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再次出發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山雨新歇,池塘水漲,浮萍散亂。
白元秋坐在內室,左手跟右手對弈。
少女支頰,目視棋秤,閒敲黑子:輔座的態度代表了無霜城上層實權派的態度,他們並不願意見到以自己為代表的新勢力加入目前的局勢中,更不願自己的勢力和師兄的結合。
而面對天衣教平靜表象下的洶湧暗,當代教主蘇折柳選擇安然高臥,不理俗物。
所以教中權柄實際已算旁落。
棋子落下,白元秋蹙眉沉思:新勢力中的首領自然是師兄無疑,然而上一代勢力的代表卻是輔座,教主蘇折柳雖然有足夠的武力值卻明顯不關心這些。權力接,必生齟齬,如何才能順利的過度?白元秋努力讓自己的分量更重,她如同足夠鋒利的錐子,再不肯安分的呆在囊裡,而輔座也向優秀人才開出了條件——要麼站到他那邊,要麼就去死。
燈花漸瘦,白衣少女目光深沉。
“啪!”隨著最後一枚棋子落下,白元秋站起,盯著棋盤,忽然伸手將其掀翻,只見棋子滿天飛起,黑白混雜,叮叮噹噹滿地亂跳。
展顏大笑。
白元秋自升職後已居鎮守之位,既然領一地實職,便不能長期在千尋雲嶺上滯留。
四月柳蔭樹碧。
侍詔的郎官攜調令前來,一路分花拂柳,從杏雨時方向吹來的山風,隱隱帶著動人的香氣,越是靠近,香氣便越濃郁。
英怒放,奢靡爛漫,團團累累若不勝之態,庭中,白衣少女舞劍如
光,劍氣飛揚,竟
得瓊花如飄雪。
郎官靜立,等白元秋收招,才捧起調令上前道:“恭喜大人。”悄聲道“大人之前的奏請,也都批准了。”白元秋長劍歸鞘,禮貌頷首:“有勞。”接過,示意林荃將其帶下去招呼。楚楚微笑:“大人總算是得償所願。”白元秋笑:“萬里之行,現在才堪堪邁出第一步罷了。”看著心腹侍從,略略猶豫道“待我走了之後,杏雨時便給你打理。”楚楚:“是。”打量上司的臉
,問“怎麼,大人是信不過屬下麼?”白元秋嘆氣,與美人執手相看:“我真想帶著你一起上任。”楚楚安
道:“大人總會回來的。”歪頭,難得頑皮道“何況若大人總在身邊指點,又如何顯得出屬下的本事呢?”白元秋莞爾。
鎮守調令並非旦夕即下,這給了杏雨時的人充分時間將所有東西準備妥當,只待上司一聲令下,便隨時可以啟程。
臨行前,白元秋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又遣人去主殿問了一聲,果不其然,蘇折柳永遠沒時間見她。
楚楚忍不住:“教主還真是…”白元秋眼風掃過:“慎言。無論如何,總是我為人弟子時機抓的不夠湊巧。”義正詞嚴的說教完,自己也不低聲喃喃“何況我又不想去主殿。”理智千萬遍告訴自己要敬重師尊,慘淡的現實卻總能
的白元秋破功。
楚楚輕嗔:“大人!”又道“您今就走,也不去和少主打聲招呼麼,雲大人那邊呢?”白元秋微笑道:“為了避免到時候大人我哭著喊著不肯走,還是罷了。”點出三壇酒,吩咐侍從道“送到督座那邊。”侍從領命。
行囊整備,浮昆白玉的通天道上,風神如玉的少年男女們安靜行下,深衣長衫,肅穆莊重。
楚楚與寧小初一左一右擁著白元秋下了通天道,餘者隨後,新來的林荃亦泯然其中。
歸來時默默,離開時反而盛大。
山腳,楚楚正告別,樹林中忽然飛縱出一匹駿馬,銀袍小將高踞馬背,手持,槍身橫掃出大半圓弧,恰恰擋在白元秋身前。
身後少年齊齊按劍,畔青鋒幾乎在是同時間出鞘半寸,聲意鏘然。
白元秋抬手虛按,向下屬們示意無妨,然後才笑道:“阿昉,你怎麼來了?”馬背上的小將正是雲昉,她右手握槍,左手提著酒壺,仰面灌了兩大口,朗笑道:“我跟師尊打賭,你若在下山前還能記起欠我的酒,我便送你這程。”白元秋面微沉:“我若想你來送行,就不會拖到今天才遣人送酒了。”雲昉雙頰酡紅,大笑著跳下馬背:“我知道呀。”勾住白元秋的脖子,故意用酒氣燻她“反正來都來了,你讓我送送又如何?”白元秋面無表情,將醉酒少女的腦袋掰過去:“你就不擔心給督座惹事?”雲昉無所謂道:“誰叫師父當年瞧中我做他徒弟了,惹事就惹事唄,都像你和蘇師兄那樣,那拜師父做啥?”白元秋默然半晌,問:“你到底喝了多少?”雲昉舉起左手,搖晃:“最後一壺。”白元秋嘆氣,抓住雲昉往後扔:“小初幫她醒醒酒。”一起走就一起走吧。
經過這個小小曲後,白元秋一行人終於正式啟程,臨行前,她似乎想要回頭看看,卻終究忍住了。
玉梯侵雲,舊時年華皆湮沒于山霧藹藹。
香塵隨馬。
此刻,千尋雲嶺之上。
清重宮中,天光斜入,在琉璃上灩成彩輝。
山風偕水意遙遙吹來。
殿上美人婉轉起舞,長裙約素,緋紅深衣,人影起落間伴著歌聲靡靡,時而舞回轉,楊柳低垂,時而蓮勾盈旋,回袖輕雪。
蘇行止來到殿外,從容而請:“弟子蘇行止拜見師尊。”清朗聲,藉著內力緩緩送出時,竟帶有風節凜然之意,於室內曲折迴盪,生生將其奢靡之風一掃而盡空。
蘇折柳看見大弟子來了,抬手,令舞姬魚貫而退。
笑道:“行止來了。”蘇行止欠身,溫文有禮:“師尊。”接著問“師尊可還記得,今天是什麼子?”蘇折柳沉思:“莫非到你生
了?”算了算“分明還有兩個月才對。”笑“行止若打算提前過,也不是不可。”蘇行止無奈:“師妹剛剛下山赴任。”蘇折柳奇道:“那倒是難得了,你竟然會不去送她?”頗為開心道“莫非行止終於想通了,阿念又不算什麼難得的美人,兼之野心極大,手段狠毒,豈是你的良配?倒不如…”話未說完,蘇行止已面沉如水。
“弟子以為,師妹情明朗可愛,令人傾慕。”蘇行止面無表情道。
蘇折柳冷哼:“小小年紀便可殺人而面不改,冷血無情至此,你倒當她是好人。”蘇行止淡淡道:“弟子也不改
。”蘇折柳笑:“那怎麼一樣,你是沉穩鎮定。”蘇行止哭笑不得:“多謝師尊,可弟子實在不需如此厚愛,您若能多關心師妹一些…”蘇折柳漫不經心的伸著懶
。
蘇行止沉默,走近師尊身邊,攬起下襬,端然躋坐,目光溫潤:“師尊知道,弟子心悅阿念。”蘇折柳蹙眉:“她到有本事。”語氣不悅。
蘇行止眉峰微蹙:“師尊!”一者至親,一者至愛,奈何。
他平靜片刻,緩緩道:“恕弟子失禮,弟子只是希望,師尊就算不喜歡阿念,也能以公正的眼光看待她。”接著“她現在不過豆蔻年華,而弟子痴長四歲,無論怎麼看,都只可能是弟子心懷不軌,引誘少女,而非她有過錯,還望師尊明察。”語罷,欠身為禮。
蘇折柳說完後也自覺有些失言,見首徒如此,也只得稍稍退讓:“罷了,你們現在還小,此事過兩年再說。”然後道“只是她若也心悅你,為何又離開無霜城遠行,足見名利富貴對她的引,可比你要重的多。”蘇行止聞言,忍不住長嘆:“弟子總算明白了,一個人若是打定主意討厭另一個人時,無論怎樣都能挑出
病來。”笑道“可若反過來想,明明師妹已經離開,我卻貪戀權位,滯留千尋雲嶺之上。為免師尊責我痴
權勢,弟子還是趕快下山,尋阿念去罷。”蘇折柳笑罵:“你從何處學來的伶牙俐齒?”又問“但若為師始終不同意你們,行止又
如何?”蘇行止微笑:“理智來說,假如弟子有幸能執掌無霜城二十年,也足夠教出位佳弟子來了,俗事已畢,之後自然任我去留。”微微傷
“只是未免苦了阿念。”蘇折柳看著弟子,半晌:“在行止眼裡,就連天衣教也不如她?”理智來說,那不理智的情況呢?
蘇行止不答反問:“師尊,當真不知道阿念為何選擇下山?”蘇折柳不答,目光遊移。
蘇行止笑道:“弟子認為,在無霜城子弟裡,阿念是最適合輔座的人選。”蘇折柳皺眉:“但…”啞聲,仔細想了想,白元秋的確合適這個位子,而且聯繫她的能耐,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這丫頭成功的可能實在很大。
“新舊替,多少有所動盪,當權者必定會希望由自己弟子或是血親接位,然而對於阿念這樣的人,若找不到合適的位置安置,必將損己利人。如此
積月累,加之中朝在旁窺伺,我天衣教將至於何地?”蘇行止笑“重華是現任輔座首徒,由他繼位,可安元老之心。師妹已經退了一步,無論如何,弟子也不忍讓別人再為難阿唸了。”她不是沒有別的選擇,但卻義無反顧的踏上了最艱難的道路。
這樣努力,這樣堅強,這樣,令人不得不為之動容。
人生總會有所執著,不得放下,不得解脫。
蘇行止微笑,吾心悅她,縱地老天荒而不改初心。
時光之外。
徐小彥尚且為之懷,顧惜朝已經提出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顧某為何覺得,白姑娘現在入戲越來越深了?”雲重華淡淡道:“誰都難免有軟弱的時候。”顧惜朝笑:“那白姑娘軟弱的時機,選的倒實在是不錯。”一人軟弱,恐怕群體陪葬。
雲曇忽而冷冷開口:“顧公子莫要心急,我相信白教主,絕對不可能沉湎在幻境中。”顧惜朝挑眉:“哦?”雲曇咬牙:“這輩子,我從未見過比白元秋的心還要冷硬之人,若是連她也栽在這裡,我就認了。”韓晚笑:“那韓某也認了。”蘇折柳聲冷徹:“我早年鑄成過大錯,就算死在這裡,也無所謂。”他也認了。
徐小彥聳肩:“我反正早已經死了。”顧惜朝環顧眾人,慢慢笑了,最後竟而盤膝坐下,悠然道:“如此,在下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