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耝言穢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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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旁裝聾作啞,待有閒暇時再用心一一調解吧。一聲輕咳,一位面目慈祥的貴婦人緩緩步入書齋,見了摟抱在一起的朱麗兒二人,微微蹙眉,斥道:“詩禮之家竟白,成何體統。”朱麗兒連忙起身整理衣裙,與秀紅一同施禮“拜見夫人。”車霆也慌忙起身,訕訕道:“原來夫人來了。請坐。”婦人是車霆正陳氏,也是大家閨秀,與車霆少年夫老來伴,伉儷情深,見他如此放縱,不由嗔怪道:“老爺如今不比年輕時候,還是愛惜身子,少做些荒唐事。”

“夫人所言甚是,今本就打算靜心修身,恰好昨江彬送來坊間幾篇話本,便拿來解悶。”收拾利索的車霆侃侃而談,又變成了那位學識淵博的儒雅官員。

“江彬?他來作甚?”陳氏對自家這位外甥女婿也不是很滿意。

“過幾他就要回獨石口,送來幾箱土儀,儘儘孝心。”車霆彷彿想到了什麼開心事,嘴角含笑。

“雨娘有孕在身,他不在家照顧,急惶惶地跑到邊牆去想幹什麼?”陳氏惱道。

“為國戍邊,為將之責。”車霆一本正經地捻鬚道。

“都是你,非要將雨娘嫁給這麼一個人,”陳氏冷哼一聲,忽又想起什麼“他能送什麼好書過來?”

“這書倒是有趣,講的是莊子休鼓盆悟道的故事。”車霆笑呵呵將那本書遞給陳氏。

“莊子休?鼓盆?此典可是出自《莊子至樂篇》?”陳氏略一思索,就想到出處。

“正是此典,莊子死,其鼓盆而歌,此文以此為骨,擴寫成篇。”車霆喝口參湯潤了潤喉“講的是莊子年少貌美,莊周詐死,化身美少年引誘於她,妄言身患惡疾,需食人腦方可得救,那婦人為了新人竟真要劈棺取腦,莊子休死而復生,婦人羞愧難當,自盡而亡。”聽了這個故事陳氏沉思不語。

“那莊子休如此戲耍結髮之,實是可惡。”朱麗兒恨恨道。秀紅卻憤憤道:“那婦人不知羞恥,夫死不守節,反要毀屍救自家姘頭,無恥至極。”朱麗兒才省起自己坐歪了股,暗罵一聲,連忙道:“姐姐說得不錯,那婦人就該浸籠沉江,讓她自盡實是便宜了她。”車霆饒有興趣地看著幾女:“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多少夫人前恩愛,一死百了,正所謂夫本是同林鳥,巴到天明各自飛。”

“老爺,妾身絕不會如此。”朱麗兒二人連忙剖明心跡。車霆哈哈一笑“老夫年過花甲,人生七十古來稀,若真的天不假年,你二人青年少,怎能忍空閨寂寞,老夫有言在此,真有那一,允爾等自由擇人。”

“老爺,”兩女慌忙跪地“您再說此言,我等只有以死明志。”

“好了,起來吧,老爺是在與你們玩笑。”陳氏開言道,埋怨地瞄了車霆一眼。見了車霆促狹的笑容,二女才算鬆了口氣,剛要相互攙著起身,一個家丁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老爺,錦…錦衣衛前來傳旨。”***丁壽捧著黃綾聖旨,立在院中,氣定神閒,身後是數十衣甲鮮明的錦衣衛,連丁七都穿著青布面甲隨在身後。

看著急匆匆奔出的車霆等人,丁壽微微一笑“軍門,請接旨。”

“副都御使車霆,巡撫宣府,罔顧聖恩,要挾藩屬,私開馬市,視朝廷為無物,置國法於霄雲,著錦衣衛指揮僉事丁壽嚴查,準便宜行事,地方文武竭力佐助,不得拂逆。”聖旨一合,丁壽笑道:“軍門,領旨謝恩吧。”聽完聖旨的車霆身子一晃,險些栽倒,在下人攙扶下晃晃悠悠站起,顫聲道:“請問丁大人要如何處置車某?”

“本官立即搜查尊府,期間少不得先委屈軍門。”丁壽還是笑得風滿面,卻讓車霆厭惡透頂。車霆閉目長吁“可否借聖旨一觀?”

“軍門請便。”丁壽笑呵呵地遞過去。車霆咬了咬牙,緩緩展開聖旨,突然睜大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一番,說不出是驚是喜道:“沒有內閣署名,你這是亂命。”

“軍門慎言,這可是萬歲中旨。”丁壽神轉冷,緊盯車霆“大明哪條律法說聖旨必由內閣附署,你可是要抗旨麼?”頂住,一退就全完了,車霆強自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好,本官與你講法度,你錦衣衛拿人可有刑部駕帖?”按照大明祖制,錦衣衛拿人,必須要有刑科批定的駕帖發下,方可行事,若刑科駁回,就是皇帝也沒辦法,這就是六科官小位尊的關鍵,可以封駁聖旨,而且這規矩無論王振還是汪直當權,至今還沒破過。

萬曆年間高拱罷官歸籍,馮保遣錦衣衛自稱欽差,令高拱自裁,高拱就是用這個理由啪啪打臉,讓那幫辦差的錦衣衛灰頭土臉地滾了回去。

當然,這規矩也不是沒人敢破,明末那位另當別論,九千歲是真不要命的。

“沒有。”丁壽回得也乾脆,車震卿可不是高肅卿,想用這句話把二爺給攆回去,做夢!

緩步湊近車霆,丁壽冷冷道:“皇權特許,便宜行事。”

“本官不給你這個便利。”既然已經撕破臉了,車霆也是一聲冷笑,大喝一聲:“親兵何在?”

“在。”應聲如雷,甲葉撞擊聲響,一隊隊兵勇跟在一個赳赳武官後湧了出來,成扇形將丁壽等錦衣衛圍在了中間。那武官上前躬身施禮:“撫標遊擊桂勇聽命。”一指丁壽,車霆得意笑道:“此人假傳聖旨,行亂命,與本官拿下。”只要過這關,將證據及時銷燬,車巡撫有的是本錢打御前官司。無一人動彈。車霆回身看看眾將,眼神中俱是驚詫,厲聲道:“將他與我拿下。”還是無人回應。輕咳一聲,丁壽下巴一點車霆“抗旨不遵,拿下。”

“遵命。”桂勇應聲,伸手一揮,幾名軍校一撲而上,將車巡撫按倒在地,五花大綁。

“你們…哎呀…我白養你們了!”車霆臉都貼地了,憤怒嚎叫著,剛剛把繩子收緊的郤永嘿嘿一樂“車大人,下次再讓人為你拼命,記得把弟兄們當人看。”說罷,將車霆的腦袋往下猛地一推,連巡撫大人頭上方巾都撞掉了。

站起身來,郤永長出一口氣,過癮啊,早想來這一下子了,對著桂勇一抱拳:“桂大哥,兄弟謝啦。”

“都是自家人,何須客氣。”桂勇客套道,又趕緊對著走來的丁壽躬身施禮:“大人還有何吩咐?”

“將這府中的人看管起來,”丁壽拍了拍桂勇肩頭“幹得好,苗公公那裡替我道聲謝。”

“為大人和公公效力是末將的福分。”桂勇臉上諂笑與高大的身軀極不相配。

“桂勇,你是苗逵的人?”趴在地上的車霆驚訝道,隨即淒涼一笑:“這麼說,老夫的信並沒有送往京師了。”

“大人話從何來,若非抗旨,末將還是您帳下游擊,豈敢隨意抗命,信自然是送到京師了。”桂勇很是委屈地說道。

“哦?”這話讓車霆很是驚訝。

“不過末將找的信使是個廢物,可能送錯了地方。”桂勇撓了撓頭。***一封素信箋靜靜置在書案上。大明帝國的兩位閣老與一位侍郎相對枯坐。

“劉瑾將這信封送過來究是何意?”王華掃視著兩位上官,開言問道。

“若不想受池魚之殃,就少管閒事。”李東陽那渾濁的眼珠轉動了一下“留下信,就如利劍在手,看他指向何人了。”謝遷掃了眼信封上的字:恩師木齋公親啟,學生車霆拜上。筆法遒勁,力道十足,他平最欣賞這個門生的字,可如今這封信卻把他架到了火上。

“可我等並不知這信裡寫了什麼,也許只是震卿的問候之語。”王華真的擔心這位同年。

“也許說了很多不該說的。”李東陽伸出修長的手指,將一個將要落在茶盞裡的飛蟲彈開“不能讓他牽連更多的人。”王華來回踱了幾圈,悶悶地道:“哺育馬種,震卿也是為國之舉,為何不能奏明朝廷,請旨而行。”李東陽睜大了眼睛,不想王華說出此言,謝遷對他報以苦笑,王實庵是實誠君子,不諳官場世故,否則如今也不會止步於區區一個禮部侍郎了。

邊市貿易牽扯多方利益糾葛,拿到朝廷明面上便有太僕寺接手,這會斷了多少人的財路。

“還好,私開邊市不算大罪,無非降職申飭,即便是革職,等個幾年,也可以再謀起復。”謝遷也不知道此言是在安王華,還是開解自己。李東陽花白的眉抖了抖,私開邊市,僅止於此麼…***“府中人等集中於東跨院,由撫標人馬看守,其他人開始搜府。”丁壽在院中發佈命令。一個個丫鬟僕役從各個院子房間中被押解而出,如狼似虎的錦衣衛開始了他們的專業對口作:抄家。

一直跟在丁壽股後面打著扇子的丁七,看著人影綽綽,進進出出,各種古玩細軟成箱成箱抬出,自家二爺卻只在院子裡蹓蹓躂躂,不由心中長滿了野草,一股無名火都在嘴裡頂起了泡。

“二爺,那個,小的,我,能不能…”丁七結結巴巴地想表達清楚。

“想進去撈點外財?”丁壽一語點破自家奴才的心思。

“二爺聖明,小的一撅股,您就知道小的拉的…”

“好了好了,言穢語的,真上不得檯面。”丁壽從他手裡接過唐伯虎手繪的那把扇子,在他股上踢了一腳,嫌棄道:“去吧。”藉著主家的一腳東風,丁七一溜煙兒地跑向後宅,以他多年做下人的個人理解,有錢的肯定是主人,主人會把錢放到哪兒,肯定是睡覺都能看得見的地方,必然是在臥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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