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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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間深處,曲徑通幽,一間廢棄的院落隱藏其中。雖然荒廢了許久,但還是看得出曾有的樣貌。上好的木料、敗壞的水車、乾涸的溪道,屋子雖小,但仍能覺得到這其中曾經花費的心思。

只是令人到不可思議的是,整個房屋雖然看似常年無人打理,但園中的花卻並未枯萎,主屋前的花圃裡,大簇的紫陽花開得如火如荼,奼紫嫣紅,在陽光下尚未乾涸的珠光彩熠熠。

花圃的旁邊是一架花藤編制的鞦韆,藤蔓細軟,有個粉雕玉琢的少女,踩在上頭,輕盈地踏風而行。

“…弈棋佈置,務守綱格。先於四隅分定勢子,然後拆二斜飛,下勢子一等。立二可以拆三,立三可以拆四,與勢子相望可以拆五。近不必比,遠不必乖。”女子紅齒白,面如桃花,她悠然地蕩在鞦韆上將棋經誦得如玉珠落盤,煞是好聽。

對於下棋她並不十分偏愛,棋子黑白無彩,太過沉悶。而一棋出手,思九事而為防,也太過複雜。只因這家曾經的主人喜愛,終埋頭,不讓她好奇嚮往,想去淺嘗其中的滋味。

她曾是長在山澗花野一隻尋常的紫陽花,杳杳無際的生命淡泊而漫長,如頭頂上走的浮雲,輕輕薄薄地在掌心上留下閃逝的光影。每清晨,花兒會承接下花多愁善的淚珠,綴在瓣上變成晶瑩剔透的珠,逶迤出漫山遍野的波光粼粼。

她沒有蘭花的嬌柔,沒有朝顏的玲瓏,沒有遠處那一片璀璨的山櫻盛放時的如火如荼。她只是一朵普通的紫陽花,悠悠開放,細水年。

那一,天空碧藍,萬里無雲,一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將她叫醒,她被人從泥土中小心翼翼地拔起,然後被揣在懷中像珍寶一般好好地收著。

她聽到有個聲音很小聲地說著話,她知道那不是說給自己聽的,因為沒有人會注意到她這隻微不足道的小妖,一如過去長久的年。但是那個聲音安撫了她所有的不安,斂去了她所有心神不寧的焦躁。

清風揚起,清脆的聲音小聲地自言自語,在妖耳邊柔柔地盪漾開,捲進漫山遍野的花香之中。

桔想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即使知道沒有人會看見一朵紫陽花的微笑與頷首。她偷偷地仰起小臉,想看清是誰在萬千花海中將自己找到,是誰如此溫暖地將她抱得溫柔輕淺。

那是一張少年俊美的臉,十多歲的年紀,純真無暇。他將紫陽花連著泥土一同摟在懷中,沿著來時的路輕快地奔跑。

蕩著鞦韆的桔想,笑容因回憶而變得更加甜美,藤蔓載著她在風中搖擺,將一頭長髮旋舞得似上好的黑綢緞,美麗異常。

她被帶到這間隱藏在山腳茂密叢林中的屋子,被種在了房前的園子裡。裡頭除了葯草就只有她一朵紫陽花,雖然沒其他妖為伴但卻不會寂寞。每,聽那個名叫朔月的溫柔少年同她說話,他會訴說純白如紙的悠悠心境,不管花兒是季的綻放還是冬季的凋謝。而她也會蹲坐在花圃裡開心地細聽,為他欣喜為他思量,連對面山上那聽了無數個夜的暮鼓晚鐘也變得悠揚動人。

時而有人來這裡教授朔月唸書或習武,時而他也會下棋,從花圃遙望,房中的他認真嚴肅,一方棋局橫於座前,他獨自一人兵刃往來,徘徊鶴翔,差池燕起。她不明白朔月為何要下棋,她只是能覺得到他的喜愛,可同時也能覺得到他少有的悲傷。是因為下棋而悲傷,還是因為悲傷才去下棋?對於這個,她就真的不明瞭了。

去秋來,她看著少年一天比一天頎長英,漸漸長成偉岸俊逸的男子。她最愛看他坐在自己的旁邊,俊朗的臉龐掛著溫淺的笑,耳邊是他低沉的說話聲,風一起,他黑的發就拂過嬌的花瓣…她的臉頰。那樣的午後,常讓她幸福得動不已。

然而,在她以為子會就這麼平靜似水,瀉成一道永遠的時候,朔月突然從這裡消失了。

她不記得是哪一了,只知道在某個的清晨張開眼睛,什麼人都沒有,一個人都不在了。聽不到那個人每清晨的誦書或舞劍,看不到他從房中出來經過花圃的身影,僕人也不見了蹤跡,整個屋子好像從來沒有人存在過一樣,寂靜得讓人窒息。

朔月不曾再回來,她也因依附著本體而無法去尋他。好多年過去了,她再也沒有見到他,一直到五前,她第一次能夠以人形現世。

桔想將鞦韆高高地蕩起,輕輕一點,身子便如飛舞的蝶,輕揚著落到了地面。

璞顏曾告訴她,朔月的魂魄不曾前往地府,但不知為何難以尋覓到蹤跡。而對於桔想,只要得知朔月還存於這世上就可以了,後來的幾年,她努力地在這裡潛心修煉,直到擁有了人的身子、靠自己的力量將朔月找到。

那一夜,將他揹著走了許久,直到一個叫水的陌生男子出現在自己面前。他不像凡人,但也不似妖界的生靈。紅的眼眸似被女子的胭脂潑染,同月一般的如瀑長髮彷彿纏繞著憂傷,不知為何,她就那樣安心地將朔月付給他。然後,從水那裡得到保證,知道朔月已沒有了危險後,她便又匆匆回到這個已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最終她還是沒敢出現在他面前。

她知道自己在害怕,她希望那雙深邃的眼眸能看到所有的自己。

聽了他好多的快樂、好多的心願、好多的煩惱,她也想讓所有心裡的話讓他知曉。

她不再是以前成不了人形的桔想,常常只能仰望一天比一天高大的朔月,現在的自己輕輕一仰頭就能將他看個仔細,而正因為是那樣的距離,更加無法讓人去隱瞞什麼。

她知道自己有多希望被朔月所瞭解,她有好多話想對他說,她想問他這些年究竟去了哪裡,想問他還記不記得從前摘下的紫陽花,想告訴他,他的溫柔會讓一隻花到多麼的幸福。

但又害怕看到他恐懼的眼神,害怕看到他張皇地躲避。畢竟,有誰會不懼怕同自己不一樣的東西?即使當年的孩子對她笑得沒有一絲芥蒂。

所以她逃開了,可是又無法抑制想再見他一面,這種矛盾的心情是因為修煉成人身的關係嗎?就像以前櫻花姐姐說的,人,本來就是比任何眾生都複雜的東西。

“怎麼辦呢?我該怎麼做?”一遇到和朔月有關的事,她的情就會豐富得有些優柔寡斷。是懦弱嗎?不,她向來討厭這個詞的。這種描摹不清的患得患失她稱之為斟酌沉,只為重視之人舉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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