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若非相中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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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帥,人已經死了。”張禴也不知這個老傢伙與丁大人有什麼過節,怎麼看上去這位爺還想鞭屍似的。丁壽忽地扭頭,一雙通紅的眼珠子嚇得張禴往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道:“緹帥,您…您這是…”
“汝誠兄…”丁壽深一口氣,努力平復心境“有件事麻煩你去辦。”
“不敢當緹帥如此稱呼,有事請儘管吩咐。”張禴躬身應聲。
“我給你一隊錦衣衛,立即把平陽知府張恕下獄鞫問。”丁壽拿著張福供出的名錄“本官立即按照名單拿人,不能奉陪了。”
“緹帥,張福有件事說的不差,下官確是沒有張恕的罪證,如此擅拿一府黃堂,怕是市語喧譁,不利風評。”張禴小心地將自己的擔憂說出。
“錦衣衛偵緝百官,奉旨行事,何懼人言!”丁壽冷冷地乜視張禴“張恕是否有罪,不在證據,而看本官心意。”***秋風蕭蕭,夜殘星寒。
一個人工開鑿出的巨大山坐落在臨汾縣郊外的僻靜山坳處,山外秋風瑟瑟,
內卻是熱
滔天,石壁兩旁
滿熊熊燃燒的松明火把,將山
照得如同白晝,十餘座高高聳立的鐵爐,火舌狂舞,幾十名匠夫打著赤膊,手掄大錘打造著各樣兵器,鐵錘與砧板敲擊發出的叮噹聲在
內迴盪不絕,震耳
聾。
一名拎著皮鞭的乾瘦監工在眾人之間兜兜轉轉,遇見他認為偷懶的隨手便是一鞭子,被打的人忍氣聲,不發一言。監工揪著左頰黑痣上的三
細
,耀武揚威地尖聲喝道:“幹活都利索點,今夜要是
不出貨,誰都別想領工錢。”
“狗仗人勢!”幹活的匠夫們心中暗暗咒罵,這個瘦監工名叫梁德,是平陽衛下轄兵器局的管倉大使,名字裡雖帶個‘德’字,做人卻是缺德帶冒煙兒,平吆五喝六,隨意打罵匠夫不說,還常剋扣大家的工食銀,只因這人是平陽衛指揮同知錢清的心腹,眾人敢怒不敢言,只將燒紅的鐵器當成了梁德的腦袋,狠命鍛打。
見發話後,內鍛鐵聲立即熱火朝天地響起,梁德很滿意自己的威風體現,負手拎著皮鞭繼續監視巡察。一個白髮蓬亂皮膚黝黑的老匠人蜷坐在山
的角落裡,捧著酒葫蘆一口接一口地往嘴裡灌著燒酒。
“老槓頭,你這麼一天到晚的喝,小心喝死你!”梁德走到老頭身前,出奇的沒有揮鞭子,只是出言冷嘲。老頭又往嘴裡灌了一口酒,眼皮未曾稍抬,冷冷道:“幹你事!”
“你個老不死的…”梁德氣得七竅生煙,抬腿要踹,被旁邊的幾個匠頭慌忙攔住。
“梁爺,您消消氣,槓子爺就這脾氣,說話愛抬槓,您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梁爺,咱們這少不了他,您要是把他打傷了,後面的活兒可沒法保啊。”
“把你們的髒手都拿開。”梁德甩開幾人,整了整自己的袍子,用鞭梢指著老槓頭道:“今天看大家面子,爺不跟你一般見識,要是誤了差事,他媽小心你這層老皮。”送走了瘟神,幾個匠頭長吁口氣,低聲道:“槓子爺,咱不跟這狗東西置閒氣,待會兒還要勞您去看看這爐火。”老槓頭不發一言。
只是坐在地上慢慢喝酒,眾人知道這槓子頭的脾氣,催不得,好在這老傢伙從不誤事,也就由得他繼續逍遙自在。晃了晃酒葫蘆,實在是倒不出什麼來了。
槓子頭才扶著石壁晃晃悠悠地站起,還未等他走到一個個鐵爐前,山前突然傳來一陣混亂嘈雜聲,有一行人進得
來。
守衛的兵卒和山內的監工們紛紛施禮,梁德更是一路小跑地竄了過去,點頭哈
地對著為首之人諂笑道:“大人,您怎麼來了,工坊里人多穢氣重,汙了您的貴體,小人可吃罪不起。”來人正是平陽衛指揮同知錢清,生得方顴大耳,一派富貴之相,聽了梁德奉承話哈哈大笑“無妨,本將帶趙先生過來瞧瞧,你這兒工期沒問題吧?”
“大人放心,小人用命擔保。”梁德拍著雞
作保,又對錢清身後一個高瘦老者笑道:“趙先生您也放一百個心,今兒晚上一定將東西備齊。”那‘趙先生’瘦骨磷峋,一身灰綢面的棉袍,雖五十開外的年紀,卻鬚眉星白,
神矍鑠,兩條壽眉微微下垂,一副寬宏雅量的面相,聞言淺笑“有勞錢爺了。”
“可不敢當您老這稱呼。”梁德連連打躬作揖,這位可是錢大人的財神爺,得罪不起。
“別廢話了,將這批貨的成品拿來幾件,讓趙先生掌掌眼。”錢清吩咐道。
梁德連聲稱是,將錢清一行人請到了外搭建的工棚中,奉上茶水,命人將打造好的一批軍器送了過來。
揀選出一柄寶劍,‘趙先生’按劍出鞘,細觀此劍長不足三尺,前後等寬,厚背闊刃,可劈可砍,一字劍格上雕刻的睚眥獸首威猛厚重,形態威嚴,持劍在手,只覺一股殺氣撲面而來。
“好劍!”趙先生讚道“平陽軍器,果然不凡。”坐在椅子上品茶的錢清咧嘴大笑“戰場上廝殺拼命的寶貝,自然不是那些充門面的樣子貨可比。”
“這關防文書…”
“老規矩,還是送軍器入京的路子,保你一道順順利利地回河南。”明朝各地衛所所造軍器除了自用,還要輸京入庫,錢清大包大攬,服務到位,堪稱良心賣家。
“多謝將軍考慮周到,只是將軍可曾為自己想過?”趙先生細細的壽眉輕輕一揚,似笑非笑道。
“怎麼說?”錢清奇道。收劍入鞘,趙先生意味深長道:“將軍與敝人這生意干係非小,若是洩出去,又該如何是好?”錢清往桌案上狠狠捶了一拳,震得桌上茶盅一陣脆響“京裡那群殺才都他娘開盔甲鋪子了,老子賣點刀槍
算得什麼!”
“既然他們做初一,將軍不妨做做十五,上次與您說的事不妨考慮一二。”趙先生坐到了錢清對面。
錢清眉頭一皺“老趙,早與你們說過了,你們河南地面遍地刀客綠林,點子兵器弓弩防身,也算不得什麼,可你個堡圍子又不衝鋒陷陣,搞些全鐵甲作甚。”
“敝人自有用處。”趙先生笑道。
“用來幹嘛?造反嗎?”錢清呵呵一笑。
“不錯。”趙先生點頭。
“你說什麼?”錢清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將軍說得不錯。”趙先生又重複了一遍。錢清面上笑容早已消失,沉聲道:“老趙,這玩笑開不得。”
“聖教中人也不擅說笑。”趙先生十指叉,笑容依舊。
“聖教?什麼聖教?”錢清右手悄然摸向了間刀柄。
“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趙先生笑容可掬“還能是哪個聖教。”
“你是白蓮妖人?”錢清眼中殺氣凜然。趙先生渾然不覺,振袖拱手道:“聖教白蓮使者趙景隆見過將軍。”
“該死!”一聲雷霆般的怒喝,錢清刀出鞘,挾萬鈞之勢兜頭劈下,這一刀錢清蓄勢而發,毫無花活虛招,簡單凌厲,刀還未到,刀風已將桌上文書吹得四散飄零,如風捲落葉。
葉未落,風已止,錢清的百鍊鋼刀鬼使神差地落到了趙景隆手中,人未起身,他另一隻手倒持著適才驗看的那柄寶劍的劍鞘,劍柄出鞘半尺,剛好將劍鋒斜搭在錢清的頸側。
“買賣不成仁義在,將軍翻臉未免太快。”趙景隆一如往常斯文有禮。
“敝人適才所請,將軍可願更改主意?”
“去你孃的。”利刃加身,錢清仍舊破口大罵,他想挖朝廷牆角賺點小錢不假,可從未想過勾連白蓮教造反,這可是禍及兒老小的罪過。
“好,將軍果是條好漢。”趙景隆手腕一振,寶劍歸鞘,又將錢清刀擲回。
“道不同不相為謀,在下只好告辭了。”趙景隆含笑作別。錢清正心有餘悸地摸著脖子,一聽這話頓時一愣,不想對方竟如此輕易放過自己,遲疑道:“你要走?”
“君子不強人所難,將軍既不願合作,趙某怎敢強求,不過在下奉勸將軍一句,”趙景隆行至門邊,詭異一笑“足下趕快收拾細軟逃命吧,錦衣衛怕是很快便會聞風而至。”
“等等!”錢清急聲道:“把話說清楚。”
“無他,聖教弟兄在洪失手中了算計,有一些賬目可能會牽扯到將軍。”趙景隆嘆了口氣“這段時
蒙您照顧,將軍雖對我等避之若浼,趙某卻不得不為無心之失給您提個醒。”
“無心?怕是有意吧。”錢清冷笑,軍器易何等機密,賬目竟然藏在幾十裡外的洪
縣,這些人八成早就算計著用這東西要挾自己。
“無心也好,有意也罷,將軍說什麼便是什麼。”趙景隆並不否認,哂然笑道:“我等本是反賊,光腳不怕穿鞋的,只是惋惜將軍,唉,署理都司的大好前程就此斷送,實在可惜。”
“你從何得知?”錢清悚然一驚,脫口問道。
錢指揮可不是安於現狀的庸官,易軍器所得大都用來打點四方,只為更進一步,也是才探得上頭口風,自己將要署理都指揮僉事守備地方,這也是他今
心情大好的緣由,可這乾白蓮妖人又是從何得知,難道他們當真神通廣大,有讀心異術不成。
看著惶惶不安的錢清,趙景隆自得一笑“聖教人才濟濟,無孔不入,無所不能,若非相中將軍,將平陽重地
託你手,單憑你送出的那點銀兩,怎會如此快的加官擢升,身膺重任呢。”
“是你們…?”自己的官位前程竟然是白蓮教所給,這答案比方才所想的天眼通還難以讓錢清接受。
“將軍不信?”趙景隆道。
“真有這麼大的本事,便幫我過了眼前這一關。”錢清臉一陣變幻,最終決定賭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