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伯爵因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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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慶聽了,心中大怒,睜眼看著金蓮,說道:“依著你恁說起來,莫不李大姐他愛這把壺?既有了,丟開手就是了,只管亂什麼!”那金蓮把臉羞的飛紅了,便道:“誰說姐姐手裡沒錢。”說畢,走過一邊使兒去了。

西門慶就有陳敬濟進來說話。金蓮和孟玉樓站在一處,罵道:“恁不逢好死,三等九做賊強盜!

這兩作死也怎的?自從養了這種子,恰似生了太子一般,見了俺每如同生剎神一般,越發通沒句好話兒說了。

行動就睜著兩個[必]窟窿吆喝人。誰不知姐姐有錢,明慣的他每小廝丫頭養漢做賊,把人說遍了,也休要管他!”說著。

只見西門慶與陳敬濟說了一回話,就往前邊去了,孟玉樓道:“你還不去,他管情往你屋裡去了。”金蓮道:“可是他說的,有孩子屋裡熱鬧,俺每沒孩子的屋裡冷清。”正說著。

只見梅從外走來。玉樓道:“我說他往你屋裡去了,你還不信,這不是梅叫你來了。”一面叫過梅來問。梅道:“我來問玉簫要汗巾子來。”玉樓問道:“你爹在那裡?”梅道:“爹往六娘房裡去了。”這金蓮聽了,心上如攛上把火相似,罵道:“賊強人,到明永世千年,就跌折腳,也別要進我那屋裡!踹踹門檻兒,教那牢拉的囚子把踝子骨[扌歪]折了!”玉樓道:“六姐,你今怎的下恁毒口咒他?”金蓮道:“不是這等說,賊三寸貨強盜,那鼠腹雞腸的心兒,只好有三寸大一般。

都是你老婆,無故只是多有了這點胞種子罷了,難道怎麼樣兒的!做什麼恁抬一個滅一個,把人躧到泥裡!”正是:大風颳倒梧桐樹,自有旁人說短長。

這裡金蓮使兒不題。且說西門慶走到前邊,薛大監差了家人,送了一罈內酒、一牽羊、兩匹金緞、一盤壽桃、一盤壽麵、四樣嘉餚,一者祝壽,二者來賀。西門慶厚賞來人,打發去了,到後邊,有李桂姐、吳銀兒兩個拜辭要家去。

西門慶道:“你每兩個再住一兒,到二十八,我請許多官客,有院中雜耍扮戲的,教你二位只管遞酒。”桂姐道:“既留下俺每,我教人家去回媽聲,放心些。”於是把兩人轎子都打發去了,不在話下。次,西門慶在大廳上錦屏羅列,綺席鋪陳,請官客飲酒。因前在皇莊見管磚廠劉公公,故與薛內相都送了禮來。西門慶這裡發柬請他,又邀了應伯爵、謝希大兩個相陪。

從飯時,二人衣帽齊整,又早先到了,西門慶讓他捲棚內待茶。伯爵因問:“今,哥席間請那幾客?”西門慶道:“有劉、薛二內相,帥府周大人,都監荊南江,敝同僚夏提刑,團練張總兵,衛上範千戶,吳大哥,吳二哥。

喬老便今使人來回了不來。連二位通只數客。”說畢,適有吳大舅、二舅到,作了揖,同坐下,左右放桌兒擺飯。吃畢,應伯爵因問:“哥兒滿月抱出來不曾?”西門慶道:“也是因眾堂客要看,房下說且休教孩兒出來,恐風試著他,他子說不妨事。教子用被裹出來,他大媽屋裡走了遭,應了個子兒,就進屋去了。”伯爵道:“那嫂子這裡請去,房下也要來走走,百忙裡舊疾又舉發了。

起不得炕兒,心中急的要不的。如今趁人未到,哥倒好說聲,抱哥兒出來,俺每同看一看。”西門慶一面分咐後邊:“慢慢抱哥兒出來,休要唬著他。對你娘說,大舅、二舅在這裡,和應二爹、謝爹要看一看。”月娘教子如意兒用紅綾小被兒裹的緊緊的,送到捲棚角門首,玳安兒接抱到捲棚內。眾人觀看,官哥兒穿著大紅緞衫兒,生的面白紅,甚是富態,都誇獎不已。

吳大舅、二舅與希大每人袖中掏出一方錦緞兜肚,上帶著一個小銀墜兒。惟應伯爵是一柳五線,上穿著十數文長命錢。教與玳安兒好生抱回房去,休要驚唬哥兒,說道:“相貌端正,天生的就是個戴紗帽胚胞兒。”西門慶大喜,作揖謝了,說話中間,忽報劉公公、薛公公來了,慌的西門慶穿上衣,儀門接。

二位內相坐四人轎,穿過肩蟒,纓槍排隊,喝道而至。西門慶先讓至大廳上拜見,敘禮接茶。落後周守備、荊都監、夏提刑等眾武官都是錦繡服,藤大扇,軍牢喝道。

須臾都到了門首,黑壓壓的許多伺候。裡面鼓樂喧天,笙歌迭奏。西門慶入,與劉、薛二內相相見。廳正面設十二張桌席。西門慶就把盞讓坐。劉、薛二內再三讓遜道:“還有列位。”只見周守備道:“二位老太監齒德俱尊。常言:三歲內宦,居冠王公之上。這個自然首坐,何消泛講。”彼此讓遜了一回。

薛內相道:“劉哥,既是列位不肯,難為東家,咱坐了罷。”於是羅圈唱了個喏,打了恭,劉內相居左,薛內相居右,每人膝下放一條手巾,兩個小廝在旁打扇,就坐下了。

其次者才是周守備、荊都監眾人。須臾階下一派簫韶,動起樂來。當這筵席,說不盡食烹異品,果獻時新。須臾酒過五巡,湯陳三獻,教坊司俳官簇擁一段笑樂院本上來。

正是:百寶妝帶,珍珠絡臂韝。笑時能近眼,舞罷錦纏頭。笑院本扮完下去,就是李銘、吳惠兩個小優兒上來彈唱。一個[扌欒]箏,一個琵琶。周守備先舉手讓兩位內相,說:“老太監分咐,賞他二人唱那套詞兒?”劉太監道:“列位請先。”周守備道:“老太監,自然之理,不必過謙。”劉太監道:“兩個子弟唱個‘嘆浮生有如一夢裡’。”周守備道:“老太監,此是歸隱嘆世之辭,今西門慶大人喜事,又是華誕,唱不的。”劉太監又道:“你會唱‘雖不是八位中紫綬臣,管領的六宮中金釵女’?”周守備道:“此是《陳琳抱妝盒》雜記,今慶賀,唱不的。”薛太監道:“你叫他二人上來,等我分咐他。

你記的《普天樂》‘想人生最苦是離別’?”夏提刑大笑道:“老太監,此是離別之詞,越發使不的。”薛太監道:“俺每內官的營生,只曉的答應萬歲爺,不曉得詞曲中滋味,憑他每唱罷。”夏年刑終是金吾執事人員,倚仗他刑名官,遂分咐:“你唱套《三十腔》。今是你西門老爹加官進祿,又是好子,又是璋之喜,宜該唱這套。”薛內相問:“怎的是璋之喜?”周守備道:“二位老太監,此又是西門大人公子彌月之辰,俺每同僚都有薄禮慶賀。”薛內相道:“這等…”因向劉太監道:“劉家,咱每明都補禮來慶賀。”西門慶謝道:“學生生一豚犬,不足為賀,到不必老太監費心。”說畢,喚玳安裡邊叫出吳銀兒、李桂姐,席前遞酒。兩個唱的打扮出來,花枝招展,望上燭也似磕了四個頭兒,起來執壺斟酒,逐一敬奉。

兩個樂工,又唱一套新詞,歌喉宛轉,真有繞樑之聲。當夜前歌後舞,錦簇花攢,直飲至更餘時分,薛內相方才起身,說道:“生等一者過蒙盛情,二者又值喜慶,不覺留連暢飲,十分擾極,學生告辭。”西門慶道:“杯茗相邀,得蒙光降,頓使蓬蓽增輝,幸再寬坐片時,以畢餘興。”眾人俱出位說道:“生等深擾,酒力不勝。”各躬身施禮相謝。

西門慶再三款留不住,只得同吳大舅、二舅等,一齊送至大門。一派鼓樂喧天,兩邊燈火燦爛,前遮後擁,喝道而去。

正是,得多少:歌舞歡娛嫌短,故燒高燭照紅妝。***詩曰:牛馬鳴上風,聲應在同類。小人非一,要呼各相比。

吹彼壎與篪,翕翕騁志意。願遊廣漠鄉,舉手謝時輩。話說當眾官飲酒席散,西門慶還留吳大舅、二舅、應伯爵、謝希大後坐。

打發樂工等酒飯吃了,分咐:“你每明還來答應一,我請縣中四宅老爹吃酒,俱要齊備些。臨了一總賞你每罷。”眾樂工道:“小的每無不用心,明都是官樣新衣服來答應。”吃了酒飯,磕頭去了,良久,李桂姐、吳銀兒搭著頭出來,笑嘻嘻道:“爹,晚了,轎子來了,俺每去罷。”應伯爵道:“我兒,你倒且是自在。二位老爹在這裡,不說唱個曲兒與老爹聽,就要去罷?”桂姐道:“你不說這一聲兒,不當啞狗賣。

俺每兩沒往家去,媽不知怎麼盼哩。”伯爵道:“盼怎的?玉黃李子兒,掐了一塊兒去了?”西門慶道:“也罷,教他兩個去罷,本等連辛苦了,咱叫李銘、吳惠唱罷。”問道:“你吃了飯了?”桂姐道:“剛才大娘留俺每吃了。”於是齊磕頭下去,西門慶道:“你二位後還來走走,再替我叫兩個,不拘鄭愛香兒也罷,韓金釧兒也罷,我請親朋吃酒。”伯爵道:“造化了小婦兒,教他叫,又討提錢使。”桂姐道:“你又不是架兒,你怎曉得恁切?”說畢,笑的去了,伯爵因問:“哥,後請誰?”西門慶道:“那請喬老、二位老舅、花大哥、沈姨夫,並會中列位兄弟,歡樂一。”伯爵道:“說不得,俺每打攪得哥忒多了,到後,俺兩個還該早來,與哥做副東。”西門慶道:“此是二位下顧了。”說畢話,李銘、吳惠拿樂器上來,唱了一套。吳大舅等眾人方一齊起身。一宿晚景不題。到次,西門慶請本縣四宅官員。那薛內相來的早,西門慶請至捲棚內待茶。薛內相因問:“劉家沒送禮來?”西門慶道:“劉老太監送過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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