現在他才
覺傷逝基本復原,而被孫妙玉所傷的淨風和力宏,至今卻還臥病在榻,天心居的武功果然不同凡響。
自與少林結盟後,圓通曾力邀魔門教眾在少林寺客房落腳,但卻被寇元傑婉言謝絕。這次少林對釋、道、魔三教結盟表現得太過熱心,令寇元傑不得不多個心眼。因此他堅持在這處易守難攻的山坳中落腳,擇吉再與少林、武當共商結盟的具體事宜。
活動了一下手腳,寇元傑神一振,緩緩步出帳外。就見外面已是天
矇矓,四野無光,夜
已降臨嵩山。他一聲輕嘯,拔劍
風而舞,隨他出來的明月使立刻讚道:“看少主的劍勢,果然傷逝已痊癒,屬下這就放心了。”
“明月,你我年歲相仿,你尚長我幾歲,以後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拘謹。”寇元傑收劍道。明月忙拱手道:“少主在上,聖教尊卑有別,明月不敢不恭。”寇元傑嘆了口氣,心知光明四使從小就受到父親嚴苛的訓練,在自己面前早已養成了這種奴才一樣的秉,用父親的話來說,就是要將他們訓練成爪牙俱利、忠心耿耿的狗。從目前來看,父親的目的達到了,但寇元傑卻一點也不開心。雖然他身邊有著無數忠心耿耿的教眾,但卻沒有一個可以說說心事的朋友,這讓他倍
孤獨。
緩緩收起長劍,寇元傑正待回帳,突聽不遠處傳來衣袂飄忽的聲響和跌跌撞撞的腳步聲,寇元傑立刻目視明月:“去看看!”明月身形一晃,如大鳥般沒入黑夜。片刻後他拎著一個僧袍破爛、亂髮披散的男子過來,隨手扔在在地上,對寇元傑道:“是個帶髮修行的居士,方才還有兩個少林僧在緊追不捨,被屬下使了點小手段引開了。”寇元傑看看那居士的模樣,只見他面臉血汙,看不清本來面目。他用腳撥了撥那人,隨口問:“怎麼回事?”那人驚慌地叫道:“施主救命,掌門方丈要殺我!”寇元傑一怔,忙問:“圓通大師為何要殺你?你是誰?”那人息道:“在下…在下覺能。”
“覺能?”明月有些驚訝,“就是那個盜了《易筋經》,正被少林戒律堂追緝的覺能?”那人點點頭,跟著又連連搖頭:“我…我沒有盜經!”少林戒律堂在追緝一個盜經的弟子,寇元傑早已從眼線哪裡得到了密報。當初並沒有放在心上,今見對方說得奇怪,他饒有興致地問道:“你沒有盜經,戒律堂為何要捉拿你?”覺能突然閉上了嘴。寇元傑見狀,假意對明月吩咐道:“既然他不願說,還是將他送回少林吧。”覺能嚇了一跳,急道:“千萬不要!我要是被送回少林,那就死定了!”寇元傑柔聲道:“那你告訴我,圓通大師為何要殺你?只要你說出來,說不定我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