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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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兩個人就開始往山上走。魏文建說:“跑步,從左邊那條小道上,超過去。”馬程度說:“要跑你跑,我可是跑不動。”魏文建說:“也好,咱們各走各的,我的材料說不定已經到韓副主任手上了,都是你這個新生的資產階級害的,讓韓副主任看見我們兩個人勾結在一起,那就是不打自招了。”說完,果真撇開馬程度,腆起已經微微發福的上校級肚子,抄小道往貫山奔去。
“魏文建覺今天晦氣透了,老擔心要出什麼事。
接到通知的時候,馬程度還在他的辦公室裡糾纏,要他幫助穿針引線打通關係將他的一個“表妹”來當兵。當然遭到了義正辭嚴的拒絕。
魏文建這陣子一直處於惶惶不安狀態,各種情報表明,有人檢舉了他,尤其嚴重的是,軍區紀委副書記、韓副主任最近從本集團軍紀委調了一批材料過去,這裡面有沒有他的事,他尚不摸底,實在不敢掉以輕心。
在本軍區,沒有人不知道這個事實,只要讓韓副主任注意到了你,你的馬腳就再也不可能包住了。前兩天他曾經給韓副主任打了個電話,當然不敢提及有人舉報自己的事,小心翼翼地向首長問好,別的也不敢放一個。韓副主任倒是很客氣,不緊不慢地跟他聊了幾句,還問了問家庭和孩子的情況。可是魏文建心裡更虛,韓副主任越是避開實質問題,他就越是意識到實質問題的嚴重。土豪劣紳馬程度不識相,居然在這個時候還來添亂,自然讓魏文建平空生出三丈燥氣。他當時就一口堵住了馬程度的嘴“你狗
的有幾個表妹?從我手裡送到軍校的就有三個,你老實說,你收了人家多少賄賂?”馬程度嬉皮笑臉地說:“那三個都是假的,一個是我們縣委書記的女兒,一個是地區城建局長的外甥女,還有一個,嘿嘿,是我的…嘿嘿,也算是小姨子。我沒有收人家的一分錢。你狗
的拿了我十幾萬,就到此為止啦?我
,你也太黑啦?”這話就有點要挾的意思了。
魏文建痛心疾首,終於明白了自己已經陷得很深了。他是拿了他十幾萬,最初也是戰戰兢兢的,這十幾萬他沒有獨,除了一部分
到了處裡的小金庫,上上下下他也得打點。可是現在問題來了,他能把那些人都賣出來嗎?
魏文建說:“馬程度啊馬程度,你算是把我拖進泥沼了,我老魏一世英名,可能就要栽在你的手裡了。我跟你講,我的材料已經到了韓副主任的手裡了,也就差不多是到了包老爺的手裡了,我可能是在劫難逃了。”馬程度仍然執不悟,瞪著一雙肥厚的眼皮,稀裡糊塗地看著魏文建說:“有這麼嚴重嗎?大不了我再幫你燒幾炷高香,給他老人家這個數怎麼樣?他是將軍,咱不能把價開得太低了。”馬程度翻腕比劃了一下:“十個?”魏文建苦苦一笑:“找死啊,那才叫加速滅亡呢?你他媽的以為你那幾個臭錢就能通天啊?也就是我老魏一時糊塗才上了你的賊船,現在只能聽天由命了。”就在這樣的背景下突然接到一個來路不明的通知,魏文建當然要犯嘀咕,路上他曾經跟馬程度探討過,說:“我看這事有點蹊蹺,祝教員去世,滿打滿算也才十八年,怎麼搞出了二十週年祭
呢?”馬程度則拿出學問派頭大大咧咧地說:“嗨,連這個都不知道?陰壽比陽壽大,算週年前後要各加一年。”魏文建對馬程度的話半信半疑,總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他甚至懷疑這是韓副主任在撤席十八年之後安排的又一課。這樣的話,可能會有三種結果,一是韓副主任給諸位同學敲敲警鐘,不要被商品經濟的大
衝昏了頭腦,及時懸崖勒馬——謝天謝地,要真是這樣也許就好了。二是韓副主任把他抖落出來,以他為反面教材,進行現場直觀教育,念他已經翻然悔悟,給他一個退賠改過的機會,從輕發落——這也是手下留情了。三呢,韓副主任會不會選擇這樣一個時候,這樣一種場合,當場宣佈對他的處置,達到敲山震虎的可能?這種情況可能
不是很大,也不是完全沒有。只要看看韓副主任身邊有沒有帶來紀檢和保衛部門的人,那就一目瞭然了。
二魏文建一路氣吁吁,奔到祝敬亞的墓前還驚魂甫定,待譚文韜和常雙群、闞珍奇等人
過來跟他握手的時候,兩眼還不時往山下巡睃。
韓副主任還沒有上來,但是魏文建的心緒稍微穩當了一些——韓副主任身邊沒有別人,只有一個年輕的女兵。
譚文韜問常雙群:“那姑娘是誰?”常雙群眯著一雙看不見彩的眼睛,認真瞅了一會兒,說:“不知道。”旁邊蔡德罕說:“是韓小瑜。”再往山下看,又上來三個女同志,原來是叢坤茗和楚蘭一邊一個攙著柳瀲上來了。
蔡德罕介紹說,不僅是原七中隊學員接到了通知,許多與七中隊有關聯的保障人員也接到了通知。叢坤茗和楚蘭是昨天到的,前者還有一個任務,是來接柳瀲到w市治療腿傷的,這位已經聲名遐爾的著名骨科教授,近幾年來致力於一個課題,就是要把柳瀲摔碎的膝蓋恢復到原位。楚蘭現在是某基地宣傳處的副處長,此行也有專門陪同叢坤茗和柳瀲的意思。
半山上的韓副主任也看見了幾位女同志,便停下步子,等待她們。
這時候,馬程度像坦克一樣轟轟烈烈地開了上來,見面就是擁抱,抱住譚文韜說:“啊,譚老一啊,當師長啦!這些年,也不給兄弟寫個信打個招呼。知道你當師長的消息,我在某某市白天鵝酒家請了一桌客,在你缺席的情況下還為你大大地慶祝了一下,不信你可以問老魏。”魏文建咬牙切齒地說:“別把你跟我連在一起。”常雙群輕輕地拉了一下魏文建的胳膊,往旁邊閃了一下,問道:“老魏,我看你神不對,是不是不舒服啊?”魏文建差點兒就落淚了,捏住常雙群的胳膊說:“老常,我可能要犯事。也許,今天就…”話到此處,嘎然打住。
“哪方面的事?”魏文建苦笑著說:“這年頭,別的事還叫事嗎?”常雙群不再問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老魏,我給你一句忠告,爭取個主動吧。”魏文建長嘆一聲說:“早知今,何必當初哦!我沒想到會走到這一步,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愧見故人啊。”正說話間,韓副主任等人上來了,大家都緘默不語。
突然傳來一聲威嚴的口令:“原w軍區炮兵教導大隊第七中隊學員注意,立——正!”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這個口令上。男的、女的、大的、小的、動的、悲哀的、穿軍裝的、西裝革履的、大腹便便的、依然
瘦的、心地坦然的、忐忑不安的,眼睛裡的渣滓都在這短暫的瞬間被口令聲濾去了,只剩下服從和尊敬。
發號施令的是大校師長譚文韜。
譚文韜雙手抱拳,跑步,至韓陌阡約十五公尺處,立定,放臂,再抬臂敬禮——“副主任同志,原w軍區炮兵教導大隊第七中隊,應到六十三名,實到二十八名,請您指示。原第七中隊第一區隊學員區隊長譚文韜。”韓陌阡抬起右臂,還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稍息。”待譚文韜下達了“稍息”的口令之後,韓陌阡走到了人群當中,說:“大家都不要這麼嚴肅,我們今天是來看望我們敬重的祝敬亞教員,也是一次重逢,真是難得一見啊。”然後大家就放鬆了,前七中隊學員們又紛紛上來單獨向韓副主任敬禮,握手,互致問候。
輪到魏文建的時候,魏文建的嘴巴動了動,只說了個“韓副主任…”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韓陌阡笑了笑,把手伸給魏文建,讓他在那上面簡單地握了一下,又迅速出來遞給了凌雲河。
凌雲河敬了個禮說:“韓副主任,我們這要算是黃埔七期了吧?”韓陌阡說:“看這態勢,是有黃埔的架式啊。不過有人告你凌參謀長的狀呢,是不是有點單純的軍事觀點啊?當團長的時候跟政委各拉各的車,各跑各的道啊。”凌雲河說:“您老人家一個電話打去了,我給人家檢討了。主要責任是在我這裡。其實說起來也都是工作矛盾,個人品質都是好的。
韓陌阡點點頭說:“我都知道了,我到你比在七中隊的時候聽話了。”接見蔡德罕的時候,韓副主任說:“等一下,我來宣佈一項命令——茲任命,原炮兵某某獨立師養雞場正班級廠長蔡德罕為國營某某某某工廠副處級副廠長。”大家都有些發呆,不知是真是假,但是從蔡德罕臉上的表情大家就看出來了,不是假的。這小子早就知道了,深藏不
呢。
蔡德罕只是憨笑,笑得眼淚絲絲的。
韓副主任愉快地解釋說:“這個命令不是我下的,是某某某某委員會組織部下的。蔡德罕已經通過了計算機m-pc級試考,並且被某某某某兵工廠錄用為副廠長了,下個禮拜就要報到了。蔡副廠長,祝賀啊。”蔡德罕說:“這不都是首長給我忙來的嘛。”韓陌阡環顧四周,問:“今天這個活動是誰發起的?給我們下個通知,也不說組織人是誰,把氣氛還造得很神秘。”大家面面相覷,原先認為最大的可能就是韓副主任,可韓副主任也矇在鼓裡,看來確實有點神秘了。
魏文建的心裡卻撲通一聲落下了第一塊石頭——原來是這樣,種種猜測都不成立了,暗笑自己是庸人自擾,真是作賊心虛了。只要過了今天這一關,他的補救措施很快就會見效。
三直到韓副主任面了,大家才發現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那就是不知道這次活動的組織者是誰,算一算時間,今天也不是祝教員的忌
,不知道是誰做了文章。趁其他人同韓副主任
談之際,譚文韜和凌雲河、常雙群站在一邊偵破,凌雲河說:“估計還是韓副主任搞的,可能老人家又有什麼課題了,要給我們再上一堂政治課。”常雙群也認為這個可能
比較大。
譚文韜想了想說:“我看不像,韓副主任要是有什麼想法,他會給我們打電話的,犯不著這麼興師動眾地把我們都來。我分析是蔡德罕玩的名堂,第一,他有作案動機。這老兄已經被錄用為某某某某工廠的副廠長了,近
就要離開這裡,臨別之際,把我們招呼到一起聚一聚,緬懷同學友誼,
情。第二,他有作案條件。這些年來,這老兄閒得發癢,把我們每個人十幾年的行動路線都琢磨得了若指掌,只有他有可能全面覆蓋通知。第三,他有作案時間,不像你我
股後面有千軍萬馬,他除了指揮幾百只雞,就只能指揮柳瀲和他兒子了,這回他差不多調度了半個師的團以上幹部。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是他一直都在窺探我們的演習進程,選擇在演習結束而部隊尚在修整的時機,使我們這些穿軍裝的脫身成為可能。不信你們把蔡德罕叫來審訊一下,由不得他不從實招來。”凌雲河便把蔡德罕叫了過來,譚文韜把上述推理複述一遍,蔡德罕笑了,說:“譚師長火眼金睛,這次活動就是我發起的。”凌雲河一聽就火了“你老蔡膽子也太大了,一下子指揮了半個中隊黨政軍幾十號中高級幹部,連個名字都不暴
。”蔡德罕說:“人微言輕,我要是以蔡德罕的名義下通知,你們能聽我的嗎?我不落名字,讓你們誰也猜不透,還以為是蕭副司令和韓副主任通知的,你凌參謀長敢不來?這就叫兵不厭詐。再說,這裡再過兩個月就
給地方辦水泥廠了,你們這些當官的就那麼狼心狗肺,就不該來看看祝教員?”常雙群說:“該來是該來,可你也得說到明處,讓我們大家疑神疑鬼的。”凌雲河說:“更可恥的是還讓我們自備乾糧。你都當副廠長了,就不能請我們吃一頓?”闞珍奇說:“自備乾糧這一條來得絕,是韓副主任的風格。就憑這一條,我們還真的以為是韓副主任組織的。”蔡德罕說:“讓你們自備乾糧,那是打
魂陣,就是要讓你們把視線往韓副主任那裡集中。我是拉大旗作虎皮。”譚文韜說:“尤其嚴重的是,還明目張膽地進入演習戰區的局域網,搞密電碼,擾亂指揮程序,簡直有破壞軍事行動的嫌疑。”蔡德罕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得意地說:“這說明貴軍的抗干擾能力還是有問題啊,很脆弱啊,連咱山野百姓都能鑽空子。我就是要提醒各位首長——你們那個高科技,還差得遠。只要有誰敢表態不追究我的責任,十分鐘內,我就能讓你們的指揮系統陷入癱瘓。你們信不信?各位首長,任重道遠啊。”凌雲河說:“你老蔡別坐井觀天。玩計算機這玩意兒,人對人個頂個,老子不怕你。”又說:“我沒有備乾糧。你老蔡不管我一頓飯,我抄你的家。”蔡德罕叫道:“我能不管你們的飯嗎?昨天晚上,三個女同志燉了五隻雞——聽清楚了,是我自己掏錢買的,等下請你們吃雞湯麵條。”凌雲河義憤填膺地說:“有你這麼組織活動的嗎?都什麼年代了,還請吃雞湯麵條,也虧得你能做得出來。簡直農民作風。我拒絕接受。”蔡德罕說:“那好,我每人發你半隻鱉,三人一瓶茅臺怎麼樣?”凌雲河仔細地盯著蔡德罕看,總覺得那張養雞的臉上形跡可疑,有些不懷好意的意思,說:“你這個地頭蛇還有這麼大的氣魄?打死我我也不相信你能給每個人發半隻鱉。”蔡德罕說:“你凌參謀長也太小看人了,本養雞場大小也是一個企業嘛,給你發半隻鱉也不是多大個事。不過…”凌雲河把大巴掌一揮,說:“看看,還有不過。不過個
,你敢發,我就敢吃。”蔡德罕說:“不過,你得請示韓副主任。你敢請示,我就敢發。”凌雲河一拳擂在蔡德罕的肩膀上:“狗
的,還是送個空頭人情。我要是敢請示韓副主任,還差你那半隻鱉?算球了,我也不吃你的雞湯麵條了,老子的隊伍任務解除了,就在黃龍崗安營紮寨,餓一頓算球了,等會老子回去吃小灶去。”常雙群在一邊說:“老凌你也別擺譜了,關於吃飯的問題,等會再說。既然生米已經煮成
飯了,活動怎麼搞,還是要向韓副主任請示。”然後就選舉譚文韜去請示。
譚文韜不僅向韓副主任請示了活動的問題,還揭發了此次活動是蔡德罕擅自組織的。
韓副主任說:“蔡德罕辦的沒錯,你們是該來一趟。看祝教員是一個方面,看看母校也是有政治意義的。選擇在演習結束之後,時機也把握得好。不然,地方的同志還好辦一些,我們這些帶兵的,哪裡能聚這麼齊啊?應該表揚蔡德罕。”譚文韜說:“這些年來,我們又何嘗忘記過n-017?我後來上過炮兵指揮學院,上過陸軍指揮學院,還到國防大學進修過,可是不管是在哪裡學習,我都覺得自己是個匆匆過客,作為一個軍人,我就認定咱們w軍區炮兵教導大隊是咱們的母校,這是我們軍事生涯的啟蒙地。到這裡來,我們都是真誠的。”旁邊的闞珍奇和慄智高等人也都說,確實是這樣,這些年,有的同志回來過,有的沒有回來過,但是,在w軍區教導大隊受到的教育是終生難忘的。
馬程度在一旁嘟囔說:“老蔡組織得也太不嚴密了。提前講一聲啊,我還可以拉一點贊助。”韓陌阡很注意地看了看馬程度,並且認真地打量了馬程度的鼻子。但是沒說話。
韓陌阡才轉過臉去,馬程度的腿上就捱了一腳,是凌雲河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