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轉與李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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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濟慌的拿鑰匙往外走不迭。眾人都下來接月娘。月娘便問:“陳姐夫在這裡做什麼來?”金蓮道:“李大姐整治些菜,請俺娘坐坐。陳姐夫尋衣服,叫他進來吃一杯。姐姐,你請坐,好甜酒兒,你吃一杯。”月娘道:“我不吃。後邊他大妗子和楊姑娘要家去,我又記掛著這孩子,逕來看看。
李大姐,你也不管,又教子抱他在風裡坐的。前
劉婆子說他是驚寒,人還不好生看他!”李瓶兒道:“俺陪著姥姥吃酒,誰知賊臭
三不知抱他出去了。”月娘坐了半歇,回後邊去了。
一回,使小玉來,請姥姥和五娘、六娘後邊坐。那潘金蓮和李瓶兒勻了臉,同潘姥姥往後邊來,陪大妗子、楊姑娘吃酒。
到落時分,與月娘送出大門,上轎去了,都在門裡站立,先是孟玉樓說道:“大姐姐,今
他爹不在,往吳驛丞家吃酒去了,咱到好往對門喬大戶家房裡瞧瞧。”月娘問看門的平安兒:“誰拿著那邊鑰匙哩?”平安道:“娘每要過去瞧,開著門哩。來興哥看著兩個坌工的在那裡做活。”月娘分咐:“你教他躲開,等俺每瞧瞧去。”平安兒道:“娘每隻顧瞧,不妨事。他每都在第四層大空房撥灰篩土,叫出來就是了。”當下月娘、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李瓶兒,都用轎子短搬抬過房子內。進了儀門,就是三間廳。第二層是樓。月娘要上樓去。
可是作怪,剛上到樓梯中間,不料梯磴陡趄,只聞月娘哎了一聲,滑下一隻腳來,早是月娘攀住樓梯兩邊欄杆。慌了玉樓,便道:“姐姐怎的?”連忙搊住他一隻胳膊,不曾跌下來。
月娘吃了一驚,就不上去。眾人扶了下來,唬的臉蠟查兒黃了,玉樓便問:“姐姐,怎麼上來滑了腳,不曾扭著那裡?”月娘道:“跌倒不曾跌著。
只是扭了子,唬的我心跳在口裡。樓梯子趄,我只當咱家裡樓上來,滑了腳。早是攀住欄杆,不然怎了!”李嬌兒道:“你又身上不方便,早知不上樓也罷了。”於是眾姐妹相伴月娘回家。
剛到家,叫的應就肚中疼痛。月娘忍不過,趁西門慶不在家,使小廝叫了劉婆子來看。婆子道:“你已是去經事來著傷,多是成不的了。”月娘道:“便了五個多月了,上樓著了扭。”婆子道:“你吃了我這藥,安不住,下來罷了。”月娘道:“下來罷!”婆子於是留了兩服大黑丸子藥,教月娘用艾酒吃。那消半夜,吊下來了,在馬桶裡。點燈撥看,原來是個男胎,已成形了。
正是:胚胎未能成命,真靈先到杳冥天。幸得那
西門慶在玉樓房中歇了,到次
,玉樓早晨到上房,問月娘:“身子如何?”月娘告訴:“半夜果然疼不住,落下來了,倒是小廝兒。”玉樓道:“可惜了!他爹不知道?”月娘道:“他爹吃酒來家,到我屋裡才待脫衣裳,我說你往他們屋裡去罷,我心裡不自在。他才往你這邊來了,我沒對他說。我如今肚裡還有些隱隱的疼。”玉樓道:“只怕還有些餘血未盡,篩酒吃些鍋臍灰兒就好了。”又道:“姐姐,你還計較兩
兒,且在屋裡不可出去。小產比大產還難調理,只怕掉了風寒,難為你的身子。”月娘道:“你沒的說,倒沒的唱揚的一地裡知道,平白噪剌剌的抱什麼空窩,惹的人動那
齒。”以此就沒教西門慶知道。此事表過不題。
且說西門慶新搭的開絨線鋪夥計,也不是守本分的人,姓韓名道國,字希堯,乃是破落戶韓光頭的兒子。
如今跌落下來,替了大爺的差使,亦在鄆王府做校尉,見在縣東街牛皮小巷居祝其人本虛飄,言過其實,巧於詞
,善於言談。許人錢,如捉影捕風。騙人財,如探囊取物。
自從西門慶家做了買賣,手裡財從容,新做了幾件虼蚤皮,在街上掇著肩膊兒就搖擺起來。
人見了不叫他個韓希堯,只叫他做“韓一冶。他渾家乃是宰牲口王屠妹子,排行六兒,生的長跳身材,瓜子麵皮,紫膛,約二十八九年紀。身邊有個女孩兒,嫡親三口兒度
。
他兄弟韓二,名二搗鬼,是個耍錢的搗子,在外邊另祝舊與這婦人有,趕韓道國不在家,鋪中上宿,他便時常走來與婦人吃酒,到晚夕刮涎就不去了。
不想街坊有幾個浮子弟,見婦人搽脂抹粉,打扮的喬模喬樣,常在門首站立睃人,人略鬥他鬥兒,又臭又硬,就張致罵人。
因此街坊這些小夥子兒,心中有幾分不憤,暗暗三兩成群,背地講論,看他背地與什麼人有首尾。
那消半個月,打聽出與他小叔韓二這件事來,原來韓道國這間屋門面三間,房裡兩邊都是鄰舍,後門逆水塘。
這夥人,單看韓二進去,或夜晚扒在牆上看覷,或白裡暗使小猴子在後塘推道捉蛾兒,單等捉姦。不想那
二搗鬼打聽他哥不在,大白
裝酒和婦人吃,醉了,倒
了門,在房裡幹事。
不防眾人睃見蹤跡,小猴子扒過來,把後門開了,眾人一齊進去,掇開房門。韓二奪門就走,被一少年一拳打倒拿祝老婆還在炕上,慌穿衣不迭。一人進去,先把褲子撾在手裡,都一條繩子拴出來。
須臾,圍了一門首人,跟到牛皮街廂鋪裡,就鬨動了那一條街巷,這一個來問,那一個來瞧,內中一老者見男婦二人拴做一處,便問左右看的人:“此是為什麼事的?”旁邊有多口的道:“你老人家不知,此是小叔嫂子的。”那老都點了點頭兒說道:“可傷,原來小叔兒要嫂子的,到官,叔嫂通姦,兩個都是絞罪。”那旁邊多口的,認的他有名叫做陶扒灰,一連娶三個媳婦,都吃他扒了,因此
口說道:“你老人家深通條律,相這小叔養嫂子的便是絞罪,若是公公養媳婦的卻論什麼罪?”那老者見不是話,低著頭一聲兒沒言語走了,正是:各人自掃簷前雪,莫管他人屋上霜。這裡二搗鬼與婦人被捉不題。
單表那,韓道國鋪子裡不該上宿,來家早,八月中旬天氣,身上穿著一套兒輕紗軟絹衣服,新盔的一頂帽兒,在街上闊行大步搖擺。
但遇著人,或坐或立,口惹懸河,滔滔不絕。就是一回,內中遇著他兩個相的人,一個是開紙鋪的張二哥,一個是開銀鋪的白四哥,慌作揖舉手。
張好問便道:“韓老兄連少見,聞得恭喜在西門大官府上,開寶鋪做買賣,我等缺禮失賀,休怪休怪!”一面讓他坐下。那韓道國坐在凳上,把臉兒揚著,手中搖著扇兒,說道:“學生不才,仗賴列位餘光,與我恩主西門大官人做夥計,三七分錢。
掌鉅萬之財,督數處之鋪,甚蒙敬重,比他人不同。”白汝晃道:“聞老兄在他門下只做線鋪生意。”韓道國笑道:“二兄不知,線鋪生意只是名目而已。他府上大小買賣,出入資本,那些兒不是學生算帳!
言聽計從,禍福共知,通沒我一時兒也成不得。大官人每衙門中來家擺飯,常請去陪侍,沒我便吃不下飯去。
俺兩個在他小書房裡,閒中吃果子說話兒,常坐半夜他方進後邊去。昨他家大夫人生
,房下坐轎子行人情,他夫人留飲至二更方回。彼此通家,再無忌憚。不可對兄說,就是背地他房中話兒,也常和學生計較。
學生先一個行止端莊,立心不苟,與財主興利除害,拯溺救焚。凡百財上分明,取之有道。就是傅自新也怕我幾分。不是我自己誇獎,大官人正喜我這一件兒。”剛說在熱鬧處,忽見一人慌慌張張走向前叫道:“韓大哥,你還在這裡說什麼,教我鋪子裡尋你不著。”拉到僻靜處告他說:“你家中如此這般,大嫂和二哥被街坊眾人撮了。
拴到鋪裡,明早要解縣見官去。你還不早尋人情理會此事?”這韓道國聽了,大驚失。口中只咂嘴,下邊頓足,就要翅趫走。被張好問叫道:“韓老兄,你話還未盡,如何就去了?”這韓道國舉手道:“大官人有要緊事,尋我商議,不及奉陪。”慌忙而去。
正是:誰人挽得西江水,難洗今朝一面羞。***詩曰:成吳越,怎他巧言相鬥諜。平白地送暖偷寒,平白地送暖偷寒,猛可的搬
舌。水晶丸不住撇,蘸剛鍬一味撅。話說韓道國走到家門首打聽,見渾家和兄弟韓二拴在鋪中去了。
急急走到鋪子內,和來保計議。來保說:“你還早央應二叔來,對當家的說了,拿個帖兒對縣中李老爹一說,不論多大事情都了了。”這韓道國竟到應怕爵家。
他娘子兒使丫頭出來回:“沒人在家,不知往那裡去了,只怕在西門大老爹家。”韓道國道:“沒在他宅裡。”問應寶,也跟出去了,韓道國慌了,往勾欄院裡抓尋,原來伯爵被湖州何蠻子的兄弟何二蠻子…號叫何兩峰,請在四條巷內何金蟬兒家吃酒。被韓道國抓著了。
請出來,伯爵吃的臉紅紅的,帽簷上著剔牙杖兒。韓道國唱了喏,拉到僻靜處,如此這般告他說。伯爵道:“既有此事,我少不得陪你去。”於是辭了何兩峰,與道國先同到家,問了端的。
道國央及道:“此事明只怕要解到縣裡去,只望二叔往大官府宅裡說說,討個帖兒,轉與李老爹,求他只不教你侄婦見官。事畢重謝二叔。”說著跪在地下。伯爵用手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