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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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不明白她為什麼肯收留我，直到我滿二十歲，她叫我拿出爸爸的理賠金給她做生意，我才知道自己對她來說，原來有這樣的利用價值。”

“你給了？”她點頭。

“為什麼給？”他皺緊眉。

“明知道她的企圖心，為什麼——”

“我在賭自己的親情，還有…她的母愛。”望向他不解的臉龐，她目光悽清，“我一直很努力去討好她，她說家裡經濟拮据，我就不向她拿錢，自己去打工，我不信、也不甘心她真的那麼無情，我是她親生的啊…就算她對我再沒有從小養到大的情，也不會真的騙我、害我、出賣我…誰知，爸爸的理賠金只換來她把我嫁給一個老頭的婚姻。”拭乾臉上的淚，她揚起了自嘲的笑痕。

那次她輸得光，也賠上了對人的信任，連親情都信不過了，何況是愛情？

一般女孩所憧憬的愛情夢，她還來不及編織幻想，就被那些殘酷事實搶先扼殺了。

是過去跌得頭破血的狼狽與苦痛，讓她不敢、也不願再對“愛”作出任何期盼和冒險。

“後來，你就跑了，再成為那個人口中的『不孝女』。”他故作揣測，儘管早早知曉她背後的故事。

“是啊。”她苦笑了下。

“都賠光理賠金了，我總不可能把自己也賠掉吧？那樣人財兩失也太慘了。”他輕笑了聲，不住伸出大掌輕撫她的淚頰，誠摯道:“你很，是個很堅強的好女孩，那人說什麼以後你的兒女如何如何都是，你將來一定是個好媽媽。”聽後，她心一震，看向他眸中閃爍的溫柔，覺自己傷痕累累的心，正被他一點一滴地灌注綿密而深濃的暖…“不要把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放在心裡，她才是會有報應的那個。你沒有錯，就不用慌，就算她上門找碴，你也不用怕她。”聽著他勸自己最是揮之不去的驚駭之處，她抿，笑了，熱淚盈眶。

他懂她，真的很懂她…在他滿滿的關懷下，她自願拆下最後的心牆，讓彼此相知相惜的情意漲滿心田，同時也重拾了她破碎多年的信心。

“沈先生…”她頓了頓，眸光驀然變得燦麗明亮，改口道:“書行，你說得對，我沒做過虧心事就不用怕。”她叫他什麼？她…喊他名字了？

她不再見外的叫喚方式，透著非同小可的親暱；她彷彿朝他跨越了什麼，使他更能接近她，讓原本霧裡看花的情狀轉化成最清晰光明的風景。

他心中欣喜，揚起俊朗的笑容，眉飛舞地說:“晴晴，一起逛超市吧，今晚我掌廚，做你最喜歡的海鮮大餐！”雖然去不成畫展，她又發生了挨巴掌這種鳥事，但他們的關係卻大大跨前了一大步啊！他要慶祝！他今晚一定要開香檳啊啊啊——“好啊！”首次見識到沈大總監興奮起來會出孩子般的大笑容，害她差點就要伸手摸摸他的頭了。

“上次你吃我的餃子，這次就換我吃你的海鮮嘍！”得到她的應允，沈書行樂得想大喊:萬歲！

兩人突飛猛進的關係，表現在沈書行幾乎能隨意進出溫報晴的香閨——當她的電腦繪圖導師，身為童謠出版社的菜鳥，她每天都有加不完的班；身為弘風創意設計公司的老鳥，他依舊天天忙到發瘋。平只能靠電話跟msn來聯繫的兩人，一到週末，就整個難捨難分到要炸開——她讓他一天到晚窩在自己家裡，把工作上解決不了的難題丟給他指導，老舍不得他這私人導師太早回家；而他，也越來越離不開這份被依賴的信任。

他徹底介入了她的生活。

她很快便適應了這樣的變化，習慣了有他的存在。本來還以為這對獨居已久的自己是個難度大考驗，誰知本沒她想象中那麼困難。

一個人很自由，但有時候總會有股說不上來的虛無和懶散，沒人在旁，連吃也吃得很隨便，食物只要能果腹就行，也不在乎到底有沒有營養呀、味道呀、賣相呀什麼的；可是當有人在旁，就會有種無形的推動力，教人自然而然地張羅起好料，把好食物、好滋味分享給他。從前她老是笑小鳳為了博得杜守勵歡心，居然能從泡麵大王變身為美食廚神，現在她才體會到那句“愛有神奇力量”確是真理——當她已經想不出能煮什麼來餵食待在客廳裡的沈導師，她真有丟下繪圖，跑去跟小鳳報名烹飪班的衝動。

原來，愛，是一種令人變得積極的魔法。

“我在你這裡白吃白喝了好幾個週末，我真的——”

“真的不要不好意思，就當是我繳的學費。”她拿他先前說過的話來堵他，收拾著碗筷，又說:“對了，還有你的洗碗費。”

“算得那麼清楚幹嘛。”他無奈地笑，起身跟著她踱進廚房，“我不想佔你便宜呀。”她把碗筷放在理臺上。

“再說，能請到沈總監幫我洗碗，我還賺到了呢。”轉身對他笑了笑，她出去繼續跟電腦作戰。

那天在他撂下那句“掌廚”豪語後，她還在心裡偷偷敬佩他還真是名內外兼俱的傑出英，哪知當他們買好食材回到家，他做的那頓海鮮大餐實在是…嗯，味道牽強到連他自己都吃不下去，只好又拉著她到外面吃頓像樣的海鮮，稍稍扳回他受挫的自尊。

她哭笑不得，決定今後都由她掌廚，而他，只要負責洗碗就好。

捲起袖子，沈書行扭開水龍頭，擠出洗潔，看著被泡泡迅速淹沒的髒碗盤，他臉上難得出傻氣的笑，覺得自己真像在幫老婆洗碗的老公，洗好碗，他打開冰箱，切了兩顆蘋果放在盤子上，端出去，才發現她躺在沙發上睡了。

憶起她昨天下班後熬夜到清晨，他皺了皺眉，把盤子往飯桌一擱，挪過椅背上的大衣，走過去想為她蓋上，但見她蜷縮在沙發裡的模樣，嬌小得脆弱，光是他的一件大衣就能完全覆蓋起來的身軀…他目光炙熱起來，靠上前，俯下身，想以自己的體溫直接溫暖她。

向來淺眠的溫報晴驀地覺到籠罩上方的龐大陰影，縱然再困，也不睜眼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