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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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小丁睡夢間只覺腹痛減輕,身上也逐漸暖和起來,這下睡得安然,一覺醒來屋裡竟仍是昏暗一片,外面的雨似乎停了,再聽不到沙沙之聲,一燈如豆,映照在牆上,忽明忽暗。

她怔了一會,才發覺自己躺在一個人懷中,那人雙臂環繞在她肩頭,將她緊緊摟抱在懷裡,耳後是他平緩的氣息,溫熱灼人。洛小丁的身體陡然繃緊,她已經猜到是誰,只是不敢回頭,又過片刻她才大著膽子偏轉臉去看,入眼所及,是師父略帶鬱的睡容,她心頭怦怦直跳,輕輕抬起師父環住她的手臂,想要將它挪開,只微微一動,李玄磯已經醒來,手臂一緊,又將她箍回懷中。

兩人的距離倏然拉近,只在咫尺之間,微弱的光影下,只見她眉目宛然,肌膚晶瑩如玉,一雙星眸半睜,隱約透出張皇之淡如水的雙正如花瓣一般微微顫動。

李玄磯望著她,眸中起先還頗清明,漸漸便有些亂,如有幽火閃動,深深淺淺明明滅滅,恍惚中已分不清是對還是錯,竟如同中魔一般,低頭朝洛小丁上一點點湊近。

就在他雙落下的一瞬,洛小丁忽然醒轉神來,低呼一聲,猛然便偏轉臉去。

李玄磯一怔,眸光漸漸冷卻,環住她的手臂僵住,緩緩鬆開來。洛小丁臉伏在枕上一動不敢動,只覺心跳得厲害,過了半晌,師父緊抱著她的手臂慢慢放鬆,繼而便將枕在她頸下的另一隻手臂也了出去,而後他整個人遠離了她,只聽腳步聲緩慢而遲滯,最後在屋門口停住。

洛小丁聽到門響之聲,這才回過神來,終究覺得不妥,慌忙爬起身坐起,一邊低頭在邊找靴子穿,一邊叫道:“師父…我送你!”李玄磯微微一震,即將邁出門檻的那隻腳不由自主便收了回來,他手抵在門柱上,並沒有立刻回過頭去,心頭掙扎良久,到底還是舍不下,只想:“就只看一眼便好…只最後一眼…”雖是如此想,整個人卻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只是立著不動。

正在猶豫不定,忽聽洛小丁那邊“咚”地一聲響,他心頭頓時往下一沉,再忍不住,霍地掉頭去看,卻見洛小丁似要站起,卻沒能站得起來,才欠起身,人便又搖搖晃晃坐了回去。

她拿手捂著額頭,燈下看去只見一張臉雪白,竟是全無血。李玄磯心頭“嘣”然一聲,好不容易築起的堡壘頃刻間土崩瓦解,轉身幾步走至她面前,伸手將她扶住,柔聲道:“小丁,別起來。”她病成這樣,正需要人照料,他怎能棄她不顧而去?既是天意,他又何必逆天而行?不如順了這天意,以後會怎樣?車到山前時…也許雲開水闊,柳暗花明又一村。

洛小丁低低“嗯”了一聲,覺得頭暈,微垂了頭半閉著眼,只不敢睜開。

“小丁…”李玄磯喚,聲音微有些澀“你先在山上安心養病,過幾天…師父便叫人接你回去。”洛小丁聽見這話,方慢慢抬頭看向他,只看了一眼,便又低下頭去,長長的睫沉落下去,沉默半晌才道:“弟子要在山上面壁半年,這麼早便接我下去,恐怕不合規矩。”李玄磯低頭看著她,微有些詫異,轉而竟是喜上心頭,緊靠她在邊坐下來,輕聲問:“你這是…在生師父的氣?”兩人捱得這麼近,洛小丁心頭忽上忽下,慌亂不已,輕咬道:“弟子不敢!”李玄磯伸手過去,將她的手拉過來,四手疊,眼望她輕輕一嘆:“等師父這陣子忙完,我帶你出去走走,若你有喜歡的地方,我們便留下…再不回來?”洛小丁只是不語,眼中卻有淚珠滾出,一顆顆滴落在李玄磯的手背上。李玄磯要待伸手去替她拭淚,手抬起卻落上她肩頭,回手一帶,將她攬入懷中,低聲道:“師父也知道…這一年多委屈了你。”不知何時,雨又落下,淅淅瀝瀝只是不住,纏綿悱惻。

洛懸在李玄磯懷中,雖是乖乖地一動也不動,背脊卻明顯變得僵硬,整個人因身體繃得太緊,竟至微微發起抖來。李玄磯以為她冷,又摟得緊些,這一下分明到她是抗拒著的,他由不住失望,只好放手鬆開她,還不及說話,洛小丁已忽地坐直,進而便向旁挪開,縮到裡頭去了。

李玄磯怔了一怔,眼見她微垂了頭轉向牆裡,僅微翹的睫在細細顫動,長睫之上還掛著兩三點淚花,晶亮瑩然。他心頭一陣難受,忍不住皺眉問道:“你就這麼怕我?”洛小丁下意識點一下頭,隨後又覺不對,慌忙搖頭,卻總不肯轉過來看他一眼。

李玄磯要開口說什麼,當此時刻,卻再也捨不得說她半句不是,沉默了片刻,忽然想起小郭的話來,便道:“聽小郭說你這兩什麼都沒吃…怕是餓了吧?我這就下山去叫人給你送飯菜來,你…想吃些什麼?”洛小丁兩天中只進少許水米,先前渾身不適,倒不覺得怎樣餓,這時聽聞師父問話,才覺腹中空空,只是三更半夜,難道還真讓人送飯上來?遂搖頭道:“不餓…什麼也不想吃。”李玄磯道:“這麼久沒吃東西,怎會不餓?飯屜裡的飯菜隔了夜,只怕不好吃了,我先給你煮點紅糖水勉強對付一陣,等天一亮,師父便叫人送飯上來。”一邊說一邊已經起身忙碌起來。

“師父…”洛小丁開口叫了一聲,她總覺不妥,待要阻止,可是一動之下便覺頭暈目眩,便只好坐住不動。眼見師父回頭來對她溫然一笑,眸中盡是憐愛之,心頭竟是微微一顫,垂首再不敢看他。

過了一陣,李玄磯將煮好的紅糖水端了過來,洛小丁接過喝了兩口,心裡如亂麻紛擾,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只覺十二分的不安,眼望碗中糖水,也知該對師父道聲“謝”卻偏偏說不出口來。

李玄磯問道:“喝不下?”洛小丁捧碗搖頭,語聲微有一絲顫抖:“弟子令師父勞心勞力,實在愧不敢當…”李玄磯道:“快喝,別想那麼多,你要知道,師父其實…捨不得你受苦。”他微別過臉去,眼光掠向別處,神情複雜之極。

洛小丁聞聽此言,一霎時心起伏,只覺眼中溫熱,卻不知該說什麼好,低頭將糖水慢慢喝下,入口雖是甘甜,她卻唯覺苦澀。

耳聽得李玄磯緩緩言道:“師父當初趕你去晉陽,原想你知難而退,心灰意冷之下黯然離去,故而有意命余天刁難於你…你最初在那邊當是不好過吧?”他嘆了一聲,頗有些莫可奈何“後來只怕是悲雲從中調停,你又逞強好勝,終究令余天心服口服聽命於你,我也知你聰明穎悟,論武功膽識,都不輸於男子,可你…究竟是個女子,總不能一直如此,頂著男子的身份在外面做事,拋頭面,早晚會有被人察覺的那麼一天…師父也不知是哪裡出了錯?總是令你與我的心意背道而馳,才致今這個局面…”洛小丁抬起頭看向他,師父這番話可算語重心長,字字誠摯,分明是肺腑之言,她又怎能無動於衷?這一年多來,師徒間各有心結,心裡有話總不肯說開,師父是高估了她,總以為她都清楚,可她偏偏辨不清,但有疑惑不解之處,也不敢問,這才致誤會越來越深。或許…她原本就沒想辨清,那時她只想要回到浮雲城,所以不擇手段,甚至不惜拉下臉來討得風竹冷歡心,以求得他的鼎力相助。

“你在晉陽一年,師父也並不好過,每裡提心吊膽,一睡下去便是噩夢連連,總是夢到你…”總夢到她被人拆穿女子身份,血淋淋釘上玄天閣的恥辱柱,就像碧由那樣!李玄磯再不願回想下去,闔目長長一嘆,雙眉深鎖,凝結一抹悲愴之

洛小丁道:“都是弟子的錯…累師父若此…弟子…”語聲哽咽,竟再說不下去。

李玄磯搖頭不語,伸手在她發頂輕撫一下,又似安又似疼惜,見她手中湯碗已空,便將碗接過,拿到外面去洗,待洗了進來,瞥眼看見門邊桌上的銅錢,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那串銅錢拿過去給洛小丁,道:“這串銅錢可有些年頭了,還是元平年間的制錢,如今只怕已是少見,該好好收著才是。”雖是輕描淡寫,話語之中還是有些許抑制不住的酸意。

洛小丁卻聽不出來,將那銅錢握在手中,心裡又是又是羞愧,含淚朝他道謝。

李玄磯不著痕跡道:“你大師兄同元宵他們也總惦著你…你且好好養病,別讓他們憂心,等風頭過去,師父再來接你下山…你嶽師姑如今補上了蜃輅分堂的位置,茹蕙院那邊尚缺人手,待你回去,便去打理那邊可好?”洛小丁一怔,雖是不敢置信,面上卻由不住泛出喜,半信半疑地點頭,至此才引得她開顏一笑。李玄磯此話一出,便已失悔,但眼見她蹙眉微笑,笑得雖不甚歡暢,到底還是由衷而發,眼角眉梢浸染絲絲淺笑,笑顏如花。他怔怔望著她,不知怎樣,竟也隨之歡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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