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何況父子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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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龍哭無淚,人都快給曹鼎跪下了“二位侯爺畢竟是當朝貴戚,身份不同,懇請曹爺與二位侯爺言語一聲,在聖人前為下官美言幾句…”
“美什麼言?實話和你說吧,二位侯爺明著閉門謝客,實際上是被太后下旨足,這時節往侯爺跟前湊,不是找死麼!”曹鼎被張龍催得緊了,只好說了實話。
“啊?可二位侯爺是太后的親手足啊!”張龍不可置信道。
“而今這手足情分是抵不上丁大人的聖眷了,自求多福吧。”曹鼎拍了拍張龍肩膀,閃身縮進角門。
“曹爺…”張龍還要再說,卻是兩扇沉重大門面撞了過來。
張龍猝不及防,險些被撞個滿臉花,急忙退後幾步,只見侯府角門轟然關閉,門後還傳來曹鼎的命令聲“上栓落鎖,今後府裡除了採買不許任何人進出,更不要讓一些貓兒狗兒的去煩侯爺…”張龍聽得心頭火起,掄起拳頭便要砸門,思量一番終究沒敢下手,悻悻走出巷子。巷口處停著一乘小轎,轎後還列有幾抬禮盒,見張龍出來,轎伕從人紛紛上。
“老爺,可是要將禮品抬進去?”張龍的貼身長隨湊前問道。正有一腔怨氣無處撒的張龍對準湊上前的那張臉,抬手就是一嘴巴“抬哪兒去?人家連門都不給開了!”捱打的下人不敢說什麼,一邊捂著臉,一邊替張龍打起轎簾:“是是是,那小的送老爺回府。”
“回去等死麼!?”張龍鑽進轎子,下令道:“走,快去西直門劉府。”***劉瑾府門前,冠蓋雲集,揮汗如雨。照壁前的空場上停放著各官轎,一排排的拴馬樁前騾馬成群,等候劉太監傳見的大小官吏與之隨從僕役,將這寬敞空場填得滿滿當當,望之熱鬧比起正陽門的棋盤街也不遑多讓。張龍趕到時。
看著眼前熙熙攘攘的景象,急火攻心,好懸沒一口氣厥過去,這要投刺排起隊來,沒三天也輪不上他呀,不得不說,張給諫腦子活絡,立即喊過身邊長隨,囑咐他不惜銀子,買通劉府門子,將他的投帖排在前面。
這長隨也是個機靈的,與一個劉府門子攀上了同鄉,只用了小半個時辰便將事情辦妥,張龍如釋重負,立時著人抬著禮物便要進府。恰在此時,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家院出現在府門前,向一眾門子吩咐道:“教人都散了,老爺今不見客了。”張龍聞言一個趔趄,真是人倒黴喝涼水都
牙,早不散晚不散怎地偏趕在輪到自己的時候散。
當下也不顧身份,衝著那老家院打躬道:“老院公留步,在下實已等候許久,不知能否通融一二。”那個收了銀子的門子也覺有愧,一旁幫襯道:“老管事,這位張大人從早上開始已然候了幾個時辰,屬實不易。”張龍連聲稱是,那門子又對張龍道:“張大人,這位是我們府上的姜管事,老爺最是信重不過。”張龍會意,急忙又取出一張銀票了過去“求老管家成全,請劉公公撥冗一見。”老薑將銀票輕輕推開,緩緩道:“這位大人,我家老爺今
已不再見客,你既等得辛苦,明
老朽可安排第一個見面。”
“這…”朝中之事瞬息萬變,誰知道明天又會發生什麼,萬事宜早不宜晚,張龍打定主意,繼續苦苦哀求:“在下實有緊急要事,老管家慈眉善目,當會體諒,只請通稟一聲。”張龍也下足了本錢,將身上銀票全數取出奉上,老薑見他求得懇切,答應入內一試,只是銀票卻萬萬不收。張龍千恩萬謝,不多時老薑去而復返,只道劉瑾吩咐,公事可投書通政司,若是私事明再來,他正與人飲酒,不見外客。
張龍見事不可為,只好作罷,想著明再來,臨行前好奇問道:“但不知是何人有幸,與內相把盞?”
“錦衣衛丁大人,府中常客,哦,他還託老朽向張大人道聲”珍重“,險些忘了。”張龍如五雷轟頂,跌跌撞撞地出了劉府,府門前大多人聞訊已然散了,只有少數幾個腿腳慢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處竊竊私語。
“汝言兄,拜會過劉公公了?”聽得人喚,張龍才緩過神來,見喚他的人是吏科給事中李憲,同為六科言官,對方又是弘治十二年己未科進士,入仕在先,雖然心中有事,還是無奈上前應酬“良度兄,近來安好?”
“好說好說,劉公公與你說了什麼?”李憲瞅著張龍一臉豔羨“內相定是對汝言兄青眼有加,我這排了大半,也未進得府內,聆聽劉公公教誨。”張龍苦笑“小弟也無緣得見內相,劉公公要與大金吾丁大人把酒言歡,不見外客,徒呼奈何!”李憲恍然,難掩心頭暗喜,隨口笑道:“這卻難怪,大金吾何等人,每次入府都是不經通傳,登堂入室的。”張龍心中有事,未及覺察李憲笑容中幸災樂禍的味道,只是憂心忡忡道:“坊間不是傳聞二者失和麼?”
“坊間之言,何足為憑!汝言若在此門前蹲得久了,自能觀出些門道,劉府下人藉著內相權勢,便是面對閣部重臣,亦是不假辭,可有哪個敢對丁南山稍
不敬!以奴觀主,可見一斑…”李憲不屑地“嗤”了一聲,撇著嘴道:“前幾
上躥下跳的,不是別有用心之輩,便是愚魯邀名之徒,蠢不可及!”老子是被坑死了!張龍只覺自己老臉被
得啪啪作響,只得乾笑不語。
李憲突然神神秘秘地低聲道:“汝言曾可聽說,就在今,那郭東山被緹騎拿下詔獄了…”
“因為何故?!”張龍驚道。
“說是他在宣府任紀公御史時市恩壞法、罔上欺公,其實嘛…”李憲玩味一笑“你我心知肚明,郭東山依仗王相門生的身份,前幾可是鬧得歡騰,如今算起後賬,恐吃不了兜著走咯…”張龍只覺眼前一黑“撲通”栽倒。
“汝言兄!張大人!你怎麼了?來人吶,救命啊!”***“公公,小子行事唐突,還請勿怪。”丁壽笑著為劉瑾斟了一杯酒。劉瑾微笑,一飲而盡“怪罪什麼?若只一味示好,怕有些人還不懂領情,只要掌握好分寸,這”威“立便立了吧。”
“謝公公體諒。”丁壽喜笑顏開,捱罵不還手,二爺也不要做人了“不過你拿了郭東山,王鏊那老頭斷不會甘休,你可將證據坐實了?”
“公公放心,都督府和宣府邊軍那裡都有實據,絕不會冤枉他。”丁壽拍著脯保證。
“都督府?”劉瑾龐眉輕挑,意帶詢問。
“正要向您老稟告,如今六部已無人敢置喙您老,可張懋老兒仗著祖陰庇佑,常有不敬之辭,這五府還是握在咱們自己手裡為好,恰巧保國公那裡頗有親近之意…”
“朱暉?他想鵲巢鳩佔?保國公的招牌可比不得英國公…”細長指甲在瓷杯上輕彈了一下,劉瑾微微搖頭。
“朱暉才雖不及乃父,可也出入兵間數十年,張懋老兒平生未臨一戰,卻提督十二營,位居百官之首,他憑個什麼!”丁壽為劉瑾杯中續酒,頗為不忿。
“憑著人家父祖兩代,河間、定興二位王爺戰隕疆場,聖眷優容,旁人羨慕不來的…”
“可他張懋所為,可對得起這份優禮?”丁壽將酒壺往桌上一頓,義憤填膺。
劉瑾端起酒杯,邊浮起一絲隱隱笑意“那張懋再是胡作胡為,恐也惹不得你丁大人動這份閒氣,你打的主意怕是在統兵之後,身邊無人掣肘吧…”***丁壽回到府中時,已是深夜,令他驚訝的是,竟還有一位客人在一直等著他。
“張給諫,夤夜來訪,可有要事?”看在對方禮單頗厚的情分上,丁壽決定還是見上一見。
張龍見面就是大禮參拜“下官前糊塗,對緹帥多有不恭之處,思來寢食難安,特來賠情。”拎著豬頭也沒找到廟門的張龍被自家人抬回府裡,醒來後就是嚎啕大哭,喚來家人準備後事,張家出身醫籍,祖上做過御醫,到他這代已是三代為官,慨思過往,叮嚀家人,寧可相信這世上有鬼,也別相信二張的破嘴,他是寧可一死。
也不願進那暗無天的詔獄。張給諫連上吊的繩子都準備好了,被家人死活勸住,他的那個長隨一語驚醒夢中人,既然事情著落在丁壽身上,何不直接去求他,反正死馬當作活馬醫,丁壽不給活路再死也不遲。
聽了一席勸告,張龍心頭豁然開朗,他與丁壽似乎也沒什麼天大仇怨,只要一味俯首告饒,伸手還不打笑臉人,那丁壽也沒必要非置他於死地不可,看著這個貼身長隨,張龍嘉許萬分,抬手又賞了他一個嘴巴,有主意不早說!
累得老爺我尋死覓活的,很好看麼!丁壽自不知曉張給諫的心路歷程,他只是單純不想再和張家人扯上關係,淡淡道:“給諫言重,丁某說過,拾遺補缺乃給諫本分,便是當今聖上也干預不得,何談不恭,又何來賠情一說。”
“這…”見對方還是油鹽不進,張龍狠狠心,咬咬牙,張鶴齡,是你們不仁在先,可別怪張某人不義。
“緹帥,賠情只是其一,下官還有一不情之請,萬望大人成全。”張龍突然“撲通”跪倒,嚇了丁壽一跳,不覺站起道:“給諫何故如此?”
“下官仰慕大人已久,想認大人為義父,伏惟大人開恩收納。”張龍言罷“咚咚咚”連磕了三個響頭。
“給諫,這如何使得!”丁壽是真懵了,這位爺好歹是兩榜進士,不說斯文體統,單隻歲數,張龍已是奔四的人,若成親早些,孩兒怕都比丁壽年紀大了,竟自認螟蛉,這不扯淡麼!
“給諫請起,你我年歲相差甚多,這於理不合…”張龍是與二張敘過宗譜的,真認了這乾兒子,張家哥倆不成了自己晚輩,你張龍可以不要臉,張太后還不把二爺給撕了“學無先後,達者為先,何況父子之情,豈能一味以年齒論長幼!”這兒子張龍是鐵了心當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