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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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捷克產的老式電唱機中飄出了《山楂樹》的歌聲,鍾躍民頭上纏著紗布坐在客廳裡的沙發上,他半合著眼在欣賞歌曲,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袁軍、鄭桐等人氣吁吁地推門進來,他們一見鍾躍民頭上的紗布,便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鄭桐說:“躍民,讓人花啦?”鍾躍民摸摸腦袋,不在意地說:“沒事,蹭破點兒皮,你不看看咱哥們兒的腦袋是什麼材料做的,那柺兒都斷成兩截了,這可是正宗鐵布衫功夫。”

“你丫就吹吧。”袁軍笑道:“你丫怎麼跑這麼快?哥幾個正跟人浴血奮戰呢,再一找你,連他媽影兒都沒了,不仗義,真不仗義。”鍾躍民不愛聽了,他回罵道:“去你大爺的,你沒瞧見那大個子警察一下車直奔我就來了,你說他眼神兒怎麼這麼好?上來就拿我當主犯,我不跑還等什麼?”袁軍說:“你小子當然是主犯,反正要是警察逮住我們,哥幾個立馬兒一塊兒揭發你,就說你是咱這氓團伙的頭兒,老教唆我們犯錯誤,本來我們都純潔的,可鍾躍民這孫子淨教我們壞,我們屬於受矇蔽的,鄭桐,你把黨的政策給他待一下。”鄭桐嚴肅地說:“首惡必辦,脅從不問,受矇蔽無罪,反戈一擊有功。”大家附和著:“沒錯、沒錯,該斃了鍾躍民這孫子。”鍾躍民一扭頭,見鄭桐的眼鏡已經裂開了花,想起打架時似乎沒見他的身影,便問道:“鄭桐,剛才打架時你丫在哪兒呢?我怎麼沒看見你?”鄭桐有些不好意思:“有個大個子一巴掌把我眼鏡打飛了,我當時就怒了,一板磚拍過去,覺著手不對,鬧了半天拍樹上了,哥們兒趕緊找眼鏡戴上,又拎起板磚照一個人準備拍,定眼一瞧,我,是他媽警察,嚇得我把磚頭一扔,沒命地跑了。”鄭桐的父親鄭天宇是部裡的高級工程師,是留過洋的知識分子,不象鍾躍民、袁軍等人的老爹,都有戰爭背景。鄭天宇是個厭惡暴力的人,鄭桐從小受此影響,從來不敢和別人打架,這些子,在鍾躍民和袁軍等人的慫恿下,鄭桐也學會了打架抄磚頭,但他天生不是個打架的料,每次打架他只要發現對方比自己人多,總是先沒了底氣,笫一個逃跑。所以,這成了鄭桐的短處,被袁軍牢牢地捏著,動不動就把此事拎出來嘲笑鄭桐,鄭桐自己也認為這是件很丟臉的事,誰提這件事就跟誰急。

偏偏此時袁軍又一臉不屑地說:“這孫子跟他爹一樣,整個一臭知識分子。”鄭桐拉下臉:“知識分子怎麼啦?”袁軍嘿嘿一樂∶”酸唄,一身的酸氣。”鄭桐立刻反相譏:“你爹呢?斗大的字不識半升,在部隊掃的盲吧?哥幾個,我給大家講個故事,聽不聽?”眾人一聽來了情緒,紛紛慫恿鄭桐快講。

“話說那年袁局長剛從部隊轉業,到機關後正趕上四清工作隊下鄉,於是袁局長又兼任工作隊隊長的職務,有一天工作隊幫農民割麥子,袁局長忽然覺得急,便找個僻靜處去方便,沒一會兒袁局長捂著襠蹦著就回來了,你們猜怎麼回事?”鍾躍民問:“是不是袁局長一股坐鐮刀上啦?”鄭桐搖了搖頭:“不對,你們這幫人太缺乏想象力,原來是有一截接水泵的電線絕緣皮破了,袁局長沒注意,掏出來對著電線就,只聽”咣”的一聲,袁局長捂著老二就蹦了起來,只覺得襠下麻嗖嗖的,象是被淨了身…”眾人笑得前仰後合。

鍾躍民從沙發上滾到地上,樂得直不起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這事兒要是發生在袁軍出生之前就麻煩啦,把袁局長老二給電廢了,還能有袁軍麼?”袁軍惱羞成怒,他不敢和鍾躍民翻臉,卻敢惹鄭桐,他抄起桌上的菸灰缸∶”我花了你丫的。”鄭桐也不甘示弱地站起來∶”你敢!”眾人趕忙一擁而上把兩人拉開。

鍾躍民正道:“哥幾個,咱們聊點正事,我聽說中央芭蕾舞團的《紅娘子軍》要公演了,在天橋劇場,星期六開始賣票。”大家一聽都來了神,這兩年的娛樂少得可憐,從六六年文化大革命開始以來,別說芭蕾舞,連電影也沒演過幾個,除了《列寧在一九一八》,就是《列寧在十月》,大家都快把臺詞背下來了。

鄭桐一聽頓時就把剛才的事忘了∶”我,這機會可不能錯過,咱們星期五晚上就去排隊吧,等到了星期六早晨再去買票黃瓜菜都涼了”袁軍摩拳擦掌地說:“躍民,這回有熱鬧看了,我估計天橋劇場賣票那天,全城的玩主都得來,咱們得多去點兒人,還得帶上傢伙。”鍾躍民點點頭:“我把李奎勇叫來,那小子打架是把好手。”袁軍說∶”又是那個李奎勇,你找他來也不覺著丟份兒?”鍾躍民有些不悅∶”袁軍,論打架你差得遠了,李奎勇從小就練摔跤,舉石鎖,出手又快又黑,要說單打獨鬥,咱們這裡沒人是他對手。”袁軍對鍾躍民讚賞李奎勇頗不以為然,嘟噥著:“狗,會摔跤有什麼用?他能扛住菜刀麼?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本事。”鍾躍民拉下臉∶”怎麼著?要不你先跟我練練?”袁軍這才不吭聲了。

當年鍾躍民隨父親從南京調入北京工作,由於是半途班,一些專收幹部子弟的小學制度較嚴,無法安,只好暫時把鍾躍民安到一所普通小學,在這裡鍾躍民認識了李奎勇,他倆在一個班裡上了半個學期課,兩人成了朋友。李奎勇的父親是蹬三輪兒車的,他家的孩子多,家境貧寒。李奎勇從小就練摔跤,舉石鎖,在學校裡打架不要命,沒人敢惹。那時的鐘躍民還不象現在這樣膽大包天,對李奎勇的摔跤功夫佩服得五體投地,四年級的第二個學期鍾躍民就轉學到了育英學校,不過,他和李奎勇一直保持著來往。

上一場雪還沒有化盡,新雪又開始零零星星地飄落,風颳得很緊,好端端的大白天颳得跟黃昏似的,風夾著雪粒打在人臉上生疼。鍾躍民、袁軍、鄭桐豎起大衣領子擋著臉,低著頭頂著風去看望他們被隔離審查的父親。

探視之前,照例要先接受革委會主任王佔英的訓話。王佔英文革以前是個科長,是部裡笫一個起來造反的幹部,此人還算正派,就是觀點太進,他真誠地認為鍾躍民等人的父親罪大惡極,槍斃了他們都不過份。至於鍾躍民、袁軍、鄭桐等人,是屬於上樑不正下樑歪,老子是走資派,兒子們便順理成章地成了小氓。

王主任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語重心長地訓誡著:“你們都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黨和人民並沒有拋棄你們,希望你們能和自己的走資派老子劃清界限,站在主席的革命路線一邊,敦促你們的父親徹底待自己的反黨罪行,要讓他們明白,黨和人民對他們實行隔離審查,是對他們的挽救,咦?鍾躍民,你怎麼站著呢?一個肩膀高,一個肩膀低,整個身子成三道彎兒,一條腿還晃著,你擺出這副氣的樣子給誰看呢?”鍾躍民顯得很委屈∶”王主任,您冤枉我了,我出生的時候就一腿長一腿短,就因為這點兒生理缺陷,袁軍他們老欺負我,給我起個外號叫地不平,您說我招誰惹誰了?我長成這樣又不是我的錯誤,幹嘛老欺負我們殘疾人…”袁軍一臉壞笑地說∶”王主任,您可千萬別信這小子的,我太瞭解鍾躍民啦,他身上那點兒零件都是可長可短,上次在澡堂洗澡,他把兩腿一叉,兩條胳膊一伸,還問我,猜吧,這是什麼字?我說這還用猜?這是大呀,您猜他說什麼?他愣說是太字,我說為什麼是太呢,他說你沒看見我那兒還有一個點兒呢?我再一看,可不是,他兩腿之間還真有個點兒,剛才我沒留神,所以我給看成大了,誰知就這麼會兒功夫他那兒忽然直了,於是就成了太,我說,要是那東西也算,那我也會,我一個立正,就成了卜字…”鄭桐連忙話∶”我證明,鍾躍民的確是兩條腿不一邊齊,我們班有個同學還給他寫過一首詩呢,是這麼寫的,遠看金雞獨立,近看駿馬缺蹄,跑似風擺荷葉,躺在炕上不一邊齊。”鍾躍民笑道∶”鄭桐,你丫就擠兌我吧,我你大爺…”王主任一拍桌子∶”住嘴,說你們是小氓我看一點兒沒冤枉你們,年紀輕輕的,怎麼就學得這麼壞?咱們這大院有不少‘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怎麼人家就不象你們這麼壞?”鍾躍民說:“王主任,您說我們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我爸是走資派,所以我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王主任撓了撓頭,不知他這麼說是何意,只好說:“這麼理解是可以的,主席是這樣說的,不要叫他們黑幫子女,應該叫‘可以教育好的子女‘。”鍾躍民一聽主任上了套,立刻來了勁兒,振振有詞地說:“那您是革委會主任,您的孩子該怎麼稱乎?顯然是和我們有區別的,‘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反義詞應該是‘不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王主任火了,他把桌子一拍,厲聲喝道:“鍾躍民,你不要胡攪蠻纏,再胡鬧我就取消你今天的探視資格。”王主任確實小看了他們了,這幾個小子一肚子壞水,而且配合默契。鍾躍民怒了王主任,袁軍便忙著打岔,以分散王主任的注意力∶”主任,我們每月發的十五元生活費太少,黨和人民能不能再給我們增加點兒?上個月還不到二十號,我就沒錢吃飯了,全靠著東要點兒,西蹭點兒過來的,我還去飯館揀過人家吃剩的東西,您瞧我這臉,是不是發綠?這是餓的,老這麼下去也給咱社會主義祖國臉上抹黑呀,您說是不是?”鄭桐也添油加醋的附和著:“主任,我們可都是祖國的花朵,是花兒就得常澆水,不然就旱死了。”

“就是,我們簡直連花兒都算不上,還是花骨朵呢,不給我們澆水,我們怎麼含苞放?您可別忘了,主席說,埋葬帝修反的重任要靠我們這一代去完成,我們天天盼著能早一天長大成人,去完成祖國給我們的重任,現在可好,花兒還沒開呢,卻快旱死了,革命事業後繼無人了。”鍾躍民補充道。

王主任一臉不耐煩地說:“到底是走資派子女,嘴兒都能說,告訴你們,這是規定,被隔離審查人員在審查期間本人和家屬一律發生活費,十五元的標準是國家規定的,多一分也不行。”鍾躍民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我算看出來了,把我們餓死,也是文化大革命的戰略部署之一…”王主任一瞪眼∶”鍾躍民,你說什麼呢?你敢再說一遍?你這是典型的反革命言論…”鄭桐連忙打岔:“王主任,您還管不管你們家老三了?他老欺負我。”王主任不是個思維清晰的人,他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這次又上了鄭桐的當:“是嗎?我們老三怎麼欺負你了?”鄭桐一臉委屈地說:“上次在院門口,他攔住我,說要找個地方和我單練,我說老三你這就不對了,主席教導我們,要文鬥,不要武鬥。我不和你打,你我有什麼問題可以找組織上解決,打架鬥毆是不對的,老三,你爸爸好歹也是個17級的科長,湊湊乎乎的也算是個革命幹部吧?你身為幹部子弟,是不是應該給我們這些出身不好的同志起點模範帶頭作用呢?王主任,您說,我這話沒什麼錯吧?可你們家老三二話沒說就給我一個嘴巴,得我兩個眼睛裡冒出了很多小星星,金燦燦的,我到天旋地轉…”王主任的三兒子王躍進是個弱智的孩子,偏偏鄭桐和袁軍是見著人就摟不住火,王老三沒少受他們的欺負,現在鄭桐居然倒打一耙。

王主任有些疑惑:“我家老三?不會吧?他是個老實孩子,淨受別人欺負,他沒這個膽子欺負人呀?”袁軍說:“這您就不知道了,我在我爸面前也裝得老實著呢,一出了門就不是我了,您家老三也這樣。”王主任哼了一聲:“好吧,回去我問問他,如果屬實,我會管教他的,要是你小子騙我,我可饒不了你。”鄭桐道:“算了吧,您問也是白問,這年頭誰幹了壞事還認帳呀?袁軍上次在大禮堂的舞臺上撒,讓人家管理員把老二都攥住了,這孫子還一口咬定沒呢。”袁軍不愛聽了:“去你大爺的,你丫才在舞臺上撒呢。”王主任喝道:“都給我住嘴,耍什麼貧嘴?看你們一個個這二子樣兒,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現在你們可以進去探視了,鍾躍民,你父親在五號房間,袁軍、鄭桐,你們的父親在八號房間。”鍾躍民、袁軍、鄭桐走進長長的走廊,他們辯認著房間的號碼。

鍾躍民悄悄問鄭桐:“王老三真你來著?”鄭桐嘴一撇:“我?還反了他啦?是我給丫一嘴巴,喲,八號,我們進去了。”鄭桐和袁軍走進八號房,鍾躍民推開五號的房門走進去。

鍾躍民的父親鐘山嶽當年參加紅軍隊伍之前是長沙師範學校的學生,好舞文墨,經常在小報上發表些小塊文章和評論,他是魯迅先生的忠實崇拜者和捍衛者,若是有人在報刊上和魯迅過不去,鐘山嶽馬上口誅筆伐,和對方展開論戰。有個筆名叫”綠野”的傢伙,在報刊上經常和鐘山嶽叫勁,鐘山嶽說魯迅的文章好,綠野就準跳出來大肆詆譭,兩人便你來我往的展開論戰,一開始雙方還象個紳士,辨論的的內容還只侷限於文藝方面。後來就不行了,言詞越來越鋒利,最後發展到彼此進行人身攻擊,互相謾罵的地步。鐘山嶽年輕氣盛,又多看了幾本法國小說,於是按照西方貴族傳統給綠野寫了封信,要求找個地方進行決鬥,綠野自然不甘示弱,欣然應戰。雙方各自帶了證人在郊外的一片小樹林裡見了面,鐘山嶽在衣袖裡揣著,他發現對方的兵器很陰毒,看著似乎是文明,其實是”二人奪”一旦拉掉鞘,就變成一把鋒利的劍。鐘山嶽心知肚明,在決鬥中本不給對方拉掉劍鞘的機會,他貼身上去,以短制長,一鐵將對方打成嚴重腦震盪。他自知惹下大禍,警察局饒不了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連夜逃出長沙,到湘西投了賀龍。這是1935年的事。

鐘山嶽到了遼瀋戰役時已經是東北野戰軍各縱隊中最年輕的主力師師長了,部隊馬上要打錦州的時候,他認識了東野總部的宣傳幹事姚萍,當時姚萍風華正茂,又是大學生,東野各縱隊中師團級幹部裡有一半都是光,大家都知道總部有個漂亮的女大學生,光們有事沒事就往總部跑,和姚萍搭不上話,就是看一眼也好,那眼神都跟狼盯著羊似的。

鐘山嶽聽說後也動了心,他帶著警衛員騎馬到了總部,牽著馬四處溜達,四隻眼睛象雷達似的到處掃描,結果碰上了羅榮垣政委,羅政委說∶”小鐘,你鬼鬼祟祟的找什麼呢?”鐘山嶽張嘴話就來∶”我來看看羅政委。”羅政委笑道∶”怎麼你們這些光見了我都是這話?我有這麼大面子嗎?你就別在我這兒耽誤時間了,該去哪兒去哪兒。”鐘山嶽後來在井臺上發現了姚萍,姚萍當時正在洗衣服,鐘山嶽牽著馬走到姚萍面前∶”你就是姚萍?”姑娘點點頭。

鐘山嶽又說∶”我是五縱二師師長鐘山嶽,你仔細看清楚了。”姚萍還真抬頭仔細看了看他。

鐘山嶽當時剛滿三十歲,相貌英俊,身材適中,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黃軍裝,皮帶上掛著一把名貴的象牙柄左輪手槍。

姚萍當時有些蒙了,她言不達意地問∶”您有事嗎?”鐘山嶽說∶”我們已經把錦州圍得象鐵桶一樣,總攻快要開始了,要是我們解放了錦州,我就回來娶你,你等著我。”他說完就竄上了戰馬,頭也不回地揚鞭而去。

姚萍愣在那裡足有半個時辰沒緩過勁兒來。

鐘山嶽和姚萍結婚後,鐘山嶽問姚萍∶”當時有這麼多人追求你,你怎麼就單單看上了我?”姚萍反問道∶”不是你說的叫我等你嗎?”姚萍命薄,她1952年生下鍾躍民後,就因子宮肌瘤切除了子宮,因此,鍾躍民註定不會有弟弟妹妹了。鍾躍民十歲那年,姚萍患肝癌去世。

鐘山嶽從此沒有再娶,這倒不是他不想再成家,而是沒有合適的,加之工作繁忙,實在是顧不上。

鐘山嶽格複雜,他早年是個漫的文學青年,喜歡法國漫主義文學,喜歡新詩,有時也寫上幾首,內容無非是風花雪夜,小橋水之類的傷愛情,多年以後,他意外地在一張三十年代的小報上發現自已當年的小詩,差點兒酸倒了牙。大半輩子的戎馬生涯使他從一介書生變成了一個從外貌到語言都很獷的漢子,難怪當年姚萍對他一見傾心。

鐘山嶽和兒子鍾躍民關係不大好,這父子倆太相象了,遺傳基因的神秘作用使鍾躍民從小就不大安份,而鐘山嶽象世間所有的父親一樣,早忘記了自己兒時的調皮搗蛋,對兒子的行為通常是採用觸及皮的教育方式,父子倆的關係曾一度很緊張。不過,自從鐘山嶽被隔離審查,父子倆的關係倒好了很多,來探視父親的權利還是鍾躍民硬跟革委會的人鬧才爭取來得。

鍾躍民走進關押父親的房間,見鐘山嶽正在寫待材料,他把一些換洗衣服和牙膏肥皂遞給父親說∶”爸,您還好吧?”鐘山嶽哼了一聲∶”放心吧,我一時還死不了。”鍾躍民信口開河地說∶”爸,我都替您冤得慌,您革命了一輩子,越混越不行,最後混得讓個科長給關起來了,早知道這樣,您當初還不如投國民黨去呢。”鐘山嶽火了,他一拍桌子∶”躍民,你又胡說八道,這是什麼地方?怎麼嘴上沒個把門的?再胡說你就給我滾。”

“老爸,我滾了誰給您送衣服?您還沒過河呢怎麼就拆起橋來啦?”鍾躍民才不怕父親拍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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