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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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冬天特別冷,今年最甚。秋天彷彿只是一瞬之間的事,大雪漫天鋪了下來。

雲安殿的殿角邊上,悄悄探出一隻羊皮小靴,褲管束在靴口裡,裙襬提在膝上。這樣可以避免衣裙發出聲,頭髮特意挽成最簡單的髮髻,沒有用瓔珞蘇的釵環,只簪了一支玉釵。除了呼,她基本上消除了身上可以消除的任何聲響。

她帶著一身落雪悄然潛了進來。

雲安殿的正門已經關閉,但這難不倒她。為了方便主子隨時的召喚,宮人進出的偏門是不會關閉的。她清楚這些地方猶如清楚自己的掌紋。

殿內悄然無聲,偶然有一兩盞燈發出微微光芒。往深處去就是一片漆黑,那是主人寢居的地方。

她不用往那麼深處去,她的目的是偏閣中的藥房。這座偏閣本來是藏書的地方,但自從半個月前,藥材和醫具從御藥房源源不斷地搬來,還沒有走近,就聞到苦澀的藥香。她躡手躡腳走進去,手心裡捏著姐夫給的藥——只要抹在熬藥的砂罐上就可以了——姐夫的話彷彿還響在耳畔。

她摸索著找到了藥罐,揭開蓋子,瓶拔開——“你在幹什麼?”很清冷,很清冷的聲音,就像落在雪上的月,毫無預兆地在黑暗中響起。她整個人顫了顫,瓶子在那一瞬間滑回袖子裡,回過身來“是誰?”聲音有點緊張,但不防礙她捷的反應“為什麼藏在這裡?”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黑暗中有聲響,像是垂幕被挑開——她看見漆黑中有輕微的光影,那是緞面在閃著幽微的光以及一雙卻如同月下湖泊的眼睛,異常清冽,似有粼粼波光。

是央落雪。這座宮殿臨時的主人。

她後退一步,身子悄悄往門口移——據她所知,這個人的眼睛並不如看來的那樣好,這樣暗,她應該趁他看清她的臉之前堂皇地開溜。

可她的計劃失敗了。一條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那是央落雪隨行的弟子展元。

“嚓”地點燃了火摺子,亮光似突如其來的洪水,淹沒這個屋子,潛入的少女無所遁形“我只是來找藥——”她早就準備好了退路“我是安陽郡王第二女朵蘭郡主,你們不知道嗎?”

“是藤紫蔭的味道。”央落雪淡淡道“想在我面前用藥,你還早了一百年——”聲音卻忽然之間消失在喉嚨裡,像是住一隻無形的手扼住。

他那雙已經漸漸趨向失明的眼睛,終於適應了屋內的光亮。眼前是道火紅的人影,梳著高高的髮髻。視線模糊,那人影就像是倒映在水中,不斷波動。他已經看不清她的臉,眼中只剩這分明的彩,在一瞬間擊中他的心臟。

朵蘭無法形容自己在他臉上看到的表情…像是驟然被洪水滅頂的絕望,又像是不甘心沉淪的蒼茫。她只覺得在那一瞬間,這個男人眼中的光芒像是照亮了整間藥閣,像閃電,但也僅僅只有一瞬。一瞬之後,那光芒迅速地黯淡下去,燈光下,央落雪的臉像一朵幹萎了的花。

不是她。

不是她。

著帳幔的手收回來,絲質的簾幕遮住了視線。展元已走進來,點亮屋子裡的燈,一雙眼睛冷冷地看著她。

朵蘭控制住自己,了口氣,用最平靜的語調,道:“我夜裡睡不著,想找些安神丸。我知道御藥房裡最好的藥已經搬到這裡來了,所以過來看看。兩位大夫照顧陛下已經很辛苦,我也就沒叫醒你們…沒想到還是吵醒了兩位,真是抱歉。”展元沒有說話,手在她最後一個字落地的時候點住她的道,藥瓶從她袖子裡滾出來,他撿起來,嗅了一下“果然是毒藥。”——鐵證如山。

退路安排得再好,謊圓得再滑溜,都沒有用。

她沒有想到央落雪不睡在臥房而睡在藥房,也沒有想到這個男人僅憑氣味就知道她身上帶了什麼藥,原本滴水不漏的計劃,在此時看來只顯得可笑。

她的臉發白。

“讓她走吧。”簾幕深垂處,傳來央落雪的聲音,不知為什麼,聽起來有些疲憊。

展元一愣“她想在藥裡下毒,這是弒君——”

“讓她走。”帳幔裡傳來一下翻身的輕微動靜“我要睡了。”朵蘭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又怕他們還有後著。她飛快地地離開。

“神醫,她很可能是二王爺派來的——”

“展元,我們只是來醫人而已。”可這事關皇位、事關天下啊,這樣也沒關係嗎?展元在原地默立了一會兒,終究沒有出聲,滅了燈,退出來。

屋子裡重新陷入黑暗,上的央落雪沒有閉上眼睛。他的手擱在額頭,額頭一時滾燙,一時冰涼。

原來,還是不能忘記。

以為自己已經萬念俱灰,沒想到,還是因為那個相似的人影而驟然驚痛。她的臉在腦海中一瞬間鮮明,紅衣勝火,鬢髮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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