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脫困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汽車於斜刺裡拐進空場。當車身完全進去後,我將方向盤向左打死。在方向盤的引領下,汽車繞著空場劃了個不完整的圓。當它再次回到公路上時,我們已調過頭來,車頭遙遙對上了前方不遠處的三凌吉普。此時,由於離開莫河已頗遠,天又變得晦暗不明。荒野中,公路向前後兩側蜿蜒伸展開去一直與天際相連。放眼望去,在充滿蕭殺的塵世間似乎只有我們兩輛車孤零零的相對為伴。我沒有停頓,抬腳輕踩油門,令汽車保持二十公里左右的時速勻速行駛。由於我左側的車窗開著一道細細的縫,曠野的風帶著人的涼意帶著放大了數倍的呼嘯聲拼命鑽進車中,吹散了我頭頂的髮絲也吹盡了我臉上的血。近了,又近了。對面的三凌吉普仍靜靜的停在路邊。顯然,我們突然的掉頭之舉令他們有些無所適從,一時之間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停在那裡靜觀其變。漸漸的,透過風擋玻璃,我已能看清對面車上司機的臉。那是一張年輕而又蒼白的臉,他的嘴上叼著一支香菸,菸頭時明時滅發出微弱的亮光引得一縷白煙裊裊上升。我伸手按動了左側前後兩個車窗的按鈕。在電機和齒輪的絞動聲中,兩扇車窗緩緩下降。就在兩輛車車頭快要相接的一剎那,我猛的伏下身大喝一聲:“開火!”早準備多時的王決迅速的端槍直起身,也就一秒鐘的工夫,他已覷準目標扣動扳機。隨著他的一聲槍響,後座上的揚科諾夫也一躍而起,手中的雙槍向三凌吉普噴出火焰。王決出的子彈穿過三凌車司機門上的玻璃,釘進了那青年的頭顱,血花和腦漿在瞬間飛濺開去,那支正燃燒的香菸也從他口中滑落。一擊得手!王決果真是好槍法!三凌司機的死使得車內餘人從驚愕中清醒過來,他們紛紛擎出武器進行還擊,卻早被隨後而來的揚科諾夫壓制住了火力。而揚科諾夫也用行動證明了他先前說的那些話並非吹牛,很快,又有幾人被當場殺。這時,戰鬥已完全呈一面倒,我們甚至沒有遭到什麼象樣的抵抗便輕易取得了勝利!當我將奧的在離三凌吉普不遠處掉回頭,並將車停穩時,對方車中已沒有了生氣。我,揚科諾夫和韓進紛紛推門下了車。

“走,過去看看。”我向韓進招呼一聲,同時示意他通知揚科諾夫。我們三人散開後小心的靠到那輛三凌車前。揚科諾夫提著槍率先衝了過去,他用雙槍指向車內掃視一番,而後衝我們點點頭,示意一切正常。我不甘心的湊了過去,挨個仔細檢查。說心裡話,此時我倒真希望還能有個活口,那樣將省卻很多麻煩。但最終,揚科諾夫準的槍法令我徹底失望了,他顯然受過非常專業的訓練,槍槍不是穿頭顱便是膛,三凌車中的五人除了司機外,其餘四人均成了他槍下亡魂,而且死狀極其慘怖。我大遺憾之餘,心中卻不由得一動。自己若去俄羅斯,以揚科諾夫的本事倒真可助上一臂之力。這麼想著,我抬頭看了看他,發現他正比劃著向我說著些什麼。

“他說咱們可以搜查一下屍體,說不定能找到什麼線索。”韓進不失時機的翻譯道。既然沒有留下活口,就只能在死人身上打主意了。我無奈的點點頭,開始更為細緻的搜索。於是,衣兜褲角,雜物箱座位下…凡是能想到的地方我們都搜了個遍。沒有證件!沒有電話!甚至連張名片也沒有!忙了大半天,除了在一人身上發現了幾張外國鈔票外,我們仨可以說是一無所獲。

“這是盧布。”韓進在一旁貪婪道,他半伸出右手,想把錢接過去,眼神裡好象在說:你要盧布也沒用!倒不如給了我。我向他微微一笑,卻將鈔票揣進褲兜。這麼重要的證據,等到了哈市還要給四哥,卻怎能給了他。韓進尷尬的聳聳肩,收回手,接著便好象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似的,用手指著彈痕累累的汽車道:“老大,揚科諾夫讓我問你怎麼處理它。”我漠然的盯著眼前橫七豎八的屍體,雖然明知他們本身就是非常重要的證據,但此刻卻不得不毀掉。我心下輕嘆一聲,嘴裡淡淡的吐出兩個字:“炸掉!”

當我們重新回到車上時,耳畔傳來一連串的爆炸聲,接著三凌吉普陷入了一片火海。揚科諾夫遞過一件上衣同時還有那把‘沙漠之鷹。別看他人高馬大,心還細!我穿好衣服,接過槍在手中掂了掂,又從車中翻出另一個滿荷的彈夾,將二者一併送還給揚科諾夫。

“你告訴揚科諾夫,說我送給他了。”我回頭對韓進道,卻在回眸的瞬間看到了無雙已失去生命的身體。揚科諾夫得知這個喜訊後笑得合不攏嘴,連聲向我道謝。我向他擺了擺手表示不用,想輕快的笑笑卻突然間淚如泉湧。我咬住牙轉回頭,並不理會奔湧而出的熱淚,鬆了手剎,右腳猛踩上油門,奧的車就象受了傷的野獸,四條輪胎撓著地面,咆哮著向前方急駛而去。王決拍拍我的肩,遞過一方手巾,勸道:“兄弟,往者已矣!節哀吧。”說話間,他自己也以手掩面,別回頭去。…“老大!你這種狀態…怎麼開車呀!想開點吧!啊?為了我們這些還活著的人,為了我們的小命。”韓進不知從哪找來塊坡布也遞了過來。我用手揩掉臉上的殘淚,鬆了口氣道:“我沒事,哭出來就好多了。”

“嗨---,這就對了。”韓進接口道,他順手將破布給揚科諾夫“科學家早就研究過,說這人啊需要定期大哭,這樣可以有效的排除體內毒素…”

“去你大x的!你是不是沒趕上過傷心事?還說風涼話!”一向溫文爾雅的王決,此時忍不住口吐髒字呵斷了韓進的話茬。

“我沒有傷心事?”一聽這話,韓進更來了勁兒“當年我在俄羅斯…”

“行了,別提你那些沉芝麻爛穀子的事了。”我繼續著王決的工作。無論是哪兒,只要出了韓進這麼個人,就永遠不會寂寞!韓進遭到了前排兩人的夾擊,無辜的看了看揚科諾夫。而此時,揚科諾夫正捧著手中的破布納悶,見韓進望過來,急忙將其物歸原主。我從後視鏡中看到了這一切,悲傷的心情這才略有緩和。

“好!不說就不說!”韓進憤憤的甩落破布,一副好心沒好報的樣子。不過,他並未就此善罷甘休,而是繼續道:“我的事不提也罷!可是老大,咱得說道說道你,哎!剛才你怎就斷得那麼準?算定那幾塊料不會向咱開火?”

“是啊,張宇!我也沒想明白,你倒說說看?”王決也湊熱鬧問道。改變了話題,王決的情緒有所好轉。我又掃了眼後視鏡,就在這一瞬間,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在韓進臉上一現即逝。我拍了拍方向盤,然後手指著前方道:“你們不是想知道原因嗎?那!原因就在前面。”從我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重重群山鱗次現身,一道細窄的小徑在層巒疊嶂中曲折盤環上雲霄。

“十八盤?”他們二人異口同聲驚道。

“不錯!”我故作神秘的點點頭,接著說:“他們從莫河縣城開始,一路跟了咱們半個多鐘頭,為什麼一直都不肯下手?原因就在十八盤!這裡山高路險,是偷襲的最佳地點。而且還有一點也很關鍵,就是一旦咱們落入萬丈深淵,將死無對證!到那時候你讓王總和四哥他們去哪兒尋咱們的下落?所以當時我就斷定,只要沒到十八盤,他們便捨不得下手。”

“哦!”韓進恍然大悟道:“老大,你可真是運籌帷幄呀!”王決聽得皺了皺眉,批駁道:“不會用詞就別拽!什麼‘運籌帷幄’!那叫‘料敵先機’!”韓進一臉的無所謂,但嘴上卻說:“得!‘料敵先機’!還是王總您有學問!不過我看其實都一樣。總之一句話,跟著張宇大哥沒虧吃!”我的臉陡然變。韓進也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口誤,他結巴道:“其,其實,無雙的事,跟,跟你沒什麼關係。”

“韓進!別再說了,行嗎?”王決沉痛道。看著他們二人絆嘴,我心中暗暗嘆息。這倒不是為了無雙,而是為剛才的冒險反擊。其實,剛才的返身回殺,實在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以我初學開車的水平,若於十八盤與敵人遭遇,肯定跑不出一個‘死’字!我們若想活著回哈爾濱就必須在到達十八盤前結束戰鬥。而我更不可能憑著自己手中這三把手槍和數得出來的幾十顆子彈與敵人展開對攻,那無異於以卵擊石!因此當時唯一可行之策便是殺回馬槍,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但這卻有個前提,就是不能被對方識破。我所說的‘險’便險在了這裡,因為我當時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能騙過敵人。但是,命運的天平最終還是傾向了我們,使得我們險中得勝,死裡逃生。也許,在冥冥中,一切真的都早已註定了吧!

“老大!我還有個問題沒明白。”韓進就象個孜孜以求的莘莘學子,問起問題來沒完沒了。

“說!”

“萬一那夥人要不是追殺咱的怎麼辦?”

“沒有萬一。”我淡然道。

“此話怎講?”王決問。

“不知你們是否注意過,那輛三凌車本連牌照都沒有。你們想想,在這種要命時候,他們開輛沒牌子的車吊在後邊跟蹤了一路,想幹什麼?總不會是替咱們斷後吧?!再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只是跟蹤而並非追殺,我能冒險讓他們跟到十八盤嗎?所以我說沒有萬一,只要他們對咱有所圖謀,他們就必須死!”

“…”車內一片愕然。進了十八盤,大家都緊張的閉了嘴,再也沒心情閒聊。我更是全神貫注的開車,不敢有哪怕是微小的閃失。在這種狀況下,汽車行駛的速度便慢得象蝸牛在爬。但是在生命和時間這二者中,車內所有的人都立場堅定的選擇了生命,沒有誰對我有一絲的怨言。不僅如此,大家都還不停的紛紛勸:“慢些,再慢些。”有了以上的種種,當我們駛離十八盤時,已是清晨七點。出了山區,手機的信號趨強,眾人的心情也隨之放鬆,但王決的傷勢卻漸漸加重,最令人憂心的,便是他發起了高燒。我一方面加快了汽車行駛的速度,一方面再次嘗試著撥打四哥的電話。在我忐忑的心跳聲中,電話通了。幾聲長長的等待音後,電話那邊傳來了盼望已久的四哥的聲音。

“四哥,我是張宇。”我抑制住內心的動,儘量使自己的語氣保持著平靜。四哥乍聽是我的聲音,先是一楞,吃驚道:“小宇!你…還活著?!”接著便興奮道:“你們還活著!太好了!他們幾人都還好吧?”四哥都知道了!我心中也是一驚。這麼說,莫河明輝那邊仍有幸存者…?!我沒有再多想,當務之急是救王決!於是,我先把大致的情況向他介紹一番,並著重提到了王決的傷勢。四哥聽罷非常重視,馬上問清了我們的位置和汽車的行駛速度,接著便派出了醫療人員前來接應。

“小宇,你千萬不要著急,開車一定要穩!你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給我安安全全的回到哈市。”四哥囑咐完畢並得到我的允諾後,掛了電話。能夠和四哥聯繫上,我心裡踏實了許多。一方面,只要四哥那邊沒出什麼大的意外,整個局面就仍未失控。另一方面,畢竟,王決算是有救了。與四哥通過電話後,我沉了很久,才鼓足勇氣撥通了趙豐的電話。我們這邊出了這麼大的事,按說早就該通知沈市方面。本來,我想借王決之口達成此事,但現在看來,這個艱鉅的任務只得由我來完成了。

“張宇啊,怎麼樣,接到貨了?一切都還順利吧?”電話那邊傳來趙豐慵懶的聲音。趙豐一向勤快,每天起都很早,今天卻不知為何…?他說話的聲音好象很疲憊。另外,他竟不知莫河這邊出了事!難道四哥沒通知他們麼?

“趙主任,貨…“我躊躇片刻,接著便狠心道:“我們出事了。”

“什麼?”趙豐的聲音立刻清醒了。

“我們在莫河中了埋伏,沒有接到貨…”我的話剛說了一半,趙豐便急著搶斷道:“那人呢?人怎麼樣?”

“斯羅帕亞和四哥方面只有兩人生還,咱們這邊,王決腿上中了槍…無雙…她…”

“無雙?她怎麼去了?她…出什麼事了?”趙豐顫聲問道。

“無雙她,不在了。”說到這裡,我已語不成聲,眼淚再次潸然落下。

“…”趙豐被我說的事實驚呆了,半晌無語。‘有些東西,一旦錯過便再也追不回來,到那時真是悔之晚矣!’這是那天戰勝伊萬後,趙豐曾對我說過的話。他當時試圖以此語來撮和我與無雙,現在回想起來卻是那麼的深刻!無雙,我錯過了你的真情,你…恨我麼?我痴痴的,問天,問地,只可惜卻再也沒有人能告訴我答案了。許久,趙豐才恢復過來,勸道:“小宇,既然人已不在了,你還是要堅強些。”他頓了頓,又道:“其實,很多時候,死往往是一種解脫。人生苦短啊!你想開些吧。”

“謝謝您,趙主任。現在我已好多了。”

“哦,這樣就好。那你自己呢?受傷了麼?”趙豐又問。

“中了一槍,不過不礙事,是擦傷。”

“擦傷也要重視,不能讓傷口染。”

“是,我會注意的。”趙豐的心很細,也很關心我。這令我非常動。看我情緒已經穩定,趙豐這才道:“說說吧,倒底發生了些什麼?”於是,我又將凌晨時分的遭遇向趙豐敘述一遍。聽後,他略作沉默,然後分析道:“要照這麼看,明輝才應該是他們的主攻目標!”趙豐果然厲害,一語便點中了問題的關鍵。

“嗯!看樣子是的。”我贊同道。我的附和並未令趙豐滿意,相反的,他卻詫異道:“可…這有些說不通啊!難道你沒覺出來?”我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指敵人全力襲殺我們之事。

“我覺出來了。但單憑眼下的線索,還很難找到合理的解釋。所以我想,等回到哈市與四哥好好合計合計。”

“張宇,你到了哈市把傷口處理好…還是儘快回沈市。至於其他的事,王總他…”

“王總怎麼了?今天凌晨我給他打電話,他好象沒開機。”

“哦!沒什麼,昨晚王總和我陪高總介紹的客人喝酒,他喝高了,一時半會兒怕還醒不了…這樣吧,我會盡早通知他。這件事具體怎麼解決,還是讓他來做主。你們…就先不要手。至於四哥那邊,我看你還是口風緊點,不該說的最好不要多說。”說完這些,他又安道:“小宇,這件事並不象你想得那麼簡單。其實能把王決救回來,你已經算完成任務,所以,你也別過分自責。目前對你來說,安全回來是第一位的。我的意思你明白麼?”趙豐磕磕碰碰的說了這麼多,已大反一貫的作風。而這隻能說明一點:他對四哥起疑了。想到這兒,我坦然答道:“趙主任,您放心吧!您的意思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我看你還是專心開車,有了什麼新消息,咱們再隨時聯繫。”趙豐最後道。

“好!”我應道。掛上了電話,我又仔細玩味起趙豐的話來。在這件事上,四哥本來是很有些嫌疑的,但他真會為了消滅我們而失去莫河這個重要據點麼?答案當然是肯定的,他不會!對於這一點,我堅信自己的判斷。而且不僅是我,估計趙豐也應該如是。可他為什麼還要懷疑四哥呢?難道,他還有什麼更深的內情沒有告訴我?

想著想著,我覺得自己的頭都好象大了一圈。算了吧!既然想不通,就等到了哈市再說。只要見了四哥,相信他一定會給我個明確的說法!對於趙豐的勸告,我已不打算理會。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已無法再置身於這場是非之外。我有責任也有義務將此事一查到底並討還公道,也只有這樣我才有顏面去告無雙的在天之靈。無雙,你的血決不會白的。請相信我!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