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學生不敢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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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今兒個的壽星又不是我們,這行起禮來沒完沒了的,還不喧賓奪主了。”永康公主鵝蛋臉,大眼睛,說起話來未語先笑,透著朗豪

“緹帥國之重臣,不必客氣。”相比姐姐,德清公主細聲細氣,溫婉淡雅。

“什麼國之重臣,不過是個嘴上沒,辦事不牢的小猴子罷了。”太后笑罵道:“成天東跑西竄的不得消停。也不知在瞎忙些什麼。”

“自然是忙著為您老準備壽禮呀。”丁壽涎著臉道“您老可不能唸完經就打和尚,採辦的衣料器具可都送進宮來了。”

“南邊的雀羽織錦確實不錯,人人都說好。”太后難得誇了丁壽一句“這總行了吧。”

“那些不過小玩意,這壓軸的自然要今天才呈上來。”丁壽揮手示意簾子外面捧著禮盒的齊良上前,齊良看得已經呆了。

按說皇宮是自己母家,這地兒應該他更隨便些才是,這位爺怎麼和到朋友家串門一樣,還和太后抬槓逗起悶子來了,丁壽重重咳嗽一聲,齊良才反應過來,連忙跪倒“臣齊良叩見太后陛下,永康公主殿下,德清公主殿下。”

“齊良?名字怎麼聽著耳啊。”太后狐疑道。

“太后,這孩子是大姐家的長子。”德清公主提醒道。

“喔,想起來了,小時候隨你母親進過宮。”太后猛然省悟,笑道:“已經這麼大了,快進來,讓哀家瞧瞧。”齊良低眉垂首進了珠簾,不敢多發一言。

“嗯,不錯,生得一表人才,算來你和皇上差不多年紀,唉,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就老咯。”太后心有慼慼,長吁短嘆。

“太后您越活越年輕,那個不開眼的要說您老了,小猴兒我活扒了他的皮。”丁壽隨口一說,齊良卻心有餘悸的一哆嗦。

“瞧你這話把孩子嚇得。”太后不滿地瞪了丁壽一眼,將齊良拉到自己身前,安撫地拍拍肩膀。

“良兒,皇姐怎麼未見?難不成身子不便?”永康用絹帕掩了下鼻尖溼汗,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還是心裡不利?”見太后臉一沉,齊良翻身跪倒“母親本想親來拜壽,無奈有孝在身,不祥之人怕衝撞太后吉辰,故失儀未至,請太后明察。”

“起來起來,這孩子,別動不動就跪下,都是一家人,講那些虛禮作甚。”太后拉起齊良,長嘆一聲“你母親的難處哀家曉得。”

“太后,仁和殿下的人雖未到,這心意還是到了的。”***揭開檀香木禮盒的蓋子,頓有一股芳香之氣溢出,香味馥郁自然,如蘭如馨,聞者無不神寧氣靜,心曠神怡。

“這是迦楠香?”還未見盒中壽禮,張太后已經辨別出了味道。

“聖明無過太后。”丁壽讚了一句。齊良將一尊雕工巧的觀音像捧了出來,雙手高舉過頭“臣母未能親至,伏惟恕罪,囑臣獻上迦楠觀音一尊,念珠兩串,權作太后壽禮。”丁壽接過觀音,轉呈了過來“太后您瞧瞧,這觀音相貌與您還有幾分相似呢,未必您老便是觀世音下凡,普度眾生來了。”張太后低啐一聲“竟說些不著邊際的閒話。也不怕褻瀆神靈,菩薩怪罪。”話語雖透著責怪,歡喜之意溢於言表,旁觀的兩位公主如何看不出來“至治馨香,於神明,有此寶物,太后今後禮佛念頭應更為通達,直抵禪心。”德清公主恭維道。

“常言說一寸沉香一寸金,這迦楠香更是沉香中的極品,看來大姐手頭充裕得很啊。”永康公主接嘴來了一句。

“前些子還說什麼孀居家貧,上表請討皇家的煤窯,我那個不成器的駙馬還同我商議著是不是要接濟一下姐姐,嘖嘖,瞧瞧,真是杞人憂天啊。”欺君這罪名可擔不起,齊良慌亂跪倒,以頭觸地“臣母萬萬不敢欺瞞君上,臣府中用度雖說不至窘迫難以度,卻也稱不上豪富驕奢,這賀壽的迦楠香乃是…”小子,你可別把我賣了。

丁壽立即搶聲道:“臣聽小良子說過,這迦楠香是公主府莊戶所獻,倒是沒花什麼銀錢,有道是千里送鵝,禮輕人意重,便是一盤子壽桃,太后也會領了這份人情,難不成還會怪罪人家只送了幾個面團團?”

“去。”太后把涎臉湊過來的丁壽一巴掌拍開,對齊良笑道:“良兒起來吧,這又不是朝堂上,別老是跪呀拜呀的來這套虛禮,看這小猴兒,渾沒把自己當過外人。”

“喲,太后您還挑理了不成,要不臣再跟您磕一個脆的,不過要是用勁兒猛了,一頭栽過去,可沒法子給您獻禮了。”

“你又準備了什麼新鮮玩意?”太后好奇道。

“一點小東西。”丁壽指著簾外放著的另一個木匣“臣延請江南名醫梅退之父子,與太醫院吏目李言聞共同研製了一味藥,名為‘七寶養顏散’,其主藥為上等合浦珍珠,並其他珠寶研磨成粉,可內用外敷,常用可保肌膚潤澤,青永駐…”女人天生愛美,太后不手撫嬌靨“當真有如此奇效?”

“臣以為信不得。”丁壽當頭先潑一盆冷水。未等張太后發火,丁壽繼續道:“太后您本就芳華未老,這東西不過添個口彩,能當什麼大用!”太后掩一陣嬌笑“瞧瞧這小猴兒,嘴巴多甜,跟抹了似的。”

“丁大人說得在理,臣妹以前便覺得皇嫂哪裡不太一樣,今聽了丁大人的提醒,才發現您啊,是一天比一天年輕啦。”永康公主隨聲附和,又引得太后開懷不已。

***“二姐,你不該說那些話的。”出了仁壽宮,看著四下無人,德清公主小聲對永康公主說道。

“大姐尚在服喪,你那些話怕是傷了情分。”

“傷了又怎麼樣?”永康公主突然止步。

“二姐你…”一向溫婉的德清公主有些不知所措。

“咱們這些年還少受她的氣了?憑什麼她的駙馬就得是官宦人家的,咱們就隨便找個人家嫁了,你當初可差點被李廣給賣啦!”德清大長公主神情驀地一窒,心中百味雜陳,垂首不言。大明朝自太祖至英宗,‘親王納功臣之女,公主配大臣之子,未有疏忌之嫌’,可這之後,駙馬之選漸入民間,‘凡遇公主長成,當擇婚配,聖旨下禮部,榜諭在京官員軍民人等’,‘請命司禮監於諸王館會選’,就是說北京戶口有優先權,選駙馬的第一關在禮部,第二關在司禮監,這就給了一些太監們在其中上下其手的機會。

弘治八年德清長公主選駙馬時,內官監太監李廣受富家子弟袁相的賄賂,選他做了駙馬,大事都定了。

被言官們得到了風聲,科道相彈劾,弘治一查還真是這麼回事,黜回袁相,大禮子又不能改,不然皇家臉面何在,諭令兩京火速另選,於是一個大餡餅突然砸到了應天府學生林芳的兒子林嶽頭上,啪嘰一下成了駙馬爺。

至於始作俑者的李廣,事沒有,朱佑樘興許覺得有點對不住妹妹,弘治十年一次便賜了冀州莊田四百七十餘頃,德清公主成婚後也沒擺什麼天之驕女的架子,如百姓人家一般侍奉公婆,夫二人平平淡淡的過子,這事算來已過去十年了。

如今再被姐姐提起,德清大長公主不由緬懷往事,心中垂淚。永康公主兀自不休“皇兄在又是賜田又是加恩的還嫌不夠,而今守了寡,在壽禮上又壓我們一頭,駙馬之子不得任京秩,他兒子憑什麼當了錦衣衛千戶,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仁和公主府,臥房,看著案上漆盒內盛放的各類緻點心,仁和大長公主一臉矜持,眉梢嘴角卻隱隱透著笑意,聽著兒子在一旁興高采烈地說個不停。

“太后拉著兒子問長問短的,還讓孩兒囑咐您保重身體,有暇便進宮去看看,姑嫂之間不要有那許多顧慮,還考究了孩兒幾句課業,滿意得很呢。”

“永康姨娘那幾句話真是把孩兒嚇壞了,要不是衛帥幫襯,兒子險些便將那迦楠香是衛帥準備的事說了出來,”想起宮內前情,齊良心有餘悸“孩兒險些被這幾句無心之言嚇丟了魂兒。”

“無心?怕是有意吧。”仁和冷笑一聲“我這妹妹,什麼都要強,偏偏哪點都比不上,心裡也是累。”不敢接母親的話,齊良略一思忖,笑道:“說來衛帥也真是有心,太后雖賜了點心,卻未點明是哪幾類,他特意跑了趟尚膳監找羅公公,專門挑了虎眼、窩絲這幾款細糖點心,這在外面可吃不到呢。”

“算這小子還有幾分良心。”仁和終於笑了出來“他人呢?可有陣子沒見了。”

“衛帥說他身份不便前來拜見,讓兒子代他向母親問安,他帶了另一份點心去了王府。”

“王府?哪家王府?”仁和柳眉一挑,扭身問道。

“前兵部主事王守仁府上,王守仁半月前投水自盡,如今他府上家人成服祭靈,其父王華又遠在南都,一切事宜都是王諸氏張羅,衛帥與王守仁生前有舊,這幾常去幫襯…”

“好了,別說了。”仁和突然打斷兒子的話。

“媽,您臉不太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沒事,就是有點乏了,你下去吧。”眼看一臉猶疑不安的齊良出了屋子,仁和轉首盯著一桌點心,眼中幾冒出火來,終於玉臂一揮,將各點心盡數推到了地上。

“你個喜新厭舊的小混蛋!”咬著銀牙狠狠罵了一句,仁和公主突然伏在桌案上嚶嚶低泣。***北鎮撫司。錢寧捧著一個紫砂茶壺,有一口沒一口的緩緩啜,對眼前站著的青年儒生愛答不理。

“錢大人,您看在下請託之事…”錢寧突然打斷儒生的哀求“你姐夫犯得什麼事你清楚,爺們肯見你是給你臉子,別說些不著四六的。”

“是是,”儒生唯唯諾諾地點頭“學生不敢有他求,只想著見姐丈一面。”

“你當詔獄是你們家後院呢,說進就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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