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金彩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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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吩咐拿出四兩銀子,賞跟隨小馬兒上的人,拿帖兒回謝周守備去了,又叫來興兒宰了半口豬、半腔羊、四十斤白麵、一包白米、一罈酒、兩腿火燻、兩隻鵝、十隻雞,又並許多油鹽醬醋之類,與何千戶送下程。

又叫了一名廚役在那裡答應,正在廳上打點,忽琴童兒進來說道:“溫師父和應二爹來望。”西門慶連忙請進溫秀才、伯爵來。

二人連連作揖,道其風霜辛苦。西門慶亦道:“蒙二公早晚看家。”伯爵道:“我早起來時,忽聽房上喜鵲喳喳的叫。

俺房下就先說:‘只怕大官人來家了,你還不快走了瞧瞧去?’我便說:‘哥從十二起身,到今還未上半個月,怎能來得快?’房下說:‘來不來,你看看去!’教我穿衣裳到宅裡,不想哥真個來家了。恭喜恭喜!”因見許多下飯酒米裝在廳臺上,便問道:“送誰家的?”西門慶道:“新同僚何大人,一路同來,家小還未到。今在衙門中權住,送份下程與他。

又發柬明請他吃接風酒,再沒人,請二位與吳大舅奉陪。”伯爵道:“又一件:吳大舅與哥是官,溫老先生戴著方巾,我一個小帽兒怎陪得他坐!不知把我當什麼人兒看,我惹他不笑話?”西門慶笑道:“這等把我買的緞子忠靖巾借與你戴著,等他問你,只說是我的大兒子,好不好?”說畢,眾人笑了。

伯爵道:“說正經話,我頭八寸三,又戴不得你的。”溫秀才道:“學生也是八寸三分,倒將學生方巾與老翁戴戴何如?”西門慶道:“老先生不要借與他,他到明借慣了,往禮部當官身去,又來纏你。”溫秀才笑道:“老先生好說,連我也扯下水去了。”少頃,拿上茶來吃了,溫秀才問:“夏公已是京任,不來了?”西門慶道:“他已做堂尊了,直掌鹵簿,穿麟服,使藤,如此華任,又來做什麼!”須臾,看寫了帖子,抬下程出門,教玳安送去了,西門慶就拉溫秀才、伯爵到廂房內暖炕上坐去了。

又使琴童往院裡叫吳惠、鄭、邵奉、左順四名小優兒明早來伺候。不一時,放桌兒陪二人吃酒。西門慶吩咐:“再取雙鍾箸兒,請你姐夫來坐坐。”良久,陳敬濟走來,作揖,打橫坐下。

四人圍爐把酒來斟,因說起一路上受驚的話。伯爵道:“哥,你的心好,一福能壓百禍,就有小人,一時自然都消散了。”溫秀才道:“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休道老先生為王事驅馳,上天也不肯有傷善類。”西門慶因問:“家中沒甚事?”敬濟道:“家中無事,只是工部安老爹那裡差人來問了兩遭,昨還來問,我回說還沒來家哩。”正說著。

忽有平安來報:“衙門令史和眾節級來稟事。”西門慶即到廳上站立,令他進見。二人跪下:“請問老爹幾時上任?官司公用銀兩動支多少?”西門慶道:“你們只照舊時整理就是了。”令史道:“去年只老爹一位到任,如今老爹轉正,何老爹新到任,兩事並舉,比舊不同。”西門慶道:“既是如此,添十兩銀子與他就是了。”二人應喏下去,西門慶又叫回來吩咐:“上任期,你還問何老爹擇幾時。”二人道:“何老爹擇定二十六。”西門慶道:“既如此,你每伺候就是了。”二人去了。

就是喬大人來拜望道喜。西門慶留坐不肯,吃茶起身去了,西門慶進來,陪二人飲至掌燈方散。西門慶往月娘房裡歇了一宿。到次,家中置酒,與何千戶接風。文嫂又早打聽得西門慶來家,對王三官說了,具個柬帖兒來請。

西門慶這裡買了一副豕蹄、兩尾鮮魚、兩隻燒鴨、一罈南酒,差玳安送去,與太太補生之禮。

他那裡賞了玳安三錢銀子,不在話下。正廳上設下酒,錦屏耀目,桌椅鮮明。吳大舅、應伯爵、溫秀才都來的早,西門慶陪坐吃茶,使人邀請何千戶。不一時,小優兒上來磕頭。伯爵便問:“哥,今怎的不叫李銘?”西門慶道:“他不來我家來,我沒的請他去!”正說話,只見平安忙拿帖兒稟說:“帥府周爺來拜,下馬了。”吳大舅、溫秀才、應伯爵都躲在西廂房內。

西門慶冠帶出來,至廳上,敘禮畢,道及轉升恭喜之事。西門慶又謝他人馬。於是分賓主而坐。周守備問京中見朝之事,西門慶一一說了,周守備道:“龍溪不來,一定差人來取家小上京去。”西門慶道:“就取也待出月。如今何長官且在衙門權住著哩。夏公的房子與了他住,也是我替他主張的。”守備道:“這等更妙。”因見堂中擺設桌席,問道:“今所延甚客?”西門慶道:“聊具一酌,與何大人接風。同僚之間,不好意思。”二人吃了茶,周守備起身,說道:“容合衛列位,與二公奉賀。”西門慶道:“豈敢動勞,多承先施。”作揖出門,上馬而去。西門慶回來,脫了衣服,又陪三人在書房中擺飯。

何千戶到午後方來,吳大舅等各相見敘禮畢,各敘寒溫。茶湯換罷,各寬衣服。何千戶見西門慶家道相稱,酒筵齊整。四個小優銀箏象板,玉阮琵琶,遞酒上坐。

直飲至起更時分,何千戶方起身往衙門中去了,吳大舅、應伯爵、溫秀才也辭回去了,西門慶打發小優兒出門,吩咐收了傢伙,就往前邊金蓮房中來。婦人在房內濃施朱粉,復整新妝,薰香澡牝,正盼西門慶進他房來,滿面笑容,向前替他脫衣解帶,連忙叫梅點茶與他吃了,打發上歇宿。端的被窩中相挨素體,枕蓆上緊貼酥,婦人云雨之際,百媚俱生。

西門慶拽之後,靈犀已透,睡不著,枕上把離言深講。接後,情未足,又從下替他品簫。這婦人只要拴西門慶之心,又況拋離了半月在家,久曠幽懷,情似火,得到身,恨不得鑽入他腹中。

將那話品了一夜,再不離口。西門慶要下,婦人還不放,說道:“我的親親,你有多少,溺在奴口裡,替你嚥了罷,省的冷呵呵的,熱身子下去凍著,倒值了多的。”西門慶聽了。

越發歡喜無已,叫道:“乖乖兒,誰似你這般疼我!”於是真個溺在婦人口內。婦人用口接著。

慢慢一口一口都嚥了,西門慶問道:“好吃不好吃?”金蓮道:“略有些鹹味兒。你有香茶與我些壓壓。”西門慶道:“香茶在我白綾襖內,你自家拿。”這婦人向頭拉過他袖子來,掏摸了幾個放在口內,才罷。正是:侍臣不及相如渴,特賜金莖一杯。看官聽說:大抵妾婦之道,鼓惑其夫,無所不至,雖屈身忍辱,殆不為恥。

若夫正室之,光明正大,豈肯為也!是夜,西門慶與婦人盤桓無度。次早往衙門中與何千戶上任,吃公宴酒,兩院樂工動樂承應。午後才回家,排軍隨即抬了桌席來。王三官那裡又差人早來邀請。西門慶才收拾出來,左右來報:“工部安老爹來拜。”慌的西門慶整衣出來接。

安郎中食寺丞的俸,系金鑲帶,穿白鷳補子,跟著許多官吏,滿面笑容,相攜到廳敘禮,彼此道及恭賀,分賓主坐下。安郎中道:“學生差人來問幾次,說四泉還未回。”西門慶道:“正是。

京中要等見朝引奏,才起身回來。”須臾,茶湯吃罷,安郎中方說:“學生敬來有一事不當奉瀆:今有九江太府蔡少塘,乃是蔡老先生第九公子,來上京朝覲,前有書來,早晚便到。

學生與宋松泉、錢雲野、黃泰宇四人作東,借府上設席請他,未知允否?”西門慶道:“老先生尊命,豈敢有違。約定幾時?”安郎中道:“在二十七

學生送分子過來,煩盛使一辦,足見厚愛矣。”說畢,又上了一道茶,作辭,起身上馬,喝道而去。西門慶即出門,往王招宣府中來赴席。到門首,先投了拜帖。王三官連忙出來接,至廳上敘禮。大廳正面欽賜牌額,金字題曰“世忠堂”兩邊門對寫著“喬木風霜古,山河[石帶]礪新”王三官與西門慶行畢禮,尊西門慶上坐,他便傍設一椅相陪。須臾拿上茶來,手遞了茶,左右收了去。彼此扳了些說話,然後安排酒筵遞酒,原來王三官叫了兩名小優兒彈唱。西門慶道:“請出老太太拜見拜見。”慌的王三官令左右後邊說。

少頃,出來說道:“請老爹後邊見罷。”王三官讓西門慶進內。西門慶道:“賢契,你先導引。”於是逕入中堂。林氏又早戴著滿頭珠翠,身穿大紅通袖袍兒,繫金鑲碧玉帶,下著玄錦百花裙,搽抹的如銀人也一般,西門慶一面施禮:“請太太轉上。”林氏道:“大人是客,請轉上。”讓了半,兩個人平磕頭,林氏道:“小兒不識好歹,前衝瀆大人。蒙大人又處斷了那些人,知不荊今備了一杯水酒,請大人過來,老身磕個頭兒謝謝。如何又蒙大人賜將禮來?使我老身卻之不恭,受之有愧。”西門慶道:“豈敢。學生因為公事往東京去了,誤了與老太太拜壽。些須薄禮,胡亂送與老太太賞人。”因見文嫂兒在旁,便道:“老文,你取副盞兒來,等我與太太遞一杯壽酒。”一面呼玳安上來,原來西門慶氈包內,預備著一套遍地金時樣衣服,放在盤內獻上。林氏一見,金彩奪目,滿心歡喜。文嫂隨即捧上金盞銀臺。王三官便要叫小優拿樂器進來彈唱。林氏道:“你叫他進來做什麼?在外答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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