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原沒想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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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有妖刀。”邵鹹尊瞥見他面路訝,拈鬚怡然道:“典衛大人切莫誤會,三十年前,在下是親眼見過妖刀為患的,想起妖刀可怖,迄今‮夜午‬夢迴仍不時驚起,難以成眠。敢問典衛大人,信不信有鬼?”耿照陡被問得莫名其妙,搖頭道:“我沒見過,不敢說有沒有。”

“那麼典衛大人信不信天佛降世,信不信真龍復生?”耿照仍是搖頭。

“也不敢說。”邵鹹尊淡然一笑。

“若我說天佛兩度降世於一地,真龍屢屢附身於同一人…大人覺得機會高是不高?”耿照搖頭。

“肯定比一次低得多。”

“正是如此!”邵鹹尊拈鬚道:“三百年前的妖刀云云,不過是傳說而已,未足相信。

真正禍亂東海者,三十年前是一次,如今則是第二次。頭一回妖刀現世是奇,第二回出現妖刀,肯定是計!不能找出幕後的陰謀主使,斫斷幾柄銳利刀器,意義何在?”耿照聽得連連點頭,擊掌道:“說得好!”許緇衣的話令人熱血沸騰,要比蕭老臺丞閉門造車的態度更勵人心,但要論“務實”二字,卻只有這位邵家主說到了耿照心坎裡。

遍數所歷,怕只有七玄外道的蠶娘足堪比肩。正道七大派餘人,見識多不如邵鹹尊。這番話令耿照對此人生出些許好:他不只生養出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女兒,面對光怪陸離的妖刀事件,說不定也是個腳踏實地、說一是一的好夥伴。

恐怕也只有同樣是打鐵出身的青鋒照,在思維上才能如此務實,不於虛妄飄渺。邵鹹尊倒是反應不大,淡淡策馬前行,忽瞥了耿照的手掌一眼,劍眉微挑:“典衛大人有雙使刀的手。能否借在下一觀?”耿照不怕他動什麼手腳,將右掌伸去。邵鹹尊看了幾眼,嘆道:“可惜了。你的刀法造詣十分可觀,可以沒有一口足堪匹配的好刀。”神術刀被離垢毀得徹底,在登險峰天鏟時又壞了隨身所佩,耿照只得先從府庫挑了一口厚背折鐵刀傍身。

他是打鐵鑄煉的能手,眼光銳利,自知不是什麼利器,勝在用料紮實,能抵得住他全力一砍,不致摧折,苦笑著搖頭:“我原有一口寶刀,可惜被妖刀所毀。”略將當夜遭遇離垢之事說了。邵鹹尊聽完,忽然解下間佩劍,雙手捧過。

“典衛大人是行家,且看這一柄刃器如何?”耿照見那烏檀握柄甚長,本以為是劍,接過時雙掌微微一沉,不覺微凜:“這份量…是刀!”果然鞘底斜向一邊,納的是刀頭而非劍尖。

“文舞鈞天”邵鹹尊乃是東海…不,是天下五道首屈一指的鍛鑄宗師,耿照不敢失了禮數,勒韁駐馬,一躍而下,雙手捧鞘高舉過頂,衝馬上的邵鹹尊深深一揖,執的是晚輩之禮。

“有僭了。”鏘啷一響清泓出鞘,寒光映目的剎那間,但覺頸背頷間汗直豎,一股秋風肅殺之氣面而來,神術雖有綻放豪光之異,論殺氣冷銳卻遠遠不及此鋒。

耿照將刀身緩緩出,鋒上的龍久久不絕。然而鋒刃全出之際,清亮的嗡嗡震響倏然消失,連那股懾人的霜凜肅殺亦隨之不見,彷彿適才的人不過是南柯一夢,下但見單鋒一柄,平凡無奇,就是霜亮些而已。(好…好奇特的一柄刀!)“這刀初成時,我以為是失敗之作。不過,此刀從形、鍛造、淬火,到磨礪,本就不在預期之內,就像喝到微醺時突然寫字詩或彈琴制樂,偶得上佳絕品一般,我也是一時興起執錘上砧,竟造出了這柄奇刃。”邵鹹尊笑道:“你可能發現了,它會“藏鋒””

“藏鋒?”

“正是。”邵鹹尊撫須道:“還記得你那把寶刀是怎麼斷的麼?那妖刀離垢縱使添加異質,使其耐得高熱,終究是人為之物,那樣的劍器我也造過一柄,如何能將另一柄利刃斫成兩段,自己卻絲毫未損?”耿照正自沉,忽想起“映朱陽”正是他的作品,離垢妖刀的出現、崔灩月臍中的火元之,乃至原劍主“簷香階雪”鍾允慘遭奪劍滅口的懸案…

皆與那映朱陽脫不了干係,忍著問個究竟的衝動還刀入鞘,呈與邵鹹尊。

“還請家主賜教。”邵鹹尊卻未伸手,捋須笑道:“因為你的刀,不懂得藏鋒。

自它誕生以來,便以十成的鋒銳與敵相爭,每手一回,便折損些許鋒刃。自身雖仍是十分,但這個鋒銳度的總量卻不住下滑。到了磨刀石也救之不回的田地,便是末來臨。”這道理與武功相似,並不難明白。若每次出手都用勁十成,就算打中敵手,自身也不免承受反震,是以武學中極少有教人全力施為、不留後著的打法,多半是垂死一擊與敵同歸,才得如此決絕。

道理雖好,畢竟刀劍不是活物,不能勁出七成自縮三分,邵鹹尊所說未免太過玄奧,半點也不真實。

他笑而不答,下馬走近一截約碗口細、橫在道旁的梧桐殘株,撫須道:“此刀奇妙之處,典衛大人一試便知。留神!”也不見他起腳抬腿,袍襴忽動,殘株“呼”的一聲朝耿照飛來,連不遠處的芊芊都忍不住驚呼:“小…小心!”比起羅燁的千鈞掃腿,邵鹹尊無聲無息的這一下何止高明數倍?耿照瞧得分明,心想:“他讓我試刀來著。”再無疑義“唰!”刀反掠,殘株一分為二,分落他身畔兩頭。邵鹹尊負手前行,邊回頭笑道:“手記住了麼?”冷不防地反足一蹴,一枚石磨大小的路石挾著駭人風壓,撞向耿照的臉面!

碧火真氣在他動念的一霎已生應,對旁人是偷襲,對耿照卻不是。他心生猶豫:“萬一傷了刀刃…”正閃躲,想起背後是芊芊的篷車,咬牙拔刀“嘶”的一聲裂輕響,巨石如泥塑般自兩耳飛過,誰知削得太薄太快,兩丬裂石仍朝篷車直飛,竟不稍停!

耿照回身橫劈,刃挾勁風,這一刀不只將兩丬裂石攔削斷,餘勢所及,更把分成四片的岩石掃向一旁,轟轟轟地撞碎在一處。

握刀的手停在半空中,刀鋒不住嗡嗡震響,耿照凝著蜓翼般的刃口,面驚奇之。…世間,竟有如此鍛物!適才他出得三刀,每一刀的刀刃手均不同,雖是極端細緻的變化,若非通淬鋼特,等閒不易察覺。

但就是這樣的微妙差異,彷彿連換數把不同的刀,每一下都是針對來物質之不同,做出最省力又最有效的打擊…

殘株雖重,半腐的木質卻較鑌鐵柔軟,耿照一刀劈出,刀刃絲紋不動,以鋼鐵之堅向木質之軟,光靠殘株的重量與速度,便足以使它壓著刃口自行分斷。

而巨石堅硬,重量卻更重,正是刀刃的剋星,耿照勁力凝於刃口,以速度盡催鑌鐵之利,務求一刀兩斷。

刀更穩更凝,竟不帶風,彷彿將通體堅銳凝於一蠶絲的細、甚至更細更微,以致石不能擋,應聲兩分。第三刀耿照不止要粉碎石頭,更改變其方向,刀便如一束浸水布,攔轟飛頑石,卻藉由急顫卸去反震之力,免傷鋒刃。

三刀之間,此刀接連轉換成斧刀、薄刃快刀、厚背折鐵刀以及百鍊緬刀,次序井然,如有神通。耿照一轉念,登時明白關鍵,直說便是一個“韌”字,半點也不玄妙。

邵鹹尊在這把刀上,打出了超越其他鑄鍊師所知的柔韌度,將“堅”與“韌”這兩種在鑌鐵之中不斷相互拉扯、干涉的屬擴延至極,從而給了使刀之人最大的發揮空間。

“我明白“藏鋒”的意思了。”耿照再度入鞘,雙手捧還,是發自內心的由衷佩服。

“家主只開了七成鋒,剩下三成須由刀者補足,要銳要鈍、要快要沉,收發全然由心。”而短開鋒本就能延長刀劍的壽命,否則鋼質越磨越損,總有消鈍老脆之

“孺子可教也!我身邊幾名得意的弟子之中,沒一個有你的悟

“藏鋒”二字訣竅,我本以為要帶進棺材裡了。”邵鹹尊連連點頭,難得出滿意笑容,仍未伸手取刀。視線越過耿照肩頭,與某個紅著小臉頻頻傻笑的少女偶一接觸,忽嘆了口氣,對耿照正道:“此刀之銳,端看刀者的能為,須有絕頂之刀客,才能試出它的極限。

只可惜我青鋒照浸劍術,並無出的刀者。典衛大人如若不棄,可否為邵某試刀?”***當今江湖,能得一柄“文舞鈞天”邵鹹尊親鑄的兵器,不惟象徵身份、地位,乃至財富,更是對劍術與人格的至高肯定,乃是用劍之人夢寐以求的事。邵鹹尊的話說得婉轉,意思卻再也明白不過。但那怕只是“借來試用”這仍是一份耿照收受不起的大禮。

他自小便不貪圖他人的物事,縱使愛這刀渾圓天成的鍛造技藝,也沒有佔為己有的想法,雙手捧鞘,搖頭正道:“邵家主,我年輕識淺,武功不過初窺門徑,要說能為家主試刀之人,在我之前不知有幾千幾百,無論如何,總輪不到在下僭越。這把刀,還是請家主另擇高明罷。”邵鹹尊眯起鳳眼,拈鬚微笑:“好!謙沖自牧,不役於物,典衛大人好修養。”接過刀來,嘆了口氣。

“可惜啊,這刀本為悼念一位故人,才由花石津攜來越浦,原也沒想怎的,適才與典衛大人談得投機,想來是冥冥中自有定數,教我將此刀攜與大人。可惜敝帚難入典衛大人法眼。”這要是教旁人聽見“耿典衛”這三字在江湖上從此算是臭了。連邵鹹尊親鑄的刀劍都看不上,已不能說是“眼高於頂”

“目中無人”還差不多。

耿照被擠兌得面上微紅,只得轉移話題:“家主追悼的,不知是哪一位前輩高人?”邵鹹尊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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