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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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大當家還是處處為大打點,像是每兩三天就吃一次的蘇州菜,就是他讓葉大娘請村子裡的一位蘇州媳婦兒特地來別莊裡煮的,無非是擔心大吃不慣徽州菜,會失了胃口…”麻姑一股腦地說道。

“還命人做了好幾件披風給大,就是擔心原有的衣物不夠保暖…大當家對大真的用心良苦,大一定要相信。”這下她真的氣到想要大叫。

那個男人為她安排一切生活起居,好過得安穩舒服,卻不讓自己知道,韻娘真正想要的卻不是這些。

“我要睡一會兒…”她著太陽喃道。

麻姑幫她蓋上被子,見韻娘閉緊眼皮,也不知還能為大當家說些什麼好話,只好退出廂房。

韻娘再度醒來,已經是巳時了。

她沒有起身,只是望著帳頂,想到圍繞在相公身上的秘密,終於揭開一角,得以窺見藏匿在其中的黑暗面。

不堪、醜陋、骯髒…光是這幾個字眼,就比烙在身上的印記還要來得嚴重,那是融在骨血中,永遠洗刷不掉的。

也就難怪嫁進門那一天,前來鬧房的邢家親友的態度會如此詭異,既不尊重,又語帶輕蔑,本不把他當做一家人,韻娘實在無法想象邢康是在這種充滿敵意的環境之下長大成人,又受過何種羞辱和譏諷,讓他連孩子都不敢要了。

相公不是不想要,而是不能要。

可她是他名正言順的,有資格知道一切,不該一個字都不說,然後私自做好各種安排,本沒有顧慮她的受。

想到這兒,韻娘不用力槌了下榻,坐起身來,要是那個男人此刻站在自己面前,她鐵定也會狠狠賞他一記耳光。

韻娘愈想愈是生氣,索掀被下受到空氣中的寒沁,很快穿上大襖和百福裙,然後坐在鏡奩前梳頭。

“…一送郎,送到枕頭邊…二送郎,送到頭前…四送郎、送到房門邊,左手摸門閂,右手按門閂,不曉得門閂往哪邊…五送郎,送到樓梯頭,左手搭欄杆,眼淚往下…”樓下又傳來嬸婆的〈十送郎〉,不只是唱得肝腸寸斷,連聽的人也不淚眼汪汪了。

“船家啊!今天撐俺家郎哥去,何時撐俺家郎哥回…”她穿上披風,下了樓,才發現外頭飄起雪來了。

“嬸婆!”韻娘走向坐在東廂房門口石階上,穿著紺青襖裙,頭上戴著遮眉勒,滿臉皺紋,看來很老很老的婦人身邊。

“下雪了,快進屋裡去。”嬸婆聽見有人說話,偏頭看著她,然後咧嘴笑開了,可以看到兩排牙齒幾乎掉了一半。

“媳婦兒,你來帶我回家是不是?”

“我叫韻娘,不是嬸婆的媳婦兒。”她試著解釋。

“媳婦兒,咱們回家吧!”嬸婆笑彎了眼。

看來真是年紀大了,連自己媳婦兒的長相都忘了。

“我真的不是。”她拉著韻孃的手。

“我一直在等你來接我回家,好一家團圓。”這句話讓韻娘喉頭一窒,不忍心毀了她的期待和希望。

“嬸婆…”

“你叫錯了,應該叫娘才對。”嬸婆笑嘻嘻地糾正。

韻娘嘆了口氣,只好先順著她的意思。

“是,娘。”

“咱們回家去吧!”她說。

“娘,這兒就是咱們的家了。”韻娘把她從地上牽起來,想到麻姑說嬸婆的兒子媳婦都不要她了,除了待在這兒,應該也沒有人願意收留才對。

“咱們以後就住在這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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