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國殤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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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加速,壓死他們,壓死他們!”杜老大扯開嗓子,大聲高呼。
“加速,加速,壓死他們,壓死他們!”無數人在周圍扯開嗓子回應,被煙塵阻隔,聽不清楚到底是誰。沒被煙塵嗆死的手們
著眼淚,再度拉開弓弦,搭上羽箭,再度指向正前方看不見的所在。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核心軍陣中央的樓車上,傳出了一陣淒厲的號角聲。那是可以放箭的指示。
“嘣!”
“嘣!”
“嘣!”
“嘣!”倖存的手們,爭先恐後地鬆開弓弦。數以千計的箭矢從車陣上飛起來,落向叛軍的頭頂。或者被盾牌阻擋,或者
中目標。上百名叛軍將士同時慘叫著倒下,堅固的方陣出現了許多小缺口。可下一個瞬間,又有數以百計的叛軍士卒,舉著盾牌從後面湧上前,將弓箭
出的缺口擋了個嚴嚴實實。
“的,老子就不信這個
!”刀客出身的許六子瞪著通紅的眼睛,從盾牆後探出半個身體,將羽箭連珠般
向對面。煙塵太大,看不清具體是哪個目標。但不用瞄準,如此密集的隊形,即便閉著眼睛蒙,也偏不了太多。
對面的敵陣中,有面將旗轟然而倒。緊跟著,數以百計的弩箭和羽箭反回來,將許六子所在的牛車徹底淹沒。當箭雨落盡,牛車變成了刺蝟。許六子身上中了十幾支箭,兀自雙手抓住車前的盾牆,堅持著不肯倒下。兩隻圓睜的大眼中,寫滿了痛苦與不甘。
箭來矢往,敵我雙方在一百步距離內,面對面互相擊。弩的穿透力變得極大,每次命中目標,都能將盾牆和躲在盾牆後的唐軍將士穿在一起,帶向猩紅
的天空。弓的
擊頻率,則在此刻發揮到了最佳地步,站在牛車上的
手們直起
,彎弓搭箭,箭箭帶起一串血花。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核心軍陣中央的樓車上,角鼓聲綿綿不絕。沒有絲毫情,也不帶任何變化。向前,向前,放箭,放箭,彷彿這是破敵的唯一招數,也是唐軍所憑藉的僅有一招。
仗打到這種地步,雙方的弓箭手幾乎實在比拼意志力。誰先不住,誰就要徹底落入下風。即便沒有太多臨陣經驗,馬躍也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咬著牙,他將振武軍打旗放下,彎
將染滿了袍澤鮮血的步弓舉了起來,推臂,拉弦,對準煙霧後的敵人主陣,
出了平生第一箭。
“嗖!”羽箭騰空之後,飛向遠方。不知道是否中了敵人,馬躍希望
中了。還有不到四十步,這個距離上,
中便是致命傷。他又迅速抓起一
破甲錐,拉弓,放箭…。
“嗡!”羽箭破空聲在他耳邊響起,有些古怪,帶著一點點尾音。他驟然扭頭,看見身邊的御手滿臉駭然。一支塗了油的羽箭正紮在車轅之上,箭身上,冒著縷縷青煙。
“火箭?他們準備放火!”馬躍身子一緊,已經搭在弦上的羽箭瞬間飛出,不知道到了哪個方向。
還有五十步,五十步。馬躍痛苦地想,瞪圓的雙眼裡充滿了絕望。車轅的羽箭冒出了火苗,跳動如風中之燭。御手出
間橫刀一刀砍去,將燃燒著的箭桿劈落於地。然而,所有掙扎舉動都是徒勞的。更多的火箭從天空中撲下來,釘在牛車的盾牆、車轅和車輪上。跳起了更多的火苗,悽美奪目。
幾乎所有牛車上的人都放下了弓箭,抓起身邊一切可用的東西,奮力救火。敵軍的攻擊卻不間斷,第二波火箭迅速襲來,中間還夾雜著無數火把。然後是第三波,數百枚塗滿了牛油的藤球,綁在弩箭上,發升空,掠過不到五十步的距離,落下,砸中牛車,轟然炸裂。
馬躍左側的牛車起火。車上的三名士卒不得不跳下來,徒步逃命。後面的車輛卻收勢不及,直接撞在他們身上,將他們壓得筋斷骨折。
緊跟著,他右側不遠處的一輛戰車也變成了一個大火球。兩名士兵既無法撲滅火焰,又不敢冒被身後車輛撞死的危險,揮舞著橫刀,手足無措。有人從旁邊遞過長矛去,試圖讓受困的人拉著長矛跳到另外一輛牛車上。還沒等他們做好準備,起火的戰車突然來個急剎。拉車的耕牛掉轉頭,斜著衝向自家隊伍。
“轟!”一輛正在前進的牛車躲避不及,與起火的車輛撞在了一起。兩輛戰車上的所有士卒都被拋了起來,摔到了地面上,然後被綁在某隻牛角上的匕首活活捅死。
更多的火箭和火把落下來,將車陣攪得更亂。更多的耕牛被火焰嚇瘋,再不受御手控制,掙脫鼻環,橫衝直撞。更多的戰車翻倒,將更多的將士拋在了自己人的車輪下,槊鋒前。更多的熱血湧出,更多靈魂飛上煙熏火燎的半空,滿臉茫然。
火攻還在繼續。崔乾佑常年在上與草原部落作戰,對付馬、牛等大型牲畜駕輕就
。叛軍在他的指揮下,將更多的火把和油球點燃,用手投向車陣正前方。不求直接殺傷唐人,只求驚嚇耕牛。
紅蛇飛舞,金星升騰。車輪揚起的煙塵轉眼間就被火焰驅逐,地面突然變得比天空還亮。拉車的黃牛撒開四蹄,奪路狂奔。少量向前,大部分掉頭向後,還有一些徹底發了瘋,橫著撞向身邊的同伴。整個懸車大陣,在敵軍面前不到四十步的地方分崩離析。車上的唐軍將士或者被牛拉著向自家後軍跑,或者被掀翻在地,碾得粉身碎骨。
懷安團練使張從牛車上跳下來,試圖救援自己的家鄉子弟。他的膂力非常大,接連拉住了兩頭發了瘋了耕牛,令車上的人得以平安脫身。第三輛牛車呼嘯而來,綁在車轅上的長矛直接刺進了他的後
,半尺長的矛頭從前腹透了出來,將他挑上半空。張
伸手抓住矛頭,厲聲斷喝“啊,,”矛杆“喀嚓”一聲折斷,他的身體落地,然後被車輪無情地碾過,血
模糊。
罷主簿劉昂也在想方設法自救,這個文人出生的將領,勇氣一點兒也不比糾糾武夫來得差。只見他抓起一
著著火的長矛,迅速
進了一輛牛車的車輻之間。木製的車輻被卡住,發出“咯咯”的聲響。下一個瞬間,車輪碎裂,牛車倒翻。車上的士卒跳下來,側身閃開另外一輛失控的牛車,順手扯住蕩在半空中的挽繩,給上面的人創造更多的逃生機會。
發了瘋的耕牛,遠非人力所能阻擋。被拉住的牛車只是稍稍停頓了一瞬,便又開始橫衝直撞。但有這一瞬間停頓,已經足夠車上的人做出求生舉動。他們紛紛縱身跳下,在劉昂周圍聚集成一團,同時揮動兵器自保。
幾頭發了瘋的耕牛被殺死,屍體和已經起火的車輛堆在一道,組成了一個簡單的街壘。更多的倖存將士開始向街壘後靠攏,同時將其逐步擴大。罷主簿劉昂站在人群中央,大聲疾呼“這邊來,這裡。堵住這個口子,把這塊木頭點著了。牲畜怕火,只要我們周圍有火,牛就不敢靠近!這裡,這裡,快點兒…”他的舉動提醒了更多的人。僥倖沒有被自家戰車碾死,也沒有被綁在牛角上的匕首刺穿的大唐健兒們,紛紛仿效,利用以及倒翻的牛車和死去耕牛的屍體,組成了一個個簡單的避難所。坐在四層高樓車上的房大才子還沒有發佈新的命令,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先想辦法自我救助,然後在尋找機會殺敵或者離開戰場。
明威將軍馬躍也被人救了下來。身邊還跟著二十幾名當初一道殺出安定城的民壯。他們目光裡充滿了仇恨,不只是對叛軍,更多的是對左丞相房琯。自打敵人開始用火箭反擊,自詡為當世武侯的左相大人,就沒發出個任何命令。就像已經睡著了,或者原本沒打算讓牛車上的將士活著回去。
“到劉大人那邊去,他那邊人多!”馬躍迅速看了看周圍的情況,作出了自認為最合適的選擇。現在就掉頭回撤的話,即便不被追過來的敵軍殺死,也會被房琯那王八蛋當做臨陣脫逃來正軍法。還不如湊起更多的人,再做打算。
罷主簿劉昂抱的大概是同樣的想法,見馬躍帶著一夥人向自己這邊走,連忙揮刀大叫:“馬將軍,這裡,咱們一起,固守待援。還有機會,房大人那邊還有二十八宿大陣沒…。。”他的聲音,突然哽在了喉嚨內。有支羽箭凌空而來,正中他的脖頸。不遠處,一身鐵甲的崔乾佑丟下騎弩,
出橫刀。刀尖奮力前指“殺,活捉姓房的書呆子!”
“殺,活捉姓房的書呆子!”叛軍將士鬨然回應,大笑著,催動戰馬,跟在掉頭反衝的牛車之後,奔向房琯的二十八宿大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