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芳華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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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平漸漸有點不自在起來。他從對方這陣笑聲中,隱隱約約的獲得一種預,他很可能又被這位大奇士戲了。

好在茶棚中人喉嚨都很大,隨便你如何放肆,都不會有人干涉;相反的,你如果泡一壺茶,規規矩矩的坐在那裡一聲不響,倒反而可能會引起別人的好奇和注意。

丙寅奇士笑過一陣之後,忽然湊近桌面,壓低聲音說道:“小子,我問你,晉南的那一場水災,雖然已成過去,但你小子可知道由於這場水災,尚有多少人無家可歸?”令狐平詫異道:“你放這兩把火,難道就能將這個問題解決不成?”丙寅奇士點點頭,笑道:“一點不錯。放一把火,有時的確可以解決很多問題。”令狐平皺了皺眉頭,沒有開口。

丙寅奇士笑了笑,又道:“你刁。子應該不難看出,北城門外化子們住的那座道觀,建築的年代已久,即使不被你小子放火燒去,也不宜繼續居住;而這所道觀佔用之地皮,卻不下五畝之廣。你小子想想,如果利用這塊地皮改建平房,該可以容納多少人安身?你小子現在明白了沒有,正因為這所道觀遲早要拆,要拆下來的木料又不堪再用,你如阻止那兩個傢伙放火,那兩個傢伙一定會生疑心,你從旁表示贊成,不過多說了一句話,便能贏得魔頭們對你的賞識和信任,這種便宜事,若換了別人,豈非找也找不著?”令狐平道:“那麼,這兒城外的這爿賓老店呢?你燒了這片賓老店,難道也是為了同一理由不成?”丙寅奇士笑道:“至於賓老店的這一把火,學問就更大了。”令狐平道:“哦?放火還有‘學問’?這算是哪一方面的‘學問’?”丙寅奇士笑道:“怎麼沒有學問?天地間到處都是學問!歸納起來?這爿賓老店,共有兩大非燒不可的理由。”令狐平道:“最主要的一點,是因為店裡住了一位龍虎幫主?”丙寅奇士道:“你是這樣想的嗎?”令狐平道:“否則”丙寅奇士笑道:“我上官某人若將這一點也列為放火的理由,如被令大人知道了,他老人家不一腳將我上官某人踢出堡門才怪。”令狐平道:“那麼”丙寅奇士伸出了一指頭,笑道:“第一點,想你小子可能已經打聽過了,就是陳二老實這個人,的的確確是個可以信任的老好人…”令狐平眼珠子一轉道:“慢點,這第一項理由,我想我猜出來了。”丙寅奇士笑道:“說說看!”令狐平眨著眼皮道:“我想定與未來建造北門外的那批平房有關。叔叔大概想將這批工程,將來就給這位陳二老實來承辦。”丙寅奇士頭一點道:“完全猜對了!”令狐平遲疑地接著道:“但阿平卻不明白,這事與他開設棧房並無衝突之處,為什麼一定要將他的棧房燒了才給他辦呢?”丙寅奇士道:“這裡面又牽涉了兩個枝節問題,也可說出於迫不得已。”令狐平道:“哪兩個枝節問題?”丙寅奇士道:“一是陳二老實開的這爿賓老店,全靠他一個人上下張羅。而目下一班工匠,偷工減料,已成習慣,沒有專人專司其職,實在叫人難以放心;二是他開這爿賓老店生意雖然不錯,利潤卻薄得可憐,幾乎連餬口都不夠,再加上這兒龍虎分舵連年來不斷的壓榨,使得他走投無路,好幾次差點想上吊。如果他賣掉這塊地皮,再由叔叔貼補他一點,他的下半輩子,就用不著這樣辛苦,也不愁豐衣足食了。”令狐平道:“還有另一項重大的理由是什麼?”丙寅奇士笑了笑道:“另一項重大的理由是因為他店裡住了一位龍虎幫主。”令狐平一咦道:“你不是說”丙寅奇士笑道:“你聽我說完了再嘴行不行?”這位大奇士又笑了一下,才道:“‘幫主無罪,懷參有罪’!懂嗎?因為這位幫主行囊中多了一支‘鬼參’,這一把火,就非放不可了!”令狐平恍然大悟,當下不由得又又慚愧,說來說去,這一把火,最後還是為了他!

丙寅奇士注目含笑道:“你小子現在完全明白了沒有?你小子想想吧!這位大幫主如果發現一支鬼參不翼而飛,他第一個疑心的該是誰?接著,他將不難想到對方偷走這支鬼參的目的;就算他不知道這支鬼參的用途,他也不難回去從談笑追魂那裡獲得答案。試問,那時還有沒有你小子混的份兒?”夥計恰於這時送上酒和萊,夥計走後,令狐平舉杯道:“奇士就是奇士,沒有話說;阿平敬叔叔一杯,一方面表示謝意,一方面為此前之唐突領罪。”丙寅奇士笑罵道:“你小子這一杯酒的用處可真不少啊!”令狐平連忙賠笑道:“對,對,阿平該喝兩杯。”說著,舉杯一飲而盡,跟著,將空杯斟滿,又待往口中倒去,丙寅奇士伸過手來一把拉住道:“慢一點!”令狐平笑道:“叔叔不是嫌阿平只喝一杯,不夠意思嗎?”丙寅奇士連聲道:“夠了,夠了,意思夠了,酒也夠了,你這一套少跟我來,我在樂老酒鬼那裡,已經領教過了不止一次了…”令狐平心中一動,忙說道:“還有兩件事,阿平忘了向叔叔請教。”丙寅奇士道:“兩件什麼事?”令狐平道:“這一次三魔分兵三路,純系那位大幫主一手所促成,連阿平事先都不知道他會突然來到分舵,傳下這樣一道命令,叔叔又是哪裡來的消息?”丙寅奇士笑了笑道:“依你猜想呢?”令狐平沉道:“除非”丙寅奇士笑道:“除非跟這位大幫主一直保持形影不離,是嗎?”令狐平道:“是啊!”丙寅奇士道:“算你又猜對了。”令狐平道:“這廝一身武功看來不弱,他難道一點都沒有覺察到叔叔就盯在他的身後?”丙寅奇士笑道:“是的,這廝機警得很,每向前走出一段,便會隱藏起來,朝身後察看一番,但可惜叔叔我並非跟在他的身後而是走在他的身前。”令狐平微怔道:“走在他的身前?”丙寅奇士笑道:“你如果清了對方只有幾處地方可去,要做到這一點,亦非難事。”令狐平道:“還有就是叔叔故意利用夜走千戶高中漢暴形跡,希望三魔舉棋不定,不斷派人前去探聽,又是什麼用意?”丙寅奇士笑了笑,道:“那是因為”說話半句,突然住口。

令狐平訝然道:“因為什麼?叔叔怎不說下去?”丙寅奇士匆匆傳音道:“姓錢的和姓支的那兩個傢伙剛從外面走過去,兩個傢伙說不定還會回頭,你得多多留意一下,尤其是那個姓支的,你別以為他只是一名藍衣護法而生輕視之心,依愚叔觀察所得,這廝顯然練有一身功,非在萬不得已,最好別與這廝手,否則亦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法,速戰速決,在三合之內,置之於死地,千萬別容這廝沾身…”說著,在桌上放下一個藥包,又道:“這是由鬼參調製而成的七顆藥丸,早晚各服一顆,三天之後,毒可盡祛,多下的一顆可帶在身邊,以防姓尤的故技重施,如果發覺得早,一顆也就夠了。”令狐平收起藥包,一面傳音問道:“叔叔要去哪裡?”丙寅奇士站起身子道:“我去看看兩個傢伙來這附近幹什麼,那些化子的藏身之處離此不遠,不能不防著點…”令狐平微怔道:“那些化子就隱藏在這附近?”丙寅奇士點頭道:“是的。”不待語畢,人已轉身向外走去。

令狐平忙將夥計喊來,命其撤去一副碗筷,然後便一個人坐在那裡獨自吃喝起來。

丙寅奇士一點沒有料錯。

隔不多久,追命鏢錢大來和惹不得支三解果然去而復返,雙雙由茶棚外面走了進來。

兩人看到令狐平正在棚中踞坐獨酌,連忙過來問候安好。

令狐平抬臉問道:“兩位去過火場沒有?”追命鏢道:“去過了。”令狐平道:“有沒有什麼發現?”追命鏢道:“沒有。”令狐平道:“冷老和方護法有沒有消息?”追命鏢道:“沒有。”令狐平道:“幫主早上有沒有去分舵?”追命鏢道:“去過了,他命卑座等來問護座,火牆上的那一行字,是不是丙寅奇士上官亮之筆跡?”令狐平點頭道:“是的,筆跡一點不錯,正是那位大奇士所手書。”他示意兩人坐下後,接著問道:“幫主還有沒有其他什麼代?”追命鏢道:“幫主吩咐卑座等兩人如遇上護法,可暫時不要返回分舵,就在這附近先行搜索一番。”令狐平道:“搜什麼?”追命鏢道:“他老人家懷疑那些化子很可能就隱藏在南門這一帶。”令狐平暗吃一驚,故意哦了一聲道:“有這等事?他老人家如此猜測,是不是因為昨夜這一把火,才使他老人家想起這一點來的?”追命鏢道:“不,他老人家說另外尚有其他種種行跡顯示,那些化子並未離開太原,同時不出南門三里之範圍…”令狐平又哦了一聲道:“幫主指的哪些行跡?”追命鏢搖搖頭道:“他老人家沒有明說。”令狐平想了想,點點頭說道:“好!我們這就開始行動吧!”他心底下想:“希望你們這兩位仁兄能有瞎眼判官蘇光祖那種好運氣,找不到那些化子的藏身之處,算你們命大。否則,哼哼,只好對不起了!像獸心老魔一樣,你們若是因此送命,也只能怪你們那位大幫主沒派給你們一份好差使。”三人結賬出了茶棚,令狐平向兩人問道:“在這一方面,兩位的經驗,比本座老到,兩位覺得應該如何著手進行比較妥當?”追命鏢望向惹不得支三解道:“支兄有何高見?”支三解那雙烏豆眼滾動了幾下道:“依本座的意思,咱們最好沿著城牆子,一家一家的搜過去,那些化子人數不少,普通三兩間房子,絕對藏身不下,這樣一路走過去,說不定用不著按,從外面看都能看出一點端倪來…”追命鏢又轉過身來道:“護座認為這個辦法怎麼樣?”令狐平點頭道:“好主意!”於是,三人已沿著已經乾涸了的護城濠,由西往東,一路查看過去。

靠近城腳居住者,多系憑苦力維生之貧民,居住這房屋,亦多為木竹搭架之茅棚。這種茅棚,既矮又窄,當然不可能成為大群丐幫弟子的藏身之所。

那些化子究竟藏到什麼地方呢?

現在,連令狐平都有點糊塗了。

龍虎幫主聲稱之種種跡象即使不足相信,丙寅奇士難道還會騙他不成?

離城腳稍遠者,是一些稀稀落落的村莊。

但那些村莊離得最近的也有裡把路,而且村莊中的房子,也以竹茅舍居多數,隱藏三五個人還可以,一下住進二三十名叫化子,顯無可能。

追命鏢錢大來的信心首先起了動搖,他停下腳步,猶豫地道:“我看那些化子或許還在城內…”令狐平向支三解道:“支護法的看法如何?”支三解沉了片刻道:“卑座也覺得那些化子似乎沒有理由藏到南門這一帶,但聽幫主的語氣…卻又好像…”令狐平道:“這不是語氣不語氣的問題,現在的問題是,如果那些化子藏在這一帶,我們該去哪裡找?他如將‘南門附近’改成‘太原縣內’我們豈不要跑斷了腿?”追命鏢道:“這樣好不好?你們二位暫且回到茶棚中去等,待卑座快回去問個清楚再來,幫主或許另外給了哈老和辛老什麼指示也不一定。”令狐平道:“好的,你快去快來,別讓我們等得太久就是了。”追命鏢點點頭,轉身進城而去。

這一邊,令狐平和支三解則仍回到菜棚中,一面喝茶,一面等候迴音。

茶棚中的茶客這時更多了。

兩人坐下不久,忽從棚外走進一名黃袍中年儒士和一名年約雙十上下的藍村青年。

令狐平一眼便看出進來的這名中年儒士和藍衫青年,均為身手不俗之江湖人物,但面目卻很陌生。

可是,說也奇怪,對方似乎認出了他是誰。

只見藍衫青年將那中年儒士輕輕拉了一把,同時湊去中年儒士耳邊不知低低說了幾句什麼話,中年儒士掉過頭來,朝這邊溜了一眼,點點頭沒說什麼,然後兩人便在不遠處的一副座頭上坐了下來。

令狐平暗暗納悶。

因為他向有過目不忘之能,只要是他見過一面的人,無論相隔多久,他都不會忘記;而眼前這兩個人,他肯定以前絕對沒有見過。事情恐怕就怪在這裡,雙方沒有見過面的人,憑什麼要這樣指指點點的呢?

因為那中年德士望過來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一時也不清這兩個人是敵是友,以及兩人來路之正,只有暗中提高警覺,看對方還有什麼別的舉動了。

惹不得支三解顯然也發現來人是道上人物。不過,令狐平從這位護法之表情上觀察,他發覺這位藍衣護法和他一樣,無疑也不認識這兩人。

由此不難猜想,這兩人不問來路如何,至少與龍虎幫沒有任何淵源,大概是可以確定的了!

令狐平正思忖間,沒想到茶棚門口,竟又接著出現兩名面目俊秀的紫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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