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齊府裡的妻妾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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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齊府裡的妾們(下)月鉤兒的院子裡,比兒領著四個媳婦在正房看住了月鉤兒、彩雲和目兒,伏名領著小廝把後宅裡鬧事的七八十個媳婦丫頭圈在左右廂房裡。

彩雲坐在紫檀木五屏風羅漢榻上,看看炕上面帶不安的月鉤兒,再看看坐在地上,摸著腫臉哭泣的目兒,心中打鼓。

她慢慢摸著三個月大的肚子,偷偷打量靜靜站在門口的比兒。只見她穿著櫻桃紅八團錦夾襖,白杭緞子滾羊皮金邊裙,耳上是鴉青寶石墜,腕上是羊脂玉鐲,比當年在大爺面前得意時更是體面,那身櫻桃紅的八團料子京城裡還未見過,只是頭上梳的還是在室女的盤辮,倒叫人看不出她的身份。

彩雲陪笑道:“比兒姑娘,這幾年在姑府裡過得可好?如今也是偏房姨了罷?可有替姑爺生下一兒半女?”比兒微微笑著,“多承彩雲姑娘動問,我雖是過得好,倒也沒做偏房主子,如今還是身邊的大丫頭。”彩雲一怔,又上下打量了比。兒,微帶不信,“姑娘如今這般體面,當初大爺還和我說過,要抬你做偏房姨——”月鉤兒猛然回神,狠狠瞪了彩雲。一眼,“少做你的秋大夢,別以為你憑著肚子裡的野種就能——”彩雲立時跳起,嚎叫著撲了上。去,一頭撞向月鉤兒口,哭叫道:“你敢說他是野種?你敢說他是野種?你連我一塊打死了,你再到大爺面前去說,說我肚子裡的是野種!”月鉤兒早有防備,一個閃身翻到炕裡頭,眼見得。彩雲要碰到如意雲紋的炕桌上,比兒眼疾手快,奔上來一把將她扯住,轉頭叫道:“來人,把彩雲姑娘扶出去。”兩個媳婦應聲走了進來,將哭罵的彩雲架到了外。間座榻上,比兒看著月鉤兒,慢慢道:“姨,大爺如今三十了,還沒個血脈。他是齊家的獨,我們姑擔心齊家的香火。彩雲姑娘如今有了身子,姨也該替大爺想想。”月鉤兒咬牙道:“便是姑在這裡,這些話我也。得說。大*是正經人家清白出身的小姐,大爺的正室嫡,我也服氣。但彩雲便是懷了龍種,如今也不過是個侍妾。她一進門就仗著肚子裡那塊不給大*叩頭端茶,更沒到我跟前來請安問好,平裡縱著房裡的丫頭挑三掇六,搬口舌,誰不欺負?天下哪有這樣的規矩?我不教導教導她,難不成還等得她生了太子,抬了偏房,再來教訓大*和我麼?”說話間,一陣腳。步聲響起,齊粟娘停在了房門口,盯著月鉤兒道:“原來你是在教導她?我竟沒有看出來,我還當你安心想讓哥哥絕後,要讓大*也知道知道你的厲害,把這一府的人都震服住呢!”月鉤兒見得齊粟娘,心裡一驚,連忙從炕上爬了下來,規規矩矩福了福,陪笑道:“奴婢——”

“小嫂子不用多禮,我也受不起小嫂子自稱奴婢。”齊粟娘看了目兒一眼,轉頭對沈月枝道:“一個一個來,打掃乾淨了才好。嫂子既進了這門,由不得嫂子做慈悲人。”提聲道:“伏名,擺兩張椅子到院子裡,大*和我一個一個看,先把那些不安分做事,專會****大爺,挑唆主子們互斗的奴才打發出去配人。再來收拾目無尊卑,不分上下,又或是急著要出門的混賬老婆。”伏名在正屋簷下襬了兩張紫檀木太師椅,中間一張茶几,綿綿擺上了兩盞六安茶,齊粟娘和沈月枝左右坐下。

關在廂房裡的媳婦丫頭們又哭又鬧,半點不肯安靜。沈月枝坐在椅中,默默無語。齊粟娘看了她一眼,暗暗嘆了口氣,也不說話,只等她自決。

前宅裡爺們的作樂之聲隱隱轉入了內宅,沈月枝喃喃低語,“我家雖是書香門第,到了爹爹這一輩已是敗落了,不過是面上還有些體面。我打小兒沒娘,爹爹辛苦把我養大,教我讀書識字,終臨前擔憂我孤苦無依,聽信了媒婆的謊話,變賣家產備好嫁妝,把我嫁到揚州來,卻沒料著——實是賣到汪府裡為妾。”齊粟娘原聽她說起過這些,這會兒又見她提起,仍是不出聲地聽著。

沈月枝嘆息著,“那時節,我家已是窮得備不起體面的嫁妝,為了讓我風光出嫁,爹爹把他身邊的侍妾,跟了他七年的侍妾給賣了。”沈月枝苦笑著,“她對我也有幾分養育之情——這些年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突地,沈月枝話聲一頓,漠然轉頭對伏名道:“把關起的一個一個領出來,我來看。”伏名連忙應了,叫小廝開了房門,把那些妝亂裙散,面目帶傷的媳婦、丫頭一個接一個領了出來。

頭一個就是目兒,她被拖到院中,滿臉是淚,尤是叫著,“我是大爺屋裡的人——”沈月枝看了看站在一邊的彩雲,又看了看手上的三道血痕,“拖到一邊,打發出去配人。”目兒雙目圓睜,尖聲道,“憑什麼打發我,我是大爺屋裡的人——”沈月枝看了伏名一眼,伏名立時叱道,“給我掌嘴!對著大*,竟敢不自稱奴婢!沒聽到大*的話麼,拖到一邊去,打發出去配人!”立時有兩個小廝上前,給了滾地哭叫的目兒兩個耳光,抓住她手腳捆了起來,丟到了一邊。

滿院子的媳婦丫頭頓時嚇住,月鉤兒臉蒼白,不敢說話。彩雲面上帶笑,“大*說得是,她這樣的斷斷是留不得的。”沈月枝看了彩雲一眼,“伏名,把彩雲房裡領頭砸東西的天長、地久拖出來。也拉出去配人。”說話間,安生領著三個媒婆牙子走了進來,掃了滿院子的媳婦丫頭一眼,打千兒道:“大*,姑,奴才把媒婆領來了。”那三個媒婆看著這般的動靜,知曉是大婦在發作人,料想今必可領幾個容貌上佳的出去,或是配人,或是賣到私窠子裡,總能大賺一筆,連忙上前磕頭請安。

沈月枝掃了那些媒婆一眼,點了點頭,“你們且在一邊看著。”彩雲見得媒婆已到,她的兩個貼身丫頭哭叫著被拖到了一邊,她哪裡肯放,奔到院子裡將兩人一把拉住。

她對著拖人的小廝又打又罵又哭,“自打我進了這府,人人都尋機會欺負我,想盡辦法死我肚子裡的孩兒,只有她們兩個,有吃的替我先吃,有用的替我先用,好不容易保住了我肚子裡的這塊,如今要打發了她們,接下來就是打發我肚子裡的孩兒了!”沈月枝聽她說到孩子,身子一顫,臉上慢慢漲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齊粟娘立時冷笑道:“比兒,上去把彩雲姑娘架住了,請她回屋裡去休息。安生,你去前頭和大爺說,今我就搬進來,守著彩雲姑娘,有吃的我替她先吃,有用的我替她先用,等她肚子的孩子生下來,我送她六十四抬的嫁妝,另給她配個好人家,免得她在我們齊家被人欺負,被人惦記!”彩雲驚得不輕,轉身瞪著齊粟娘,“我肚子裡是大爺的——”齊粟娘驀然站起,“你也知道你肚子裡是大爺的骨,不好好呆在屋子裡養胎,整裡頂著這孩子和人打鬧,還敢說別人要打發你的孩兒,我看你是想自己打發了他!你再不安分,齊家就只要這個孩子,照舊打發了你。”看著一臉有恃無恐的彩雲,齊粟娘越發冷笑起來,“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懷了孩子,我就不敢發作你。大爺才三十,大*才進門半年,滿府裡都是女人,我齊家不怕生不下孩子!安生,去,和大爺說去,彩雲不服我和大*的管教,現下我要連她肚子的孩子一併打發了出去!”安生笑嘻嘻地道:“回姑的話,方才小的領媒婆進來時,大爺把小的招過去說了話,這後宅裡的事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除了把大*給他留住,其他的大爺不心疼。”齊粟娘聽得一愣,看了看安生,安生連忙道:“奴才可說的是實話,姑不信,叫比兒再去問一回。”齊粟娘看著臉漸好的沈月枝,瞪向彩雲,“你一進門就仗著有孕目無尊卑,連大*也不放在眼裡,來人,把這個不懂規矩的拖到一邊去,一起打發出去配人!”沈月枝見得伏名果真上去拖人,頓時驚到,“姑,這…這…還是饒了她罷…”彩雲已是嚇得面無血,聽得沈月枝開口求情,甩開伏名奔到沈月枝面前,卟嗵一聲跪下,抱著她的腿哭道:“大*,大*,求你看在這孩子真是大爺骨的份上,別把我打發出去,我…我…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齊粟娘聽得她終於服了軟,心中也暗暗鬆了口氣,見得沈月枝向她看來,“姑,你就饒了她這回…”齊粟娘越發厲聲道:“你給我記住了!大*是正,你是侍妾,大*是主子,你們都是奴才。你就算養了兒子,抬了偏房,大*才是他的嫡母,你只是個姨娘!妾,我就告訴你什麼是,什麼是妾——就算大爺連大*也不要了,這滿府的女人裡,也只有大*能拿得到休書,世上只有休的七出規矩,沒得休妾的說法,管你是偏房還是侍妾一律是打發出去配人!你要想在齊家呆下去,這輩子就別忘了這個規矩!否則,大*隨時能打發了你們出門!”彩雲駭得說不出話,只懂點頭,沈月枝怕她傷了胎兒,連忙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齊粟孃的眼睛轉向月鉤兒,月鉤兒頓時跪倒,一邊哭一邊磕頭道:“姑,姑,看在奴婢進門時,是給姑叩頭端茶的份上——”

“原來你還記得那叩頭端茶的事——”齊粟娘盯著月鉤兒,“看看你如今的樣子,被個丫頭在耳朵邊說幾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把府裡攪得翻天覆地,不知道安分半點,當年我白關照你了!大爺也白抬舉你了!”轉頭叫道:“來人——”月鉤兒駭得大哭,撲到沈月枝面前,“大*,大*,看在大爺的份,看在大爺的份上——”沈月枝心中不忍,看了看齊粟孃的臉,“她——她也是受了不少委屈——”齊粟娘咬牙道:“既進了這府門,姐姐妹妹這麼些人處著,有誰能不受委屈?嫂嫂受的委屈不少麼?她這樣的子——當初就該找個單夫獨過小子,偏又進了這宅門裡做妾——當年我費了心思教她,不過就是想讓她這府裡過得安生些,長久些,她——”怔怔看著月鉤兒那雙和沈月枝酷似的上挑鳳眼,心中酸楚,“來人,端茶來。”月鉤兒的院子裡靜悄悄的,滿院子的奴婢皆是屏聲靜氣。前宅裡的曲兒聲遠遠傳來,因著少了些脫跳的高音,聽著似是平緩安和,然則,那樂曲聲中的人氣兒便也少了。角兒們咿咿呀呀地唱著,入戲得太深,本兒便也不見了。

綿綿慌忙端了盞庭君山茶過來,月鉤兒抹了眼淚,看了看齊粟娘,給沈月枝結實磕了三個響頭,接過茶,高高舉過頭頂,“大*喝茶。”沈月枝連忙接了,喝了兩口擱到茶几上,綿綿上前將月鉤兒扶起。

“伏名,再拿一把椅子來。”伏名應聲而入,從正屋裡又抬了一把紫檀木太師椅,親手擺在齊粟娘和沈月枝的下首。

“端兩盞茶來。”彩雲也不要齊粟娘叫,連忙走到座前,先跪下給沈月枝磕了三個頭,接過綿綿遞上的苦丁茶,高舉過頭,“大*喝茶。”沈月枝接過茶,匆忙沾了沾,便就擱下。

綿綿扶著彩雲站起,齊粟娘看向站到一邊的月鉤兒,“過來,讓彩雲給你請安奉茶。”月鉤兒再無半點驕,一雙鳳眼中的靈氣兒也散了去,木木訥訥應了,坐到了下首太師椅上。、彩雲規規矩矩福了三福,“給姨請安。”神呆然,端過另一盞苦丁茶奉上,“姨喝茶。”比兒扶著齊粟娘走入了正房,倚在座榻上休息,聽得外頭沈月枝發落眾女。若記得是方才打鬧過的頭領,便命拖到一邊,丫頭配人,媳婦趕回家裡不用。若是記不清,就問伏名和綿綿,倆人同聲說這媳婦丫頭諸船行徑可惡,便又命拖到一邊,若是伏名和綿綿有一個說尚有可饒之處,便命打二十板子,仍是留用。

院子裡越發沒了聲響,只有沈月枝越來越漠然的發落聲。媒婆牙子們偷笑著,齊府裡的大婦要立威,殺雞給猴兒們看,只盼著她殺的雞越多越好,雖是送出去配人,但謝媒錢哪裡及得上賣身錢,落下幾隻偷偷賣到私窠子裡才是好路數兒。

比兒見得齊粟娘靠在靠枕上,半晌不語,面疲累,心中擔憂,不由伸出手去,一邊替她著太陽,一邊輕聲道:“…”齊粟娘慢慢睜眼,看著比兒,終是落淚,“比兒,我捨不得讓你去做妾…”比兒亦是落淚,“放心,我斷不嫁出去做妾,若是有福氣,尋個好人單夫獨地過子,若是沒福氣,寧可侍候一輩子…”---510加更送上!投票的親們,你們真是太神奇了,哪裡的這些票啊啊啊—-謝謝!這一章4500,略表謝意,540繼續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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