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怡然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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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您來說,有嫌疑的就只剩六條道,六名代使了。諒必不難猜罷?”鬼先生不理會她骨的諷刺,取出一張數折陳紙,紙質劣,像是泡過水再曬乾似的皺巴巴,邊緣起,彷彿稍一便要碎裂開來。

“你家門主失蹤之前,與這人走在一塊兒。你見過麼?”鬱小娥攤開紙,眉目一動,半晌才低垂眼簾,輕道:“沒見過。”

“他現在的頭髮,應比圖上短得多。數月前此人曾扮作僧侶,匿於蓮覺寺。”鬼先生笑道:“他與鎮北將軍的千金在三乘論法上比武,雙雙埋在蓮臺下,如今想見,也已遲了。你持此圖在冷鑪谷周圍打聽,你家門主若曾悄悄潛回谷中,多半是這廝打的掩護。”

“小娥明兒便著人去辦,您儘管放心。”她嫋嫋娜娜施禮,模樣乖巧極了。鬼先生可沒忒容易打發。

“你需多久的時間,才能確認金甲在不在谷裡?”鬱小娥本想說“三天”櫻一歙,見糊紙面具的眼中迸出獰光,那是如野獸般飢渴的目光,全無道理可講,若不能滿足嗜血的慾望,牠會毫不猶豫把同行者當作餌食。

少女定了定神,從容道:“後寅時一刻,小娥在本部道外恭候大駕,除了將那名女子付主人,亦將報告尋甲的結果。”鬼先生笑起來。

“那便是明兒夜裡了,我很期待。”著好衣褲,從錦幄下摸出一隻三尺來長的包袱,縛在背上,看似兵器一類。鬱小娥暗忖:“原來他是使刀劍的。”依寬度推斷,該是刀而不是劍,心思飛轉,福了半幅道:“小娥送您出去罷。”鬼先生嘖嘖兩聲,揮手道:“代使,咱們都不是小孩兒啦,省了高來高去,豈不甚好?”身影一晃,消失在撥步幔後,想來是與先前的女郎同循一徑而出,速度卻快上了幾倍不止。鬱小娥面倏沉,小手探入間,再揚起時迸出“叮鈴鈴鈴”的脆響,取了枚小巧晶瑩的水鈴鐺。

那水純淨透明,在燈暈下閃著黃金般的光華,耿照目力未失,拜她掌心白膩所賜,清楚看見鈴鐺的水肌理內,夾著縷縷金絲,印象中無一種礦物符合這樣的特徵,仔細一想,又覺與三奇谷瀑布圓宮內的菸絲水有幾分神似,暗暗納罕。奇的是:鈴聲一動,地道里的石英礦脈也跟著發出共鳴“叮鈴鈴鈴”一路傳響,自頭頂掠過,刮向甬道彼方。

耿照注意到隨著鈴聲遞嬗,石英礦脈隱隱發出淡金光華,興許鈴鐺也是以相同的材質製作,才有一樣的振頻。

“她叫我了。染姑娘若不在此間,即在她房內。”一指耿照背後。他想起來時路上有扇暗門,再回頭蘇合薰已不見,霎眼之間,覘孔內多了條窈窕勻稱的漆黑衣影,但聽蘇合薰躬身道:“代使,我見外頭有人…”鬱小娥一跺腳:“怎麼才來?快追,瞧他走得哪條道!”蘇合薰微一欠身,倏又無蹤。鬱小娥繞著撥步連轉幾圈,俯首移足,像是在找什麼東西,耿照會過意來:“她是在找那名女子有無遺落的首飾或衣物,以查明身份。”心知良機稍縱即逝,循密門回到地面,果有座獨院還亮著燈。院裡左右兩廂加前後進,少說有七八間房,耿照不知鬱小娥的閨房在哪兒,本想挾持一名天羅香弟子問,誰知堂堂定字部代使院內,竟無使女於廊間走動,右廂三房內斷續傳出銷魂的女子呻

耿照戳破窗紙,見房內一具汗溼的赤女體跨於男子上,由起伏的背影動作推斷,所施展的“天羅採心訣”正到緊要關頭,攤在榻上的壯大漢無不是青筋浮、瞠目涎,離死也不過就三兩步的距離。

不明就裡之人,眼見為憑,此間活脫脫一窟,養的全是些不知廉恥的下賤女子。看在耿照眼中,這座小院卻是鬱小娥的練兵場,是她提升定字部諸女的武功底,以期能趕上內四部的依憑。

耿照絲毫不覺場面香豔,只看到定字部上下秣馬厲兵,滿滿地透著鬱小娥的野心。左廂則全是演武場地,陳列各式長短器械,推開門縫,就著月光見牆上地上佈滿斫痕,處處是打鬥痕跡。

天羅香的武功多於拳腳之上,罕使兵器,遑論鞭銅錘等重兵,此地必是鬱小娥著下屬與綠林各寨好手比武切磋,以偷師進,補本部武藝之疏。

在鬼先生闖入前,鬱小娥便於此間親自押陣,督促底下人提升內功罷?姥姥若見得,說不定要動得淚。比之腐敗糜爛的內四部,這才是天羅香真正的中興基地啊!

耿照無有讚歎的餘裕,急忙掠至後進,見一間寬敞舒適的大房還亮著燭照,悄悄掩入。房裡略有些凌亂,几上攤著簿冊,研好的墨尚未全乾。換下的外衫披在屏風頂上,由尺碼看應是鬱小娥的閨房無誤,卻沒有肚兜羅襪之類的貼身衣物,顯然主人並非不愛潔,倉促間還是有分寸的,只是過於忙碌,或起居無人照應,難以面面俱到。

這般光景耿照甚是稔,橫疏影的書齋、臥室長年都是這樣,忙於政務的女子同時還要維持外表光鮮亮麗,箇中辛苦外人實難想像。況且比起夏星陳的閨房,這兒非常好了,她那才真個叫慘不忍睹,誰看了都不好意思說鬱小娥。

房裡什麼都有,就是不見染紅霞。耿照強抑焦躁,翻著屜櫃几凳找暗門,可惜從外觀看來,這宅院本無設置密室的裕度,至多佈置些鏡覘之類,將房內動靜傳回黑蜘蛛的密道中。

他不肯放棄,正要掀開板,心頭忽生異樣。隨著內力枯竭,碧火功凌駕尋常內功的五優勢,只剩以內息改變眼瞳構造、積月累而得的目力未失,聽覺受的影響則最為嚴重,不能運使功力之時,雙耳所能覺察的範圍、程度等,幾與過去未練碧火功時無異。

而先天胎息的應卻是若有似無…並未完全消失,也無法如過往般,將應的觸突鋪天蓋地撒出去,纖毫畢現,滴水不漏。他在半琴天宮能察覺到蘇合薰的存在,卻無法確切指出“藏在何處”即為一例。

但即使如此,耿照的耳力目力本就遠超常人,往斷腸湖送劍之時,於雨中察覺妖刀萬劫的存在,甚至還在武功遠勝過他的染紅霞之先。

此際佐以一絲淡淡靈覺,仍是搶在來人前頭,覺到對方已至。由極細極微的跫音衣響、呼溫澤推斷,他甚至知道來的是誰。(糟糕!)耿照不及逃跑,心念微動,搶在來人之前起身,一撣袍襟,轉過頭來,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推門而入的鬱小娥。

鬱小娥正低頭尋思,豈料抬眸便見思慮裡的那人,還以為眼花了,眨著一眸盈盈秋水,居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看來人走運時,當真擋也擋不住。我正可惜著,怎就走脫了你這麼個寶貝,沒想又送上門來啦。”這話有戲謔有揶揄,既輕佻又隱帶一絲威嚇,似是遊刃有餘,耿照卻留意到她本要跨過高檻的繡鞋閃電一縮,將嬌小的身子留在門牖外,明顯是有幾分忌憚的。

在蓮覺寺,耿照接連斬殺冥渾屍老、大頭鬼與五名鬼卒,從集惡道的刑臺上將她救出的畫面,鬱小娥迄今未忘,說不上恩戴德,而是餘威猶烈,牢牢印在心版上。在她看來,內功驚人、手持異刀大殺四方的“恩公”不啻是鬼先生級數的人物,她早絕了報功之仇的念頭,在瓠子溪畔見他身受重傷不省人事,才會喜出望外,以為是天意使然。

依鬱小娥原本的盤算,挑了他的手腳筋,再慢慢研究怎麼乾他一身渾厚的內力、拷掠出刀法武功的秘訣來,固是妙絕。誘使盈幼玉那蠢丫將人提進天宮,不管最終是誰撂倒誰,於她只有好處,沒什麼壞處,指不定還能出姥姥,亦是一著好棋。

但她並不想在四面無援的情況下,獨對神智清醒、行動自如的這個人,尤其是她剛剛才知曉他最近幹下的豐功偉跡。

鬱小娥捏緊掌心裡的水召鈴,若有什麼萬一,還能喚蘇合薰代擋一刀,爭取時間逃出小院,叫醒定字部眾人齊上。只有“恩公”心裡清楚,此際莫說鬱小娥,隨便哪個孩拿筷子,不定都能將自己擺平,所幸鬱小娥一來不知,二來似還留有蓮覺寺之餘悸,能否安然脫身,就看唬不唬得住她了,面一沉,虎聲質問:“人呢?你藏到哪兒去了?”鬱小娥忍俊不住。

“你這樣會害我以為,是我闖進了你的地盤,周圍全是你的人,只消你發一聲喊,我便跑不掉了呀。”耿照從沒這麼恨過她不是漱瓊飛之的腦殘,只好更加賣力演出,眉心揪如包子一般,吊起兩眼,冷哼道:“…不知你的人比起集惡道眾鬼來,哪個要厲害些?”今不比昏間被抬入谷,鬱小娥忌憚他的刀法內功,沒想過硬碰硬,咯咯幾聲,故作嬌態:“可惜你武功再厲害,總不能將冷鑪谷掀翻過來。

找不著二掌院不打緊,要驚動了八部分壇,天羅香傾巢而出,便是蟻群也能咬死獅象,何況是蜘蛛?你說是不是,典衛大人?”耿照陡被叫破身份,面丕變,這下倒不是作偽。

卻見鬱小娥從袖裡摸出那張陳紙,小心翼翼打開,怡然道:“我說呢,區區蓮覺寺的小和尚,怎有這般武藝!典衛大人既能接連殺敗鼎天劍主和文武鈞天,怕對集惡道還留了一手,未顯實力。”紙上繪著耿照的圖像,卻是赤煉堂大太保雷奮開當傳遍水陸各大碼頭的懸紅。那圖雖是倉促印就,卻描得維妙維肖,未知是出自何方能工大匠手筆。

只是耿照在影城時並未削髮,圖中仍是挽髻束巾的模樣。下山數月間屢經風波,心早已不同既往,此際面相也無畫裡的那股子樸拙稚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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