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何必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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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滿懷的蕭敬告辭而去,劉瑾笑對丁壽道:“壽哥兒,看到了麼,蕭老公以退為進,有了這份天大的人情,這張雄咱家今後唯有大力提攜,才能不落個寡恩之名。”

“您老對李西涯恩威並施,內閣三公分而治之,這手腕當更勝一籌。”丁壽恭維道。劉瑾看著丁壽笑而不語。

“卑職可是說錯了?”丁壽莫名其妙。

“這些話小川就不會說出來,”劉瑾淡然一笑。

***書房之內,一燈如豆。白少川打開錦盒,裡面是一枚頭戴烏紗的不倒翁,取出放在桌上,用指一戳,那不倒翁官兒搖搖晃晃,憨態可掬。

白三爺丹輕抿,打開手邊的金絲楠木百寶嵌官皮箱,箱內擺放著數個形狀樣貌各不相同的娃娃,瓷胎泥塑,惟妙惟肖,看著箱內的諸多玩意,白少川清澈的眼神中多了幾分俏皮…***左順門外。

“少傅兼太子太傅、戶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左柱國劉健,少傅兼太子太傅、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柱國謝遷,身任天下之重,同心輔政,乃世之賢相,本二卿長伴朕側,垂詢國是,奈何天公不美,二卿心力瘁,百疾纏身,上表請辭,朕雖有不捨,卻不可以己而累卿身,特准所奏,望二卿歸裡養疾,勿為朕念。”劉健、謝遷驚愕地互視對方,隨後同時扭身看向了身側的李東陽。

“劉公公,老夫的奏本為何不見批覆?”李東陽只覺臉上火辣辣地發燒,向著傳旨的劉瑾出言詢問。

“李相奏本被萬歲爺留中不發,卻是沒有劉、謝二公的好福氣,二位從此終老南山,頤養天年,真是羨煞旁人啊!”劉瑾後半句是對著劉健二人所說,劉健哼了一聲,撣袍而起。

看著面難堪的李東陽,劉瑾嘻嘻笑道:“李相且請回閣理事,吏部焦大人,兵部許大人皆有條陳公務亟需辦理,閣老任重道遠啊。”兵部許季升也投了劉瑾,起身的謝遷心中一驚,失去文武銓選之權,大事已不可為,內閣中再有李東陽調度,無法再以政事鉗制,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好,好手段。”劉健冷笑連連,甩袖而去。

“西涯,保重。”謝遷拱手為禮,長笑出宮。李東陽唏噓不已。

“公公此舉陷東陽於不義,老夫將何辭以謝天下?”

“天下人怎麼想是他們的事,閣老何必要對他們代?”劉瑾看著遠去的謝遷背影,漠然說道。

***謝遷府邸。謝遷坐在書房桌案後,品茶讀書。房間內還有兩個人,一個不到四旬的中年人,另一個只有二十出頭,容貌皆與謝遷相近。

“大哥,你匆匆喚小弟來有何要事?”中年人是謝遷弟弟謝迪,弘治十二年的進士,現任兵部武選司員外郎。謝遷呷了一口茶,淡淡道:“沒什麼,老夫辭官的奏疏陛下恩准了。”謝遷說得輕鬆,另外兩個可是當頭霹靂。

“怎會如此?劉閣老便沒有設法挽留父親?”年輕人是謝遷二子謝丕,弘治十八年的探花郎,如今在翰林院裡熬資歷。

“劉洛陽與為父一同致仕。”謝遷倒還笑得出來。

“滿朝樞要伏闕奏本,聲勢浩大,怎會如此收場?”謝丕有些不可置信,這些天他在翰林院裡上躥下跳,勾連那幫窮翰林針砭時弊,風頭一時無兩,怎麼轉眼間老爹就下崗了。

“為父等小瞧了劉瑾,也錯估了陛下的決心。”謝遷合上書卷,輕輕嘆息道:“也算該有此敗。”

“兄長致仕,我與丕兒該如何做?”謝迪關心的是另外的事,他和侄子都是謝遷從闈大考中選出來的,朝野間不是沒人非議,兄長去位,難保不會有人把舊賬再翻出來。

“找你們來就是說這事,你與丕兒上表辭官,與老夫一同歸裡。”

“什麼?!”大謝小謝異口同聲,一同睜大了眼睛,瞪著謝家主事人,懷疑這位是不是刺太大燒壞了腦子。

“兄長返家,朝中也該留下人照應,若有風吹草動,亦可提早知會,早做防備,便讓丕兒隨兄長歸裡,鑽研經史哪裡倶是一樣,不拘於翰林院。”謝迪可真捨不得自己兵部武選司的肥缺。

“詞林素來清貴,且考核自有成法,不受吏部節制,小侄正可置身事外,呼朋喚友,接樞要,為謝家張目,豈能輕言棄官。”謝二公子當即不幹了。

翰林院編修前程遠大,入閣有望,就這麼扔了,謝丕腸子都能悔青了,謝遷搖了搖頭,這二人眼光短淺,目不見睫,待自己身後,泗門謝氏何去何從呢。

“老夫為官多年,門生故舊遍及天下,這仇人麼卻也不少,焦泌陽便是其一,焦老兒隱忍歹毒,睚眥必報,沒了老夫壓制,你們兩個鬥得過他麼?”謝迪二人對視一眼,垂下了頭,焦芳被打壓幾十年,仍屹立不倒,易地而處,這二位自問沒這股子韌勁。

“謝家就這麼一敗塗地不成?”謝丕心有不甘。謝遷仰天一笑“此番朝爭老夫是輸了。

但急勇退,不肯與佞同合汙,在天下士林中卻是大勝,此後我等讀書養望,靜觀其變,老夫再度出山之時,餘姚謝氏必當名揚天下。”

“此番兄長與內宦結怨甚深,那劉瑾可會就此放過兄長?”謝迪有些擔心。

“李公謀,劉公斷。”謝遷眼中俱是笑意“老夫一個動嘴皮子的,有何擔心。”***“一個動嘴皮子的?你就這麼看謝於喬?”劉瑾斜靠在他的黑漆羅漢榻上,笑問丁壽。

“難道不是?”丁壽想起那個成天碎嘴的謝閣老,只覺得心煩。

“弘治八年時,謝木齋不過是從五品的侍講學士,以少詹兼學士特起,入直內閣,在家服滿半年,抵京即升正詹事,兩年後即晉太子少保、兵部尚書、東閣大學士,大臣崇進從未有如此迅捷者,你以為何故?”劉瑾問道。丁壽搖了搖頭,他確實不知道其中貓膩。

“弘治元年,內臣郭鏞請奏按禮制選秀冊妃,當時只是翰林左庶子的謝遷直諫力阻,得了當今太后的歡心,選員補閣之時,眾臣皆已推盡,俱不得旨,終以謝於喬名上,先帝才御批簡用。”

“後來太后想要送妹入宮,先帝也有納妃之意,這位謝閣老又以娥皇女英之例作比,上表玉成其事,賴得外廷力諍而止。”哎呦,大情聖弘治爺還有這八卦事呢,丁二爺來了興趣“太后那妹妹後來怎麼樣了?”瞥了丁壽一眼,對這小子突然扯開話題有些不滿,劉瑾還是回道:“嫁給劉閣老的兒子了。”

“劉洛陽?”丁壽納悶,嗆了萬歲爺的媳婦,劉健這老小子還能有滋有味地當首輔,小皇帝的老子這麼大度麼。

“劉博野。”劉瑾道。

“劉棉花?!”丁壽樂了,前朝閣老劉吉屢遭彈劾,仍穩居宰輔之位十八年,時人取棉花耐彈之意,給他取了一個“劉棉花”的雅號,再算算這位爺下臺的子,合著是被弘治爺穿了小鞋啦。

“一樣的事,兩番做派,前番先帝以為其德,二遭先帝稱之為順,放眼朝中,有幾個有這番眼力手腕的。”劉瑾冷笑一聲“謝遷這些年官當得大了,腦子也不如往靈光,以為可以要挾君上,永固相權,這也算利令智昏,待卸了這身累贅,怕是該清醒咯。”

“這幫老小子無事生非,想要咱們的腦袋,便這般便宜他們了?”丁壽心中不忿,這幫人可是對他要打要殺的。劉瑾起身,負手望天,沉聲道:“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眼下咱們爺們要做的便是:立威!”注:明史中向劉瑾通風報信的是焦芳,明人筆記裡是另一個說法:(王嶽)左右有以其事密告瑾者,瑾素與李閣老東陽有舊,重其詩文,密以韓文等所劾詢之東陽,得其大略。

反正寫小說,索幾種說法都用上。***京師東郊,十里長亭。亭外車馬駢闐,青衣小帽的家人蝟集在各處,亭內金紫銀青,冠蓋雲集,儼然大朝。

戶部尚書韓文捧杯道:“二公致仕出京,實為國之不幸,朝中權閹當道,佞橫行,老夫也當附二公驥尾,早離泥淖。”劉健正道:“貫道此言差矣,我等既頭戴烏紗,身穿官服,便該上順天理,下合民情,老夫與於喬此番去位,朝中正事卻不可荒疏,諸公俱是部堂掌印,權掌樞要,國朝百姓安居,堯天舜還要仰仗諸位,萬萬不可輕忽。”韓文會意點頭。王鏊也朗聲道:“希賢兄所言乃是正理,吾等讀聖賢之書,習孔孟之道,為世優樂者,君子之道也,豈能數典忘祖,任由佞橫行,自古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閹宦佞幸可以逞兇一時,豈能霸道一世,彼等不識時務,螳臂當車,來必將粉身碎骨!”王守溪之言字字鏗鏘,眾人俱都大聲叫好。李東陽取出一副畫卷,遞謝遷“於喬,你我同時入閣,不想今你卻先我身退,此畫乃是家藏之物,請於喬哂納。”謝遷展開畫軸,不由驚道:“米芾的《山水圖卷》,賓之,此禮太重了。”

“賞玩之物罷了,於喬莫要推辭,畫上塗鴉一首,聊寄故人情思。”李東陽指著畫卷一側。謝遷細看,果然題有一首七絕:複道東山有謝公,身為霖雨稗無功。出岫入岫何從容,蒼生之望安可窮。謝遷笑道:“後生晚輩怎敢比東山謝公,賓之兄言過其實,小弟受之有愧啊。”李東陽喟然道:“公等歸鄉,留我在此也是無益,可惜不得與公同行。”說到動情處,李閣老還滴下幾滴眼淚。

謝遷正想著如何寬老友,便聽劉健一聲冷哼“何必多哭,假使當多出一言,今也與我輩同去了。”李東陽悻悻無言,群臣中看他的目光也多有鄙夷。謝遷看李東陽神悵悵,連忙挽著劉健向眾人告辭,看著馬車迤邐遠去,送別人群也紛紛上車乘轎各自散去。嚴嵩官卑職小,湊不到劉健等人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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