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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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不修留李玄磯師徒二人在他那裡用午飯,李玄磯推說事務繁忙告辭出來,師父一走,洛小丁哪還敢留著,慌忙也跟霍師伯告辭。霍不修笑道:“小丁啊,今你霍伯母同元宵不在,改霍師伯請你來吃你伯母親手做的芙蓉糕。”洛小丁連連答應,一邊跑得飛快,跟在李玄磯身後乖乖回了取松院。

李玄磯徑直往書閣裡走,洛小丁心知這頓責罵是無論如何逃不過了,只得跟了進去。才進門,便聽李玄磯怒聲喝道:“把門關上!”語聲極大,分明已怒不可遏。

洛小丁心頭狂跳,回身將書閣門關好。

李玄磯靠著躺椅閉目坐了一陣,心緒略平了些,坐直身問她道:“你老實跟我說,你去霍師伯那裡,到底是去幹什麼?”洛小丁結結巴巴道:“我…我,真的是去看書。”

“果真是去看書?”李玄磯擰眉切齒“你知道我最恨你什麼?我最恨就是你欺瞞狡騙…”洛小丁心頭一顫,轉來轉去竟又提到那件事情,一步錯,便步步錯,憑她怎樣挽回,師父也是不信她了。她只覺身子一點點冷上來,眼望著李玄磯,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李玄磯見她不說話,一張臉孔全無血,眼中蘊滿悲傷絕望之,不由得又恨又憐,閉目長長嘆了口氣,生生將一腔怒火壓了下去,對她擺手道:“你既說是真,我便暫且信你一回,你先回去罷。”語聲中滿含倦意,竟像是疲累已極。

洛小丁轉身往外走,走了幾步又退回來,走到躺椅邊抓著扶手緩緩跪下去,仰頭看著李玄磯道:“師父,我去霍師伯那裡並不只是看了書…我,我還偷了幾味藥…”說到後面,自知有錯,聲音越來越低,頭也慢慢垂了下去。

“你…你偷藥做什麼?”李玄磯又是氣又是驚,又是無可奈何,眼望洛小丁大覺頭疼。

洛小丁遲疑了一下,卻還是說了:“師父,江閣主開的那兩劑藥,弟子不能服,所以…我換了藥。”李玄磯一怔,漸漸悟出她語中深意,搖頭道:“你不能…總是如此,須知萬事萬物,總要循天道,若逆而行之,後必結苦果,我只怕你吃不消…”眼見洛小丁漸漸紅了臉,玉脂一般的面頰上竟是緋紅的一片,這話便再也說不下去,嘆道“罷了,你既不願意服,那便由你…可是…”洛小丁聞言,面,不待他說完,便道:“多謝師父。”李玄磯朝她揚揚手:“回去吧!”洛小丁起身朝師父躬身一禮,返身走,李玄磯卻忽地坐了起來,喚道:“小丁…”

“嗯?”洛小丁駐足,轉身回頭。

“過陣子…你去…”李玄磯言又止,斟酌半晌,出口所言卻成了別的話“這一陣子,你還是少出去為妙。”語聲淡而無瀾,甚至還含了幾分溫存,卻仍有警示的意味。

洛小丁微怔,隨即道:“是,弟子明白。”李玄磯面漸冷,再不說話,背轉身不看她,揮手叫她出去。

洛小丁回到房中,將偷來的那幾味藥混入先前的藥包之中,照舊還給鷓鴣,鷓鴣拿了藥去,仍舊每按時煎給她服用。

之後的幾過得還算平靜,李玄磯叫秦管家帶話,命她不必每過去請安。洛小丁閒來無事,便去書閣看書。接近年關,又逢尚悲雲大婚,李玄磯整忙碌,並沒空到書閣來,偌大的書閣之中便常常只有洛小丁一人,師徒二人雖同住在一個院中,卻已有些子沒碰過面。

尚悲雲的婚期定在仲月二十八,大概也在忙於婚事,一直沒有過來找她。洛小丁每來往於書閣廂房之間,再不涉足取松院外一步,只從丫鬟鷓鴣的口中知道外面的一點事情。鷓鴣說的吐吐,顯然是有所顧忌,洛小丁也不追問,心裡猜了個**分,想想又覺好笑又覺好氣。

她倒不知道仲月二十八這子竟那麼好,連大師伯裴玄義都要趕著這子來娶小妾。大師伯是師祖裴子慶的長子,也不知為什麼,師祖臨終前竟寧願將城主之位傳於李玄磯,也不肯傳給自己的兒子。裴玄義歷來與師父不和,經此更添嫌隙,凡事總跟李玄磯對著幹,如今這樣,無非是要師父難堪,想來師父這些子一定在為此事頭痛。

那一他去找霍師伯應該是為著這事情,以往大師伯只要來跟他鬧,師父最後都會妥協,以求得個安穩,免得裴玄義鬧得雞犬不寧。洛小丁猜,這一次師父多半也會如此,看來大師兄的婚期是要往後推了,犧牲小我成全大我,這一向是師父的行事原則。

洛小丁在書閣裡坐著,想一回嘆一回,也不知心裡是什麼滋味,有幾分替師父懸心,隱約還有一絲喜悅,這喜悅來得莫名其妙,竟讓她有些惶惶不安起來,大師兄不能如期完婚,她不覺得遺憾,反而生出這份心來,實在是…有些可鄙。

如今浮雲城裡的一切似乎都與她無關,能有什麼關係呢?什麼都不需要她,什麼都不容她手。一切都那麼索然無趣,在這懶怠無味的時光裡,洛小丁什麼事情都不想做,對著滿屋子的書發了一早的呆,接近晌午時分,才起身往自己房裡走。

打開書閣大門時,竟見尚悲雲來了,洛小丁又驚又喜,慌忙將他讓進書閣。

尚悲雲神不是很好,懶懶靠著火盆旁的椅子坐下,道:“如今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跟師父磨了好一陣的嘴皮子,才準進來看你。”洛小丁一邊給他斟茶,一邊笑:“來看我做什麼?等你大婚的時候我自然會去賀喜,還怕我少了你那份禮?”尚悲雲笑了笑,笑得很沒神:“指不定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不是說這月二十八麼?”尚悲雲搖頭:“算了,不談此事,我這陣子頭都大了。”洛小丁笑眯眯道:“幸而只是頭大,若是連身子都大了,這新郎官的喜服可要重做嘍。”尚悲雲給她逗得笑起來,拍著扶手道:“你這臭小子,總也沒個正形,也不知道稚燕師妹喜歡你什麼?”此話一出,洛小丁便沒了聲,自旁邊拖了把椅子坐下,捧著手裡的茶盅低頭看裡面的茶葉。

尚悲雲見她如此,便有些明白了,雖不好再往下說什麼,卻還是忍不住提醒:“元宵前兩鬧著要找你算賬,還好被霍先生勸住了,你既不喜歡薛師妹,往後便躲著點,別讓她誤會了。”洛小丁點點頭,漫不經心地問:“薛師妹沒被罰吧?”尚悲雲喝了口茶,小聲道:“被罰去小寒山面壁…半月。”洛小丁愕然,那一師父似乎並沒有說要責罰的話,怎地忽然間就罰了?小寒山那裡這陣子冷得出奇,薛稚燕一個女子,又那麼柔弱,如何經受得住?到底還是她的罪過,薛師妹若不來見自己,又怎會受此責罰?她越想越是不安,眉頭不由自主便鎖得緊了。

尚悲雲往書閣外看了看,見門窗都關得嚴絲合縫,便朝洛小丁這邊靠了靠,低聲問:“你到底做了什麼事?惹得師父這麼不高興?”洛小丁沒想到他竟會問這個,倒吃了一驚,忙道:“沒有,大師兄怎會如此想?”

“我原本還以為是為著薛師妹的事情,仔細想來卻又不像,那件事原該責罰的人是我,可是師父一句話都沒有說…”尚悲雲長眉微斂,滿面疑雲“你如今在師父這裡,既不准你出去做事,也不準外人來看,同足有什麼兩樣?”洛小丁一怔,竟連大師兄都看出來了,她望著他,心頭悵然,一時無言以對。

尚悲雲嘆了一聲:“我今跟師父說,我手頭上事情太多,想把芳芷院的事務還於你,話還沒說完,便給師父擋了回來。”說到此處,神情便有些沮喪。

洛小丁眼中一熱,卻強自忍住了,朝他微笑致謝:“勞大師兄費心了!”想了想又道“師父這陣子忙,茲事體大,這些事動來動去的總是麻煩,一動不如一靜…大師兄就先辛苦上一陣子,等你完了婚,師父自會體恤,也許便另外安排了。”尚悲雲嘴角往上揚了揚,似乎想笑,卻沒能笑得出來,只定定望住她,滿眼歉疚之:“小丁,師兄總也幫不上你…實在是,沒用得很。”

“大師兄別這麼說,這些年一直是大師兄在幫我,若不是你,小丁只怕早已死在亂屍堆中了…”洛小丁幽幽望住尚悲雲,心浮動,大師兄待她恩重如山,這一生尚且來不及,她又豈會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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