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欲尋孤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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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著點,就好了。”看著眼前女子拼力剋制的臉,沈洵眉間隱隱出痛惜之,手法輕柔迅速,幾乎將驚神指法發揮到了極處,並叮囑道,“以後三個月內,一定給我板著臉——不然傷口又要破了。”

“沈洵。”忽然間,閉著眼的謝鴻影輕輕叫了一聲。

“嗯?”沈洵心神凝聚,曼聲應道,指尖在她臉上一沾即走,生怕觸痛傷口。

“方才我懷疑你,實在是不應該。”一直到現在才有開口示歉的機會,謝鴻影閉著眼,神木然,聲音裡卻有深沉的嘆息,“我乍聽之珉的噩耗,那時候真是糊塗了,差點信了方之玠的話。”

“難怪你懷疑——我也不該瞞著死訊這麼些年。”沈洵臉不見怒意,說道,“如果不是方之玠找上來說穿,我還打算繼續瞞著你呢。”

“知道你是為我好。”謝鴻影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友人,嘆氣,“但是你不止瞞了我這件事吧?總覺得…雖然這麼了,你心裡還有一件很大的事瞞著我,是不是?”停留在她面頰上的手指微微一頓,但沈洵沒有說話。

“你從哪裡來?你的武功誰教的?蘇眉怎麼死的?你為什麼堅持不肯做江湖盟盟主?”一口氣將多年來心中的疑問全部說出來,謝鴻影看著知,輕輕嘆了口氣,“算了,你如果不說,我就不問。你為人怎樣,十年來我還不知道?真不該一時鬼心竅誤信他人…”頓了頓,覺出氣氛尷尬,她轉開了話題,沉道,“不過,小玠那孩子,十年不見怎麼變得這樣?完全不像以前了。”

“很厲害…雖然沒見他出手,但是能覺到他身上的劍氣和殺氣。”終於將‮物藥‬抹好,沈洵的眼冷肅起來,“接住他扔過來的盒子時,覺得出他的內力很,是西域大光明宮一路。小謝,這個孩子來頭不小。”

“方家的人怎會和魔宮有關?”謝鴻影臉也是一變,隨即到痛楚,連忙收斂了表情,“之珉十年前含恨而走,方家不是從江湖上消失了麼?”

“別亂動。”覺到手指下的肌膚猛然繃緊,沈洵連忙輕叱,“天知道——最後一次我見到方家兩兄弟,也是在西域雪山了…只怕那時候他們就和大光明宮有了瓜葛。好了好了,小謝,你先別說話,等我包紮完了再說。”

“嗯。”謝鴻影應了一聲,不再說話,但眉目間憂甚濃。

沈洵抹完藥,用絲巾拭去手上鮮血,拿起了繃帶,轉頭看了看謝鴻影的臉,眼裡也有異樣的光閃過。

“看什麼?很可怕吧?還不快包起來。”看出了友人眼裡的神,謝鴻影眼裡有微弱的笑意,“別擔心,我也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了,人老珠黃的,也不在乎這張臉。”沈洵勉強笑了笑,只道:“等敷上的藥稍幹了才能包。”說話的時候,一陣風吹過,謝鴻影眉頭驀然皺了一下——一隻飛蟲面飛了過來,只是一轉,便被血沾住。那樣小小的碰撞,已經讓她痛入骨髓。

“別動,我來。”看到女子的手往臉上摸去,沈洵連忙按住,“不能碰的,我幫你掉它。”湊近謝鴻影的頰邊,沈洵輕輕吹了口氣,將那隻沾住的小蟲吹走。

“哎呀,真不好意思,打擾兩位了麼?”溫熱的氣息還沒從頰邊散去,忽然,就聽到小築門外有個聲音冷冷地響起。謝鴻影一驚,開眼看去。沈洵卻是頭也不回,苦笑道:“又是那個丫頭?”天已經亮了,可是細雨還是濛濛地下著。西泠橋邊,孤山腳下,這一處冷僻的小築居然大清早就有人拜訪。

一個不過雙十年華的紫衣少女,不知何時已經到了門外,抱著雙臂斜眼看著室內二人,年輕美麗的臉上有譏誚的神

“嚴姑娘,你又來了?”謝鴻影對著門外的少女微微點頭,“進來坐。”

“不用了——謝前輩!我還是和上次一樣,要向你挑戰奪劍的!”嚴靈兒長眉一揚,刻意加重了“前輩”這兩個字,帶著譏誚的語氣,傲然道,“這次我回去又練了一年,想來也該是紅顏劍易主的時候了。出來吧!”

“謝姑娘今天不能和你比劍。”從桌上拿起了紗布,沈洵看也不看門外的紫衣少女,只顧俯下身來給謝鴻影包紮傷口,“原來一直來找小謝麻煩的人就是你?靈兒你別鬧了。先回去,要比劍也改天來——沒見人家受傷了麼?”看著全神貫注裹傷的沈洵,紫衣少女一跺腳,眼裡有了怒意:“受傷?受傷很了不起麼?男女授受不親——你們、你們整夜孤男寡女在一起,算什麼?傷風敗俗!”

“我們算什麼,還沒輪到要向你代。”沈洵眼神沉了下去,語氣冷厲,輕輕將未乾的藥膏吹乾,止住開口語的謝鴻影:“別說話,小心傷口又破了——不用理這個小丫頭。”

“小丫頭?誰是小丫頭!”顯然是被長輩們慣壞了,嚴靈兒說話毫不客氣,“我都十八了!當然,如果和謝‘前輩’比起來,是小了一點。”沈洵眉頭一皺,頗有不耐之意。謝鴻影對著他搖搖頭,輕輕推開沈洵的肩膀,對門外的少女點頭:“不錯,長江後推前,嚴姑娘才是如今的武林才俊。”乍一看見沈洵身後女子可怖的臉,嚴靈兒臉一驚,畢竟是年輕,忍不住就脫口“呀”了一聲,神乍驚乍喜:“你的臉怎麼變成這樣了?”

“被人用毒藥算計了而已。”看到來人不加掩飾的喜,謝鴻影淡淡說了一句,“也不過一張臉罷了,即便不毀了,遲早也要老掉的。”她緩緩從桌邊站起,手中抓著紅顏劍:“嚴姑娘,這三年來你每年都要和我比試,雖然沒有成功,但進步神速——希望這一次你能如願。”

“小謝。”沈洵抓住謝鴻影的肩,把她按回到座位上,微微蹙眉,轉頭對門外年輕的挑戰者道:“小謝今要休養,我替她出手。江湖中都知道我和謝姑娘的劍術在伯仲之間,你若勝了我,也是一樣。”

“沈大哥!你…你幹嘛這麼幫著她!”嚴靈兒委屈得幾乎哭出來,一跺腳,指著謝鴻影,“她有什麼好!人又老,相貌也醜,不就是劍法好麼?我知道你是天下第一的劍客,所以我天天練,遲早會搶到紅顏劍…那時候,就配得起你了。”

“孩子話。”沈洵搖頭,“配不配和紅顏劍又有什麼關係?”彷彿不願再多糾纏下去,他站起身來,“靈兒,你要比劍與我比,你太不懂事了…謝姑娘一直讓著你、才容你幾次三番鬧事,不然你哪裡還能活?”恨恨看著沈洵,嚴靈兒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轉頭奔了出去。

“沈洵,人家不過是個小姑娘。”徹夜未眠,又經過這麼一折騰,謝鴻影語聲裡有了倦意,“你把話說得太重了。”關上西泠小築的門,白衣男子眼中也有些火氣:“胡鬧也要有個限度!一味胡攪蠻纏,如果不是看嚴老盟主的面子,我的話或許更重。”

“我十八歲的時候,也胡鬧得可以。”顯然是剛才那樣的情景,在心中喚起了什麼回憶,謝鴻影眼裡有些微的笑意,“那時候我也很刁蠻不講理啊…要不然也不會和你為了一盒梅花酥就大打一架。”

“呵。”十年前的事,一直是兩人之間的忌,如今聽她提及初見,沈洵也不由笑了起來。

那一年,二十歲的沈洵踏入江湖,遇到了江湖中聲名最盛的女俠。只不過因他買走了最後一份她愛吃的梅花酥,那個拿著紅顏劍的刁蠻少女就非要著他讓出來,那時候他也是公子哥兒的心,互不相讓,鬧到最後竟至拔劍相向。

比到最後,雙方打成平手。彼此驚訝竟能遇上如此的對手,打過氣也消了,沈洵將懷中的梅花酥拿出來,準備分一半給謝鴻影,然而發現,一番劇鬥之後早被壓得稀爛。

“啊…現在想起來,那盒梅花酥,你應該是買給蘇眉的吧?”看著孤山上飄浮聚散的雨氣,謝鴻影倦倦然一笑,那帕子掩住臉,“可惜她福分薄,早早去了。”

“她的傷拖了三年,問遍名醫,都說無治——我卻只是不信。”沈洵將桌上的‮物藥‬收拾好,淡淡笑了笑,“總以為尋遍天下,總有靈丹異寶能治好她——最後還是救不了,但這遊歷四方的習慣卻是改不了啦。”

“我要多謝她——不然哪來如今的綠萼丹。”輕輕觸摸包紮得嚴實的左臉,謝鴻影聲音裡更加倦怠,“都十年了…我們老了。現在武林,是他們年輕人的天下了——你看看方之玠和嚴靈兒。”

“好了好了,果然老了,都學會嘮叨了。”顯然也被這一席話勾起了舊回憶,然而沈洵卻只是淡淡笑笑,拍拍好友的肩,“鬧了一夜了,你臉上的殘毒只怕還要用天人訣出來——快去調息養氣吧,我在這裡替你護法。”

“辛苦你了。”沒有過多的客套,謝鴻影扶著桌子站起,走入了內室。

外面天大亮了,然而秋雨還在延綿地下著,黃葉隨著微風飛入軒窗下。沈洵坐在窗下,靜靜聽著雨聲滴落,眼睛裡有悽的光芒。

十年了…居然這麼快就過去了十年。蘇眉剛死的那段時間,他放縱哀痛,步向沉淪,以為自己不久將會追隨而去。然而時間一晃而逝,如今已過而立,但他依舊在這個世上飄零。

小眉,小眉…年少時刻骨銘心的愛情並不曾因時間而淡漠,但於今回想,卻已沒了最初那樣痛徹心肺的覺,而只餘下惘然和無力。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少年情事老來悲。或許,喜歡回憶過往的他,也是開始老了吧?

看來是餘毒頗重,兩天一夜過去,進入室內調息養傷的謝鴻影一直沒有出來。沈洵一直守在門口,隨便拿了些水果糕點果腹,不急不躁地等著——十年來,一直跡天涯、餐風宿,不讓自己有絲毫空閒。如這樣安安靜靜地居於室內,還真是極少有的事。十年來,也是第一次有這樣的空閒,將所有往的恩怨都梳理一遍。

第三上,天已經晴了,湖面上的風吹過來,風裡忽然有依稀的笛音。沈洵神一凝,躍出窗外,抬首望天。碧空中有一隻鴿子飛過,腳上綁著竹管,在風裡發出笛音,響徹四方。

“江湖令?”認出那是江湖盟中緊急示警的方式,心中陡然有不好的預,呼哨一聲,揚起手來,召喚那隻信使停到自己手上,解下竹管。匆匆掃了一眼,沈洵臉變了。

“小謝,你如何了?”隔著窗,他敲了敲,問室內閉關調息的女子,似是有些著急,“有急事,我要去鼎劍閣一趟。”

“什麼事?”室內謝鴻影出聲問,有些中氣不足。

“二前,黃山劍派被滅門。”沈洵將手中的紙條碎,“可以確定是西域大光明宮所為——嚴老盟主發出江湖令,要求所有門派調集人手,聚集鼎劍閣。”

“黃山劍派被滅門?”隔著窗子,謝鴻影的聲音透出驚訝,“是魔宮重現?”

“不錯。二十年前,黃山劍派的何青陽掌門將天尊宮主擊敗,使其抱恨遠遁外——二十年後回來,果然第一個對付的便是黃山劍派…只是一出手便是滅門,也實在太狠了些。”那場浩劫,沈洵和謝鴻影因為年紀所限,都沒親歷過,但聽老一輩說起時,都是驚心動魄,“如果你沒事了,我就先去鼎劍閣看看。”沈洵說。

“等等。”不等他轉身,窗子嘎然打開,謝鴻影跳出來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的傷沒好,還是別去了。”看到謝鴻影蒼白的臉,沈洵拒絕,“你不問世事多年,何必要再入江湖?大光明宮雖厲害,江湖盟也足以對付,不少你一個人。”

“我已經好了。”謝鴻影抓著紅顏劍,腳步還是有些虛浮。沈洵沒奈何,只好抬手扶著她。謝鴻影微微嘆了口氣,低聲問:“你難道不覺得,這次魔宮的事和小玠的出現有關?”沈洵的手震了一下,卻不說話:這一層,在他看到飛鴿傳書時已經猜到。

“你知道,卻不說,是不?”謝鴻影抬頭看看友人,搖頭,“你明知道他要對付你,明知道他有英雄劍,還要空著手去?又不讓我跟著——沈洵,你這脾氣什麼時候改掉啊!”沈洵嘆了口氣,卻只是道:“臉上傷未好,你少說些話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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