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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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掠過心版的念頭,電光石火間他明白自己的預並非無的,然而覺悟已遲。
薄刃劃過喉頭的瞬間,於鵬看見骯髒的兜帽鬥蓬下,浮著極其怪異的烏檀鬼面。那是一張女人的臉。光滑的檀木雕磨出女子細緻的眉眼、翹的瓊鼻,微噘的櫻桃小嘴有著難以言喻的野
,而獅鬃般的怒發貼鬢飛展,雕工狂野難馴,又與
細的美女假面形成強烈的對比,宛若深林獨行的夜之女神…
幾乎在同一時間失去正副統領的驍捷營並沒有立刻陷入混亂,慕容柔銳意培養的勁旅畢竟非同凡響。
帶著烏檀鬼面的鬥蓬怪客一邊在心裡讚歎著,一邊又殺了幾名靠得近的正副指揮、軍使、副兵馬使等,幾乎身影一動便有一人離鞍滾落,驍捷營的指揮中樞山倒一片,空餘戰馬嘶轉。
白馬王朝軍制,馬軍一營是四百人,通常不會滿編,約落在兩百五十至三百人之間。每百人為一都,以軍使、副兵馬使領軍。驍捷營的番號雖有個“營”字,實編卻是一個軍,下轄十個馬軍營,撥了約一營的駑兵給羅燁、一個營留守,帶來阿蘭山的有九個營。
鬼面怪客的身形圓滾滾的一團不甚顯眼,卻似脅下生翅,行動如飛,踏著鞍頭馬背足不沾地,幾個起落之間,負責拱衛於鵬、鄒開的兩個營已無副兵馬使以上的指揮官,連什長都死了幾名,無一不是開喉倒首,取命僅只一刀。
驍捷營的弟兄目瞪口呆,好不容易有個回神的,一名旗手奮力止住馬驚,大喊:“休亂了陣腳!給統領報仇…”語聲未落即被扯下馬來,一人撲前扒開旗手的襟甲帶,張口咬斷他的喉管,抬起一張染滿鮮血的猙獰面孔,雙目
亮亮的
出飢火,正是那被鄒開鞭笞的
民。目睹這一幕的騎軍們魂飛魄散。將軍說“勿傷百姓”這哪是什麼百姓?簡直是吃人的惡獸!飽受驚嚇的官軍一見馬前有人,立即
槍摜出,
民紛紛倒地,卻有更多紅了眼的撲上前。
漆黑的人掀波捲
,如海嘯一般,以血
撞上頓失指揮的騎兵防線,硬生生將驍捷營的前列撕扯開來,黑
由突破口席捲而入,慘叫、嘶嚎聲響徹山間,宛若人間煉獄。
後面幾個營的指揮試圖穩住陣形,每每擁旗而出,就莫名其妙地墜馬,秩序登時大亂。殿後的九、十兩營被逆的軍勢衝得七零八落,第十營指揮使夏杼拔出佩劍砍倒幾駕掠過身畔的驚騎,回頭大吼:“死守陣地!一步也不許…”忽然沒了聲音。鬥蓬怪客踩著他仰倒的
膛一蹬,半空中雙手
叉,驀地向外一振,左近的副指揮使、軍使,甚至幾名親兵身子彈開,
口突然噴出血箭,彷彿被一隻看不見的巨爪耙過。
數千名殺紅眼的民衝破了驍捷營的最後一道防線,朝半山
的蓮覺寺嘶吼狂奔而去…***從論法大會伊始,橫疏影便一直待在鳳台第三層,須臾未離。召見云云,不過是種障眼法,她自進得棲鳳館還未見過娘娘,倒是接待的內侍十分客氣,興許是上頭有
代,橫疏影吃好喝好,住房是親王內眷的等級,連觀禮都被分到鳳台第三層,樓裡空蕩蕩的,只有她和那頂金碧輝煌、奪人注目的
巧紗帳。
“這是…”帳子抬入鳳台時,負責賓的初老太監不由一怔,差點忘了端起架子。
“回公公的話,”橫疏影低垂著如畫眉眼,嫋嫋娜娜一斂衽,乖巧得令人心揪。
“這是我家城主不惜萬金、特聘巧匠打造的“鳳儀帳”獻給娘娘避暑之用,孫公公明察。”這太監孫某是司設監出身,過去在宮裡管鹵簿、華蓋的,多識車輦儀仗,從沒見過如此巧華美之物。
他這幾收了
影城不少好處,素聞昭信侯吃用豪奢,冠絕天下,如此費心造作、進獻給娘娘的貢品禮物,必是非同小可。
只是今大典,實不
節外生枝,收下不合內規,不收又恐得罪昭信侯,不免躊躇。正自為難,忽然留意到“避暑”二字,疏眉一挑。
橫疏影察言觀,捕捉到這一瞬的微妙變化,低聲道:“東海風土殊異,氣候不比央土。午時一過,燠熱難當,此帳內藏極其珍貴的“冰心石”臥於帳中,連風吹進來都是涼的,最是享受不過。”孫太監在宮裡打滾多年,與他差不多時間入宮的惠安禛、楊玉除等,眼下都混成內侍省的頭兒了,只他孫某人不上不下的。
驀聽橫疏影一說,觸動心機:“誰都不知這東海見鬼的天,我在鳳台內找個地方安置了這頂帳,娘娘午後一歡喜,說不定…嘿嘿!”遂讓金帳入了鳳台,唯恐旁人分沾功勞,刻意疏散第三層的內侍宮女,將貴客都安排到別處去。
所幸昭信侯的寵妾不介意一人孤伶伶地待在空曠的樓層裡。橫疏影看著耿照出現,看他與李寒陽浴血奮戰…
手裡的帕子都浸透了又給絞出香汗來,她多想和符赤錦、孤竹國的伏象公主一樣奔入場中,看看心愛的男兒傷勢如何,甚至連裹足於梯臺之間的染紅霞都比她更接近,只有她一個人待在鳳台裡動也不動。
““我們是守護他的最後一道關卡。””帳裡的女子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思,帶笑的聲音有著撫人心的力量,十分受用。
“覺得難受的話,你就這樣想好了。萬不幸有事,你能為他做的比誰都多,甚至多過我。”
“…嗯。”橫疏影沒有回頭,只微微頷首,捏緊了裹在帕子裡的陶笛。即使是看盡了人間滄桑的蠶娘,也想不到能支配妖刀刀屍,使風火連環塢、嘯揚堡血漂杵的“號刀令”竟是這般模樣。
古木鳶給“空林夜鬼”的號刀令約莫掌心大小,渾似一隻渾圓稱手的枇杷果,飽滿的腹側置有四枚活鍵,恰是單掌合攏時四指所扣。
四鍵一齊按下,枇杷頂端的接莖部位即打開一處吹口,而圓腹底部則彈出一枚兩寸來長的錐狀鋼針,原本像枇杷的號刀令搖身一變,恍若蜂腹針螫,透著一絲詭異之氣。
除了號刀令之外,古木鳶還給她一塊陳舊的羊皮拓片,陰刻的圖樣像字又不是字,橫疏影約略瞧得幾眼,便知何以古木鳶會說“怕少有人能用得比你更好”雖然不盡相同,但橫疏影確信那是某種用來記錄曲調與指法的暗碼,類似彈琴用的減字譜或戲曲的工尺譜。
“這…我看不懂。”從老人手裡接下暗譜的同時,橫疏影忍不住喃喃道。
“世上沒人看得懂。”老人冷冷說道,聲音裡聽不出表情。
“但如果誰有機會懂它的話,我想也只有你了。儘快破譯這捲圖紙,我耐心有限。”她原本希望神通廣大的蠶娘可以告訴她此物的來龍去脈,更重要是它會對耿照造成什麼影響,可惜連蠶娘也沒見過號刀令。妖刀與魔宗七玄本該有著極深的淵源,但七玄傳落的典籍罕有提及妖刀者,彷彿世上不存在這種東西似的。
古木鳶將號刀令給橫疏影,顯是要她在耿照身上進行試驗,但橫疏影不可能這樣做。刀屍的成因不明,無法得知號刀令對刀屍有什麼影響,橫疏影只好聽從蠶孃的建議,借皇后留她在棲鳳館一事暫時避開耿照,兩人一同鑽研那捲拓印了神秘符號的羊皮圖紙。
蠶娘博覽百家、羅萬有,然而說到音律造詣,橫疏影怕不只是前輩而已,絕大部分的工作都落在她頭上,蠶娘要不挨著她磨磨蹭蹭、上下其手,就是說著“哎呀,我研究下這個印泥的成
痕跡”之類堂而皇之的藉口,繼續老著臉皮對她腴沃軟
的傲人
瓜上下其手,鬧了個不亦樂乎。
橫疏影一點也不敢小瞧了她。這個看不出年紀、宛若縮小的瓷人偶般細緻美麗的神秘女子有著驚人的智,她唯一認真起來的一次…從頭到尾也只有那一次…就替她解決了破譯號刀法的第一個難題。陶笛吹奏出來的聲音無法被聽見。
橫疏影通各種樂器,笛、簫、笙等信手而來,無不曼妙動聽,不唯天分過人,更因她在金、石、絲、竹、匏、土、革、木各項都下了極大的心神工夫,非常人能夠想象。
當她發覺自己再怎麼努力,也無法使號刀令發出聲音時,受到的打擊不可謂之不輕。如非蠶娘想出了辦法,恐怕到這時她仍是一籌莫展。她目不睫地盯著場中的耿照,一面留心身後金帳,隨時等待指示。
但蠶娘似是深深瞭解她的焦慮和憂心,始終保持安靜,唯一一次發出“咦”的低呼,卻是在耿照剛下場與李寒陽手之時。
“有動靜了?”橫疏影難掩焦急,繃緊的語聲裡透著一絲緊張。
“啊,不是不是,是我不好。”神秘的銀髮女子掩口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聽見了好東西。原來是傳音入密啊,真有趣。教傻小子內功的聰明女人就是她麼?”橫疏影但覺清風拂面,藕紗揚起飄落之間,帳中已然無人。
“前輩…”她強抑不安,生生把輕喚嚥下喉底,轉頭忽見蠶娘挨著自己端坐,一如平捧茶輕啜,手裡卻無茶盅。
“我想了想,還別走太遠得好。”如仙靈般身形奇小的銀髮宮裝美人輕咳兩聲。橫疏影明白這是她表示歉意的方式。
“那丫頭得很,我聲息一動,她便立時斂機凝氣,像憑空消失了似的,是頭狠辣的小狐狸。還是你乖,蠶娘歡喜。”
“多…多謝前輩。”橫疏影緊繃的心情一馳,忍不住面微笑。邵鹹尊老謀深算,不會讓自己在眾人面前狼狽不堪,見血猶不在他所能容忍的範疇內,況乎殺傷耿照這樣的後生晚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