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真假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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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雲宮主雙目盯著柳如“兒，你想清楚了沒有？”柳如知道林煙碧的命運正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間，他忽然一掀袍角，跪在碧雲宮主面前道:“宮主，兒風薄倖，沒辦法給林妹妹幸福，兒懇請與林妹妹退婚，望宮主成全。”蕭峰愧疚滿懷，叫道:“四弟…”

“大哥。”柳如回過頭來，打斷他的話道:“林妹妹真心愛著的只有你，我更希望她做我的嫂子。”林煙碧沒想到柳如會主動提出退婚，一愣之下，動得又下淚來，輕聲道:“柳大哥，謝謝你。”碧雲宮主臉鐵青，半天默然無語，顯是這第二個心願不能實現，讓她十分難受。良久，她才嘆了口氣，叫道:“好罷，兒，你起來，我答應你就是。”柳如站起身來，見林煙碧還跪在地上不敢起來，聽得碧雲宮主道:“碧兒，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這個姓蕭的了？”林煙碧雖然生有些靦腆，但在這緊要的關頭，也顧不得害羞了，在三人的注視下，她輕輕地點點頭，臉一下紅到了耳。

碧雲宮主冷哼一聲道:“你倒是不知羞恥，常言說得好，女大不中留，你的心已經完全向著這個姓蕭的了，眼裡還有我這個師父麼！”蕭峰聽她說話刺耳，本來想著她是林煙碧的師父，又對柳如甚好，也就一直不作聲，不想她對林煙碧的訓斥彷彿沒完沒了，不大皺眉頭，一把拉起林煙碧道:“走，咱們離開這兒，不再聽她胡說八道！”碧雲宮主大怒，大聲道:“什麼？你竟敢說我胡說八道？”林煙碧輕輕掙脫蕭峰的手，依然雙膝跪下，小聲道:“蕭大哥，你先回去，別再惹我師父生氣了。”蕭峰看看碧雲宮主，道:“我若走了，她再為難你怎麼辦？”碧雲宮主冷笑一聲道:“哼，你道我是江湖上下三濫的小賊麼？專做些背後整人的事？你也太小看人了！”她忽在椅子上坐了，道:“夜已經深了，蕭將軍請回罷，我的徒弟我比你更愛惜，不勞你來心。”她長袖一拂，向柳如道:“兒，替我送蕭將軍！我還有事和你說，你今晚就留在這兒罷。”柳如應了聲，走過去挽著蕭峰的手，小聲道:“大哥，走罷，有我在這兒，包管不會難為林妹妹就是。”蕭峰心知再在這裡待下去，於林煙碧毫無益處，只會讓她更難堪，當下向碧雲宮主一抱拳道:“蕭某告辭了！”他向林煙碧看了一眼，見她也正側過頭來看著他，他低聲道:“我走了，有事就來找我，我說過的話不會再反悔。”林煙碧點點頭，看著蕭峰與柳如大步走出門去。

柳如將蕭峰送至大門外，只見夜涼如水，月已西移，蕭峰握著柳如之手道:“四弟，大哥對不起你，你和煙碧本來是一對，卻…。”

“大哥，別說了。”柳如打斷他的話道:“林妹妹雖自小與我訂了婚約，但她從來就沒喜歡過我。她生來就是等你的出現，你們的緣份是命中註定的。”蕭峰微微一愕，不想柳如竟一語道中他和林煙碧前世今生的緣份。

柳如忽笑了笑，道:“我身邊的女人太多了，連我自己都記不清，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若林妹妹真是和我成親，她必會受不了我的風，我是不能給她幸福的，所以，我更願意她做我的嫂子。”他說這番話的時候，極力讓自己說得輕鬆些，心裡的痛苦卻絲毫沒有排遣。

蕭峰知柳如心裡是痛苦的，但在這一個情字上，他想讓都是讓不得的。唯有拍拍柳如的肩道:“謝謝你，四弟，我先回去了，你在這兒要小心，我看那碧雲宮主有些喜怒無常。”柳如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她是我母親的結義姐姐，如今同仇敵愾，她對我是沒有惡意的。林妹妹那裡呢，大哥也放心，我會照看著她，碧雲宮主既然答應了我的請求，應該不會再為難她。”蕭峰也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若是有事，你就派人來通知我。”柳如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道:“江夫人那兒我是不會去了，她再怎麼說都是害死我母親的兇手，我無論多不孝，都不能幫著仇人來對付我母親的結義姐姐。這場恩怨我們也不要手了罷，就讓她們兩個情敵自己解決。”蕭峰道:“這是她們上輩的恩怨，於下一輩無關，江氏母子我還是要救的，江夫人和碧雲宮主的恩怨若能化解當是最好不過，畢竟那個罪魁禍首的江檀已經死了。”柳如沉半晌，道:“我見江夫人的時候，雖然她戴著面具，但還是可以看出她是一個極有修養的人，當年她與江檀也許是命中註定的孽緣，我也在情場中泡了許久了，這個情字有時真由不得人。”他嘆了口氣道:“好罷，我這幾天勸勸碧雲宮主，看可否化解兩人之間的恩怨。大哥你就去勸一下江夫人，若能讓她來給碧雲宮主謝罪，我想這場恩怨才有化解的可能，若然不是，依著碧雲宮主的格，她必不會善罷甘休。”蕭峰道:“好，我明天就去見江夫人。碧雲宮主那兒就全仗四弟了。”兩人商量已定，才分頭各自去了。

蕭峰迴到鄭府的時候，夜已經很深，蕭峰也不去驚醒看門之人，輕輕一躍，掠過圍牆，徑直往間所睡的書房走去。他間來回走了兩趟，已記得路途，沿著一座座的屋子拐彎抹角般地走去，四周靜悄悄的，所有的屋子都熄了燈，想是眾人都入睡了。蕭峰藉著月光，走了不一會兒，已到書房所在的院子。他穿過桃花叢，來到書房前，門虛掩著的，他伸手推門進去，反手將門關上，他忽然低喝一聲道:“誰？”黑暗裡一個人小聲道:“是我！鄭掌櫃，蕭大俠請別聲張。”蕭峰一愣，他是何等功力，剛進屋就已聽出屋裡藏著一個人，本以為是什麼歹人，不想竟是鄭掌櫃的聲音，藉著從窗外進來的微弱月光，他看見肥胖的鄭掌櫃從底下鑽出來，他身手倒也捷，絲毫不被肥胖的身軀所累贅，蕭峰也不以為奇，在間，他就已經看出鄭掌櫃身懷武功。

蕭峰走到桌前，準備點燈，卻聽得鄭掌櫃顫抖著聲音道:“別點燈，蕭大俠請過來這邊，我有話和你說。”蕭峰大是奇怪，不知又發生了什麼事，竟讓鄭掌櫃如此害怕。他走過去坐在的一邊，鄭掌櫃坐在另一邊，蕭峰道:“鄭掌櫃，有話請直說，是不是又發生什麼事了？”鄭掌櫃搖搖頭道:“沒再發生什麼事，只是有件事我於心有愧，想了半天，不得不說，以免後你和公子怪罪於我。”蕭峰“哦”了一聲，道:“什麼事？”

“這件事關乎我的命，所以我原打算是不說的。”鄭掌櫃的聲音幾乎細不可聞，但蕭峰內力湛，再細也聽得到，他當即反問道:“那你為什麼現在要說？”

“唉…”鄭掌櫃極輕極輕地嘆了口氣，小聲道:“我於心不安哪，碧雲宮的陰謀太可怕了，碧雲宮主又是天底下少有的狠毒之人，我雖然不知道她的陰謀是什麼，但我怕會因此而害了蕭大俠你，所以我想了許久，還是要過來告訴你。但碧雲宮的人真是太厲害了，無處不在，所以我不得不小心些。你進院子的時候，有沒有人跟蹤你？”

“沒有，”蕭峰聽那鄭掌櫃提到陰謀兩字，當下低聲道:“鄭掌櫃，有話請說，這屋裡屋外除了你我，再沒其他人。這屋子外若是有人，除非是當世高手，要不我當聽得出他的呼聲。”

“那我就說了。”鄭掌櫃輕籲一口氣道“今你到我店裡來問我公子去了哪裡，我和你說的其實都是碧雲宮主教我這樣告訴你的，我想她的目的是要引你去採菱館，好做了陷井來陷害你，你走了以後我就後悔沒將真相告訴你了，我怕你從此被碧雲宮主害死，那真是我的罪過了。所以我發誓，若你有命回來，我就將真相告訴你。”蕭峰一聽，真是大出意料之外，他在採菱館並沒遇伏，而且他的出現，還攪亂了碧雲宮主打算為柳如和林煙碧成親的計劃，一切好像都不是她的有意安排。但鄭掌櫃的樣子也不像說謊，蕭峰想起他間說柳如下落的情形，當時也不似在說謊，他在心裡道:“這個鄭掌櫃，真真假假，都不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倒不要上了他的當才好。”當下道:“哦？真有此事？但我去了一趟採菱館，並沒遇到什麼陷井，碧雲宮主也沒有為難我，這又是什麼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