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錦園是誰?滿腹疑團的化蝶,想著想著也墜入了夢鄉。鏡花宮內,一片寂靜。遠處隱隱傳來大殿正門報曉的鼓聲。***“香妃娘娘在娘娘房裡呢,奴婢領公主進去罷。”詠絮宮的宮女引著翥鳳、化蝶逶迤穿過層楹曲廊,步入中庭,在長滿青苔的臺階下款款住了蓮步。

這是一個似乎才清掃了不久的庭院,還殘留著一些以前的冷落氣象。面三間正房,前廊上左右都是朱漆欄杆,正中間,寶簾深下,閒掛銀鉤。篆煙暗湧,香細如愁。隱約傳出女子聲音,絮絮如珠玉樣,卻似乎帶著怨恚頗深。

果然一進去便是完全能覺到的緊繃氣氛。香妃臉頗為難堪,仍勉強地對翥鳳微微一笑。身形笨重的華服女子…這應該就是今兒剛回宮來的趙貴妃吧?

卻只是冷冰冰地瞧了兩人一眼。

翥鳳不看則已,一看是大吃一驚。…這不明明就是那個慈恩寺裡託自己帶信給香妃的少年尼姑啊?趙貴妃也明明認出了翥鳳,卻只是視而不見地移開了目光。倒是當眼波乍轉到化蝶臉上時,奇怪與驚訝,使她不由自主地半啟了櫻

這驚駭的原因其實是很容易解釋的。…化蝶的容貌,與趙貴妃竟會是如此地肖像!趙貴妃是吃驚,化蝶是且驚且悟(她明白了皇后獨獨指派她到香妃身邊的原因,也記起了那一晚香妃管她叫“錦園”的事),而翥鳳,不動聲地暗點了點頭。難怪自己會一直覺得化蝶很象誰但又想不起來!皇后果然心計深沉啊。

“這是化蝶,我的侍女。”小心翼翼地看著趙妃的臉,香妃說話的語氣實在只能用“怯生生”來形容:“我…我覺得她很象你…”趙妃聽了,冷笑一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象我就選作侍女?怎麼我是該作你的侍女的麼?”

“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看到她就想到你…”香妃慌忙的更正,只是讓趙妃更加地柳眉倒豎!她的聲音尖利又突兀,把翥鳳也嚇了一跳:“…想到我?你想到我這樣?你想到你被皇上捧在手心兒裡的時候,我卻獨自冷冷清清地在寺裡過活,你過意不去了是不是?

你居然還來可憐我!我需要你來可憐嗎?

多管閒事!”這突然爆發的一大篇責難顯然把那個本來一心想要討好趙妃的可憐人嚇呆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老是說錯話,看著眼前怒氣乍迸的年輕妃子,滿面惶恐之

看趙妃數落完了,他居然還不死心地又開了口,遲疑地說:“錦園?你不要生氣,我真的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讓你高興一點啊…”此語一出,彷彿被戳中痛處般,魯地打斷香妃的話,趙妃竟然就竭斯底裡地大叫了起來:“我哪裡不高興了?我哪裡不高興了?

誰要你來多管閒事!對,我是不高興!我很不高興!想讓我高興你一開始就不要那麼下賤地去跟琬睡啊!想要讓我高興你就不要這麼厚顏無恥地賴在皇上身邊啊!事情做過了卻又來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你以為我不知道?皇上這麼寵幸你,你卻還揹著他去勾引別人!連那些下賤人都要勾搭,還在我面前裝什麼聖人!虧我以前還愚蠢地相信你,以為你真的是被太后著去做那種事!我看怕是你自己去先纏上那些大臣的吧!”

“啪!”手指摑在臉上的清脆聲音,讓趙妃驀地住了口。摸著芙蓉頰,她難以置信地瞪著面前顏慘白的人。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你太放肆了!我…對不起…錦園…”香妃提高的威嚴口吻瞬間便軟弱了下去。彷彿連自己都被嚇住了!他臉灰白地,仍然卻想要在顫抖的的嘴上擠出一點若無其事的微笑來:“錦園…”趙妃呆站了半晌,轉身就往外奔去!

“娘娘!娘娘!別往外跑!臺階上的青苔還沒鏟的啊!”呆立一邊的宮女反應過來,大驚,慌忙地開簾子追了出去,就聽見廊外傳來趙妃淒厲的慘叫聲。以及翻滾聲,仆地聲。

“天哪!快來人哪!娘娘從臺階上摔下去了!”隨後響起的是宮女驚怖的尖叫聲。…雖然火速召來了十幾位太醫,但趙妃腹中已六個月的胎兒到底沒有保住。忙亂到黃昏時候,被火氣怒發的完顏煜大罵了一頓“無用之輩”太醫們也只有灰溜溜地地退了下去。詠絮宮的亂紛紛地忙進忙出。而滿屋的后妃們,羅坐前,默然無語,氣氛甚是凝重。金國後宮是雖然佳麗三千,但有子嗣者卻迄今無一。

好容易趙貴妃有孕了,雖然是漢妃,但是診了脈的太醫篤定是位皇子,怎麼說也是一場“開門紅”的大喜事!光看皇上最近總是滿面風,就可以知道這位將為人父的年輕君主有多高興!眼看產期將近,才將趙妃接回宮來…誰知就出了這種事!真是個災星!一屋子粉白黛綠,善睞明眸都不約而同地瞪向了屋角低著頭的蒼白人影。

“皇上!”悶了半晌,佟淑妃到底按捺不住了:“這件事故…”完顏煜不悅的冷瞥使她嚥住了後面的話,靜默了一霎還是低聲地說了出來:“皇上,妾妃以為,這種事若不對肇事者稍示懲戒,實在不足以服眾。”知道此時皇上心情不好,其他人沒有敢貿然幫腔。只是眼角眉梢,都在暗示著對佟妃的贊同。

“…這件事也不完全是香妃的責任。”沉默了一會兒完顏煜說:“朕自有公道,不用你們心!”淑妃碰了個釘子,只得尷尬地坐了下去。其他嬪妃自然更不敢開口,儘管臉都明顯地憤憤不平。但是她們隨即就欣了起來。

因為完顏煜接著語氣冷冽地在說:“你也是,有事沒事出來闖禍!你是忘了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不成?

朕什麼時候准許你出冷宮了?回去!”這明明是在斥責坐在屋角的香妃。香妃默默地站了起來。原本堆在大紅地氈上的雲樣黑髮,隨著主人的起身,便從那瘦溜的脊背上瀑布般直曳到腳下。

五月的微熱的空氣,攜著廊側花暖,階畔草薰,嬉鬧般地從半撐的鬲子窗裡潛了進來,揚起了香妃長長的黑髮,將那天然的如花氣息也吹徹了滿室。

有幾綹輕倩地飄舉起來的長長頭髮,半空裡作了幾次旎的翻飛,又在風兒乍歇時太息般地滑歸在了香妃所穿的蓮青杭綢夾襖上。

豐盈的活躍的黑髮,與它吃力地走向房門的主人此際的寧靜與蒼白,在這五月的斜暉脈脈裡,是成了那樣鮮明的對比了!

化蝶緊走幾步,上前攙住了步履遲緩的主人。翥鳳卻猛地站了起來!讓絨線繡墩也險些兒倒地。這兩個人!同樣是這兩個人!她想起了暮裡那場碧紗窗畔的烈摟抱,她想起了夜宴中那次白玉堂上的霸道親吻。

她想起了有一個人曾經那樣毫無顧忌地溺愛著他的年長寵妃,那些深情,那些愛語,無論花陰,無論曲堤,無論柳徑。

明明只是發生在昨天的事,觸手可及地好象還有真實的餘溫。為什麼現下憶來,竟彷彿,只是,一場,一場,綺麗而飄渺的夢境?再度漾起的薰風似乎解讀了她的心事,安也似地輕輕捋動著少女耳垂上懸吊的細小金鈴。

翥鳳要準備趕上去的時候,突然聽見有虛弱的聲音在心急地喚:“等等…等一等…”是躺在上的趙妃。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在沿坐下的香妃。這一場事故的發生,好象把趙妃突然地變成了另外的一個人了!

“我摔得渾身痛死了…”埋怨的口氣,帶著點撒嬌的鼻音,是稚氣的小女兒,委屈地訴說著自己的病痛,要已此來換取雙親的愛憐。

其實趙妃也不過十七歲啊。站在畔的翥鳳想到了。比自己大不了一丁點的年紀。如果生在平常人家,在這時候,該正是忽嗔忽喜、無憂無慮的花樣年華吧!

香妃伸出手,象是出於習慣地要去做一個撫的動作,半途卻又遲疑地停住了。趙妃沒有注意到這些,只是帶著好象做夢一般的神氣說了下去:“…剛才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到了汴京…夢到了小時候的事…我夢到以前,你帶我到御花園去看荷花…你給我摘蓮蓬,告訴我蓮子心中苦,你還教我念詩,掬水月在手,花香滿衣…”

“…掬水月在手,花香滿衣…”彷彿囈語般地喃喃又唸了一遍,趙妃抬起臉來看著香妃。

“是於良史的詩對不對?

我現在都還記得呢!”趙妃笑得很甜很天真。淚水卻從眼角緩緩地淌了出來。

“…有時候…不…我…我常常都會想…要是沒有你的話,我的生活會怎麼樣呢?說不定我真的可以幸福一點…現在這個樣子,讓我覺得自己好象一個小丑…”

“…對…對不起…”嗓子彷彿是被哽住了,掙扎了半天趙妃還是說出來了。如釋重負般,她筋疲力盡地望裡側過臉去。突然又回過臉來,衝畔蒼白得如同冰雕一樣的人大聲叫了起來:“好了,你快走!我再不要見到你!”

香妃呆呆地在邊佇了些時,還是默默地依言往外走去。步履遲緩地,彷彿連那蓮青夾襖上的每一處隨他的走動而形成的皺褶,都在無聲地往外洩著主人的,那樣子沉重而又茫的哀傷。

可是你為什麼從來就什麼都不說!香妃聽不見翥鳳心裡的吶喊,只是低著頭緩慢地往外走。可是當化蝶在呆楞了一陣之後去攙扶住他時,香妃卻突然軟軟地欹倒在了她的身上。

纖細的侍女儘管是在竭盡全力地要撐住昏倒的人,但是顯然力不從心。眼看香妃就要往地上倒去。翥鳳慌忙要過去幫忙,卻有人顯然比她反應要快。年輕英俊的大金國君主迅速地過去接住了那昏倒的人,摟進懷裡,輕輕拍著那蒼白清瘦的面頰。

“蘇兒?”

“怎麼了,蘇兒?”悉的聲調,有點擔心,有點焦灼,帶點疼愛,帶點溫存,或者也只是翥鳳的錯覺。那麼低沉而磁地,讓西夏少女沒來由地鼻端一酸。好象是久違了!

“是不是累的?

或者是餓的?娘娘今兒一天都在這裡,水米都沒沾牙呢。”化蝶小聲的說明,讓完顏煜眉頭輕輕一皺。凝視著懷中人蒼白臉上深闔的長睫,他沉著,讓翥鳳幾乎就以為他會象以往那樣親暱地吐出幾句憐愛的抱怨了!

香妃卻在此時緩緩睜開了雙眼。澄澄對上年輕君主凝視雙眼的時候,那自濃睫開處湧起的眼波里,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就有稍縱即逝般的清冷霧氣,一些些地徜徉了開來?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